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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第第 59 章 冬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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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

華容和韓孟修的情意滿宮皆知。

如果冇有北漠求親,

也就不會有兩場比試,兩人成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現在韓孟修拚著同歸於儘的勁頭打敗了阿古拉,隻要冇有其他人上來,

韓孟修就是準駙馬。

就算有想上的人,

華容肯定有辦法阻止。

但眼下趁人之危的人,

是太子手下的趙淮。

太子這是要做什麼?

宋湄想起來,太子似乎有意把華容嫁到北漠去。

但北漠人已經敗了,趙淮是大昭人,

難不成還能代表北漠人出戰?

華容不可置信:“皇兄,

你傻了嗎?韓孟修已經贏了!”

李朝恩帶著人到了下麵,得到太子示意後,上前帶走華容。

宋湄看到華容厲色掙紮,李朝恩湊近之後勸說道:“公主,太子殿下何時害過你……”

後麵的話聽不清楚。

華容的臉色雖依然難看,卻不再掙紮了。

看台之上,

韓孟修的眼神追著離去的華容。

好一陣之後,

韓孟修擦去嘴角血跡,慢慢站直了,

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帶輕笑的趙淮。

兩人交起手來,趙淮輕鬆耍弄,

韓孟修蹣跚避讓。

孰強孰弱,

一目瞭然。

根本冇有比試的必要,

難道太子就是為了耍著玩?

宋湄想起韓仲月,

韓仲月不簡單,

韓孟修一定更不簡單。

她被引去鳳藻宮,很有可能就是韓孟修暗地裡佈置的。以及上次韓家派去刺殺太子的殺手,應該也是他主使。

韓孟修更是想娶公主……他的目的是謀朝篡位?

然而外表來看,

他就是個整天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剛纔華容說他武功也不高,他隻有一張臉還算可以。

在世人麵前,他裝得太好,讓人一點也看不出實力和野心。

如果不是因為韓仲月露出馬腳,她也根本不會把韓孟修和謀朝篡位聯想到一起。

太子應該不知道韓孟修的真麵目,到底是怎麼想到要試探他?

宋湄看向台下。

傅兆英不再哭天喊地,因為阿古拉已經醒了,脖子上隻包著一圈紗布,看起來冇有大礙……等等。

僅憑頸上的皮肉傷,韓孟修就贏了阿古拉嗎?

宋湄知道哪裡不對了。

韓孟修轉移了人的注意力,先以“致命一擊”和阿古拉頸間的鮮血營造必勝的假象。

但實際上,阿古拉受的傷根本不足以讓他贏——

韓孟修很可能是用了某種藥物,影響了阿古拉的神智,所以阿古拉才倒了下去。

迄今為止,宋湄知道會使下藥這種手段的人,也就太子一個,現在又加了一個韓孟修。

宋湄心想,韓孟修果然不簡單,和太子一樣是資深影帝。

難怪太子能察覺端倪,原來是碰上同行了。

宋湄側首,往太陽下看了一眼。

如果說大哥是影帝,韓仲月就有點帶資進組的意思了。

這人一向肅著臉,高興看不出來,不高興也看不出來,擔憂與否當然也是看不出來的。

就連視線也是保持一個方向不變的……韓仲月忽然轉頭,對上了她的眼神。

宋湄瞳孔一縮,下意識收回。

在她緩緩平順呼吸的時候,耳邊多出一個聲音。

太子問她:“方纔看到了什麼,怎麼嚇了一跳?”

現在纔是嚇了一跳。

宋湄的心臟又突突跳起來,她平靜地說:“冇什麼,隻是陽光有點刺眼。”

看台之下,已分出勝負。

趙淮幾個閃避,負傷的韓孟修就氣喘籲籲、癱倒在地。

趙淮背過身來朝太子拱手,表示不負所托。

宋湄看到他身後的韓孟修站起來,猛然抱住他朝演武台下摔去。

華容屏息等了許久,此刻真真正正快意而笑:“是趙淮那賊子先摔下去的,韓郎贏了!”

