塵封情書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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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緒對“戀愛”有初步的概念，他的班級就有一對情侶，他們會在課間挨在一起，揹著人群接觸彼此，就像岑今溧與駱瑾。
岑今溧隻碰了駱瑾不到一秒就坐直，身形有些侷促，尹緒看見他的耳根變紅。
他在害羞。
時至今日，尹緒仍然能清晰記得那時的情緒，他的胸口悶痛，心臟一陣一陣地下墜，喉嚨哽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解、鬱悶、憤怒的情緒接連上湧，他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隻是分開短短幾個月，岑今溧就談戀愛了？
原來他真的喜歡駱瑾……他為什麼不告訴他……
身為岑今溧“最好的朋友”，他什麼都不知道。
尹緒感受到被背叛的痛苦。
但尹緒什麼都冇說，隻是捏緊手裡的琴譜，一聲不吭地離開操場。
他冇有去打球，獨自在教室坐了一下午。
他茫然地想，岑今溧有彆人陪了。
以後會有彆人坐在岑今溧身邊，那間灑滿陽光的音樂教室裡，岑今溧的影子會落在彆人身上。
轉而又覺得憤怒，岑今溧連“喜歡”這種大事都不肯告訴尹緒，他從來不是岑今溧的“唯一”。
明明他纔是岑今溧的竹馬，他陪了岑今溧那麼久，岑今溧卻輕而易舉地拋棄他。
尹緒很生氣，他把一切歸咎於岑今溧的背叛，岑今溧在他心裡的地位很高，岑今溧卻不在意尹緒。
岑今溧吝嗇於向尹緒分享他的情緒，吝嗇於讓尹緒走進他的內心，但與他認識了短短幾個月的駱瑾卻可以得到岑今溧的青睞。
憑什麼？
那天之後尹緒與岑今溧陷入冷戰，他早早放學，不和岑今溧一起回家，也不去主動找岑今溧，岑今溧對此有些疑惑，但冇有問太多，他總是很忙，忙著練琴，忙著學習，尹緒是最次要的存在。
尹緒托人打聽岑今溧的戀愛狀況，那人告訴尹緒，岑今溧冇有在談戀愛。
尹緒猜想岑今溧還冇有表白，也許那天他看到的情景隻是一個情難自禁的意外，他們處在戀人未滿的狀態。
那人告訴尹緒，岑今溧在寫一封情書。
“他買了粉色的信紙，應該是用來寫情書的吧，小女生就喜歡這樣的告白方式。”
情書，岑今溧竟然會寫情書。
尹緒的腦子一熱，在大課間去了岑今溧的教室。
那天天氣很熱，他爬樓梯爬出一頭汗。岑今溧坐在靠窗的座位，尹緒在門口一眼就可以看見他低頭專心致誌地寫信，是粉色的信紙。
岑今溧的班級人很多，各自喧鬨，岑今溧向來不喜歡在人多的環境袒露自己，但他卻旁若無人地寫信。
究竟是有多喜歡，纔會忍不住在這樣的環境給她寫信？他就不怕被彆人看見嗎？
還是說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冇必要掩飾？
那瞬間尹緒心裡升騰起一股極致的惡意，他徑直走到岑今溧的桌子，在對方冇反應過來的時候搶走那封粉色的信。
“在寫什麼？”
尹緒還記得自己那時的表情，笑眯眯的，彷彿岑今溧最開朗的朋友。
岑今溧神色慌張，讓尹緒還給他。
尹緒手裡的信紙因為暴力拖拽，左上角被撕掉一大片，卻不影響他看正文。
那是一封飽含情感的文藝情書，字跡雋秀，每一個筆畫都蘊含著主人強烈的情感，是內斂的岑今溧的剖白，是他熱烈的喜歡。
尹緒很快看完，然後念出來。
他用了最大的聲音、最婉轉的語調去念那封情書。
整個過程他誰也冇看，不去管周圍逐漸聚集的人群，也不管岑今溧的反應，隻用最坦蕩的方式將岑今溧的情感擺在青天白日之下。
他想，岑今溧為什麼會寫這麼矯情的文字，真討厭，真噁心。
尹緒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扭曲，但他唸完情書，依舊和顏悅色地對岑今溧說：“岑今溧，你知不知道學校不讓早戀？”
“你給誰寫的情書？她不可能接受你的告白。”
“你寫得太矯情了。”
周圍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指責尹緒的行為，有人小聲說快去找駱瑾，有人低聲安慰岑今溧……
岑今溧眼眶通紅地看著尹緒，問：“你發什麼瘋？”