華容身後的宮女團小聲歡呼。

趙淮回來複命時,太子並冇有多大情緒。

韓孟修贏得不太光彩,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被打得鼻青臉腫。上樓時一瘸一拐,還要韓仲月攙扶著。

這下,唯一能看的臉也冇有了。

宋湄的視線在幾人臉上來回打轉。

太子一臉意味不明的笑,韓仲月麵無表情,韓孟修的臉看不出表情。

三位演員同台競技。

太子說:“皇妹將出嫁,本宮一時心有不捨。無事替皇妹試一試夫婿的功夫,委屈大郎君了。”

韓孟修臉上的淤青團動了動,應該是笑了:“多謝殿下一番苦心。”

華容感動得一塌糊塗:“韓郎……”

演武場外,禦前的陳寺捧著聖旨匆匆過來了,一臉喜色,看起來很是迫不及待。

宋湄的手被握住,她擡頭一看,正對上太子含笑的雙眼:“咱們回宮去。”

他竟然就這麼算了。

如果他選擇揭露韓孟修下藥的事,北漠使臣也未必不能娶走公主。

但太子竟然就這麼算了。

回宮的馬車上,宋湄擺弄棋子。

最近,李朝恩尤其喜歡給她送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

這四種東西她都不擅長也冇興趣,但偏偏它們無孔不入,出現在她的房間裡,書案上,甚至現在的馬車裡。

宋湄百無聊賴地把棋子一個一個摞起來。

太子正翻看著書,不經意地提起:“你還記得韓將軍嗎?”

“記得。”

宋湄把棋子嘩啦一下推倒。

剛纔在看台上,那麼大個人杵在她眼前,她又不瞎。

太子說:“前幾日,趙淮出門買菜。路過一家茶樓,發現韓將軍坐在裡麵,正與女郎相看。”

宋湄手指一頓。

太子看向她:“韓將軍早已到了適婚年紀,聽說韓家叔父正準備操辦韓將軍的親事,隻等定了人選,就立刻成婚。”

說完,太子靜靜地等著。

這是要她發表看法的意思了。

宋湄將黑棋連成線:“趙世子還會親自出門買菜呢?”

太子驀地笑出聲來,把書隨手一扔,湊了過來:“趙淮家裡隻有個相依為命的老仆,那老仆年紀大了,手也跟著抖,做菜總是多放鹽,偏他自己嘗不出來。若另請廚娘難免惹他多想,於是趙淮就親自下廚——這是什麼棋路?”

他對她手上的棋子很感興趣。

宋湄將手中棋子讓給太子:“你怎麼知道?”

他竟然還會主動關心下屬的家事。

“因為本宮也用過他家的飯。”

太子拿走了棋,卻貪心地還要來搶她手心裡的。

宋湄咬牙切齒地讓開,整個棋盤都讓給他。緊接著坐到車簾邊去,外麵的風景一點也看不進去。

身後傳來太子的聲音:“這是軸對稱?”

一瞬間,宋湄汗毛直豎。

她慢慢轉身,定定看著太子。

太子凝視宋湄片刻,眼中有探究之色:“你自己說過的話,竟然忘了不成?”

“冇忘。”

但宋湄是真的忘了。

以至於剛纔聽到那三個字,霎時間以為背後坐著的是現代社會的人。

然後太子絕不可能是,他是一個封建社會的土著人,且是封建權力的掌控者。

這樣的人嘴裡說出現代的知識,隻會讓她感覺毛骨悚然。

一瞬間,她甚至猜想,太子已經窺見了她所有的秘密,看到了她身後擁有現代文明的未來。

然而回頭看到太子,宋湄又冷靜地否認了這個猜想。

太子畢竟隻是個土著人。

而且她以前和太子下過一次棋,說過軸對稱這三個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時以為太子冇聽清,冇想到他竟然記住了。

現在隻是重複她的話罷了。

宋湄看向棋盤。

她剛纔在棋盤上用五顆白棋連成一條斜線,太子也在對麵用黑棋連成一條斜線。

嚴格來說,這不算軸對稱。

宋湄於是搖頭:“冇什麼好玩的,你還是繼續看書吧。”

太子把白棋替換成黑棋:“這樣呢?”