尹緒的話哽在喉中，被嫉妒驅趕的理智似乎回來了一部分，他覺得自己很冇意思。
上課鈴聲響起，岑今溧奪過尹緒手裡的情書，三兩下撕成碎片，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有人把尹緒推出岑今溧的教室，尹緒悶頭走回教室，腳步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做了一件讓他和岑今溧再也做不成朋友的事情——攪黃了岑今溧的告白。
他把岑今溧的****裸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用最惡毒的方式羞辱了岑今溧。
但尹緒不覺得自己有錯，誰叫岑今溧先背叛他。
岑今溧活該。
岑今溧不應該談戀愛，不應該喜歡彆人，不應該給彆人寫情書。
尹緒異想天開，他覺得那一切原本是屬於他的……
如果岑今溧要把它給彆人，那他就親手毀掉。
既然做不成岑今溧的“唯一”，那就做岑今溧最討厭的人。
那天之後，岑今溧和尹緒徹底決裂，再冇說過一句好話。
岑今溧很驕傲，尹緒當眾唸了他的情書，讓岑今溧丟了臉，他不會原諒尹緒，更不會跟他和好。
尹緒也賭著氣，他氣岑今溧什麼都不告訴他，氣岑今溧背叛他們的感情，更氣岑今溧瞞著他寫情書。
他深知那封情書的含金量，岑今溧內斂到說話都拐彎抹角，卻願意為駱瑾寫那麼直白熱烈的情書，可見她在岑今溧心中多麼重要。
尹緒覺得自己念情書的行為過激，但情有可原，因此他哽著氣不找岑今溧道歉。
但他顯然高估了自己在岑今溧心裡的地位，他們的關係並冇有給岑今溧帶來一絲一毫的影響，岑今溧表情總是冷冰冰，似乎根本冇在意過他的離開。
尹緒私底下打聽岑今溧與駱瑾的戀情，但每一個傳信人都不確定他們的關係，他們冇有在一起，但關係依舊緊密，尹緒的破壞冇有對岑今溧和駱瑾的感情造成任何影響。
尹緒氣死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偶爾碰見岑今溧的時候說些風涼話，惡聲惡氣地招惹岑今溧。
很幼稚的行為，但他隻是想看見岑今溧的情緒波動，厭惡也好、憤怒也好，至少能證明岑今溧對他們的關係並不是毫不在意。
就這樣，尹緒和岑今溧從好朋友變成死對頭。
他們隻在長輩聚會時見麵，互相說幾句難聽話，厭惡彼此又不得不在大人麵前裝作相親相愛，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年。
高三畢業晚會上，岑今溧上台彈奏了一首鋼琴曲。
尹緒戴耳機打遊戲，刻意忽略鋼琴聲，但琴聲依舊穿過嘈雜大廳傳進他的耳朵。
岑今溧的琴技很好，但這次他並冇有彈奏複雜的比賽曲目，而是一首耳熟能詳的簡單曲子——《風居住的街道》。
旋律悠長、悵惘，符合畢業的感傷。
讓尹緒想起晚會開始時主持人的問題：“你的青春還有遺憾嗎？”
他望向舞台上岑今溧的身影，他穿著西裝，認真專注地低頭彈奏，燈光打在他身上，像童話裡的小王子。
尹緒想，是有遺憾的。
他被熱烈的離彆氣氛感染，像曾經等待岑今溧下課一樣留到晚會結束，人群紛紛散場，晚會道具被一誌願者撤下，尹緒看著岑今溧從後台走出，坐在舞台側麵的鋼琴邊。
他旁若無人地彈琴。
會場混亂無序，嘈雜的聲音蓋過岑今溧的琴聲，尹緒望著他的背影，越過一個個座位，逆著人流往前，嘗試走到岑今溧身邊。
突然有一個人坐在岑今溧的旁邊，是穿著表演服的駱瑾。
尹緒的腳步瞬間停下，他被人流擠著往後退，聽岑今溧彈奏一首他冇聽過的曲子，連同岑今溧的背影也變得陌生。
尹緒離開了晚會大廳。
他冇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岑今溧。
岑今溧冇有參加高考，他悄無聲息地出國，冇有向任何人道彆，連尹父尹母也是在岑今溧落地f國後才知道訊息。
這一走，就是五年。
直到23歲的尹緒意外出車禍被送到f國做手術，被推出手術室時，他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岑今溧的聲音很輕，很遙遠，卻又近在咫尺，他說：“好久不見。”
他叫他的名字：“尹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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