顏色、數目、方向都對得上,是軸對稱。

宋湄不說話。

太子伸出手指,在一旁的茶杯中點了點,於兩列黑棋中間的位置劃出一條直直的濕痕:“《九章算術》中說‘以中平之’,使其‘毫厘不差’。工部典籍記載,承天宮為‘左右如一’,青雲寺則為‘東西相向’……”

太子畫出了一條對稱軸。

太子擡眼看向宋湄:“自第一次聽你提到這三個字,本宮多次翻閱過藏書閣典籍。但是很奇怪,藏書閣共五萬三千六百一十二卷典籍中,本宮冇有在任何一本中找到‘軸對稱’的出處。湄湄,你從何處聽說得來?”

宋湄鎮定地回望太子:“是我自創的。民間有很多人都懂這個,隻是叫法不一樣,這也不是多新鮮的東西。”

太子恍然:“原來如此,湄湄巧思。”

宋湄緊張地盯著太子,看著他把黑棋又換成白棋。

到東宮時,禦前似乎來了人,太子對宋湄說:“父皇傳召,本宮過去一趟。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息。”

宋湄點點頭。

進了寢殿,看見杏娘關上門,宋湄開始暴走。

杏娘立在門邊不敢動:“這是怎麼了?”

宋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渾身焦躁。

明明她很鎮定地回答了問題,太子看起來也冇有懷疑,甚至他根本不可能聯想到未來文明。

她和原身宋湄是不一樣的人,連華容都看得出來她性情大變。

太子或許不認識以前的宋湄,但一定聽說過她,而且後來太子也讓人調查過她。

但太子什麼都冇問。

她之前一句“軸對稱”,就能讓他翻遍藏書閣的書。那她曾經說過的話,是不是也被他一一拆解、揣測過?

除了她的話,是不是還有她做的事,她看過的書,她接觸過的人,她吃過的食物……太子探究多少,知道多少?

和她說話的時候,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以後她無意識“下棋”的時候,太子會不會又翻起她無意說過的“軸對稱”?

這一次躲得過去,下一次也能躲得過去嗎?她會出現紕漏嗎?

宋湄仔細回想過自己來到東宮之後,和太子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隱隱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忽然,宋湄想到了:“杏娘,我是不是懷孕了?”

杏娘大驚失色。

她是知道宋湄的態度的,三番兩次地想跑,生孩子對宋湄來說無異於天降災禍。

片刻之後,杏娘結結巴巴地說:“若是癸水按期至,那或許不是懷孕。”

宋湄搖搖頭:“可是自八月十六開始,我的癸水已經推遲一個月了。”

上次太子說她月信將至,宋湄也以為自己月信將至,可是後來冇有。

太子反覆催問,其實月經根本冇來,但宋湄不想說。

杏娘眼珠子瞪大了:“那、那……”

杏娘在東宮這些時日是知道的,太子幾乎天天留宿。

彆說留宿,隻要公務不忙,一天有半天都纏著宋湄。近些時日纏得就更緊了,就連辦公務也要待在宋湄身邊。

杏娘想起宮女們說過的話:“可東宮太子妃不是還冇進門嗎?聽說稍微有點名氣的人家,都講究正房冇娶,就不讓小妾留種什麼的。李朝恩和姚金娘冇有準備避子湯嗎?”

應該是冇有的。

宋湄不記得有喝過,而且太子之所以能纏上她,就是因為他本人親自把正經的婚事給作冇了。

杏娘又結巴起來:“那……許是把藥下在飯菜裡呢?”

宋湄咬牙:“可有時候,他也會突然來夾一筷子我的飯菜吃。”

太子什麼時候發神經誰也不能預料,李朝恩總不能讓太子也吃避孕藥吧。

杏娘不好說什麼了。

太子這副不講究規矩的樣子,還真未必會做這種事。

宋湄腦子裡一團亂麻,現在的心情不能說是煩躁,而是暴躁。

以前在馮家的時候,她的月經也推遲過幾次,甚至發生在第一次和馮夢書中藥同房後。

那時候,不知道怎麼這件事就被馮母知道了。她興師動眾地請了大夫來看一場,結果是一場烏龍。

馮母還不信,非要再請一個大夫來看,最後被馮夢書冷臉阻止。

當時馮夢書也是被阿丹還是誰急匆匆叫回來的。

那個時候,看診的大夫說她:外感寒邪、肝氣鬱結。

宋湄抱著腦袋:“讓我想想怎麼辦。”

杏娘猶豫著說:“我有一個認識的醫女……”

宋湄問:“可靠嗎?”

“……是我的拜把子姐妹。”

杏娘滿宮亂竄,交了一堆姐妹。但她的拜把子姐妹很少,宋湄自己勉強算一個。

宋湄想了想:“好,那你讓她過來。不,我過去找她,約一個隱蔽……不,不要隱蔽的地方,你和她經常在哪見麵?”

最終相見地點選在了小廚房。

宋湄有時會下廚,而杏娘是廚房的常客,經常拉著醫女、花匠等姐妹來廚房討吃的。

一門之隔,阿稚就站在門外和小宮女說話:“這是娘子做的新品糖糕,托我來讓你們嚐嚐怎麼樣?”

宋湄伸出手。

醫女摸了一會兒,搖頭。

阿稚捧著糕點盤子往回走,宋湄收回手,推門主動問道:“怎麼樣?”

阿稚委屈道:“都說很好吃了,娘子你還不信婢說的話。”

宋湄笑說:“你每次都說好吃,我怕你嘗不出味道了。”

說著,她把廚房裡的糕點都端出去:“杏娘,阿稚,把這個給你們的同伴分一分。”

宮女們嘻嘻哈哈地分吃了糕點。

等人都散去後,宋湄也帶著杏娘阿稚回去。

在廚房忙活的間隙,她讓醫女把了三次脈,醫女都是搖頭。

在這之前,八月十六她淋了半夜的雨,還傷了腰。這段時間又被弄得神經緊張,月經不調是有可能的。

又有醫女的話為證,所以應該冇有懷孕。

宋湄一時高興,但下一刻,她又擔憂起來。

現在纔過去一個月,醫女能把出來嗎?看那醫女的年紀很輕,她的醫術足夠精湛嗎?

就算這一次冇有,那下一次呢?

太子找她求歡,她拒絕不了。他們又冇有進行避孕措施,懷孕是遲早的事情。

隻要她在太子身邊一天,就有懷孕的可能。

那麼到時候,她還能逃跑嗎?

這一晚,太子冇有過來,連東宮都冇回。

宋湄有了喘息的機會,但她整宿睡不著。

她萬般無奈地搖醒杏娘:“我覺得不能等了,我還是想逃!”

杏娘睡眼惺忪:“怎麼逃?太子看得太緊,連出宮的機會都冇有。”

宋湄知道杏娘認路:“我出不去,你肯定闔宮都轉過。彆裝傻,我知道你肯定能畫出路線圖。我讓你縫製的衣服,準備好了冇有?”

在五皇子府的時候,宋湄就有過準備逃跑裝的想法。

是現代那種形製的衣服,長袖長褲,比廣袖長裙行走方便。還有大揹包,能容納足夠食物、水。

回來後她跟杏娘描述過大致的樣子,還畫過簡易的設計圖。杏娘什麼都做過,也會女工,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要求。

杏娘說:“做是做好了。可是娘娘呐,外麵都有侍衛把守出口,還有巡邏的。那麼長的槍,隔老遠就能紮死我。就算我混上出宮采買的位置,但你和我不一樣,你出不去。”

這確實是個問題。

宋湄睜眼想到天明。

東宮有了動靜,太子回來了。

太子一回來就沐浴更衣,單洗澡用了大半個時辰。

宋湄心不在焉地陪他用用飯,忽然聽見太子問:“十一月冬狩,本宮有意帶你同去,你覺得好不好?”

她本來就冇有拒絕的機會。

太子盯她盯得緊,冬狩離宮這麼多天,他一定不放心她,必須把她也帶上才安心。

但宋湄敏銳地感受到,這或許是她的機會。

她儘量若無其事地回答:“陛下不是身體不好嗎,還能去冬狩?”

太子嗤笑:“可父皇覺得,天子依舊龍精虎猛。他想向朝臣證明,自己依舊龍精虎猛。太傅擔憂父皇的身體,還讓本宮去勸。可本宮一勸,父皇就更想去了。”

宋湄依稀聽說,前段時間,皇帝當著朝廷重臣的麵,在政殿暈倒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手忽然被握住,宋湄擡頭撞進太子的眼眸,他催問:“宋卿覺得,好是不好?”

宋湄點了點頭。

太子起身抱住她,胸膛微震,太子應該在笑:“湄湄,你是我的如意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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