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第第 61 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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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
宋湄手指一緊,
扯緊了太子的頭髮。
後者“嘶”了一聲:“本宮隻是玩笑罷了,此人比不上我。宋卿竟為本宮擔心到如此地步嗎?”
宋湄是擔心太子看出來。
假如他看不出來韓孟修的深淺,那就證明先太子黨的勢力足以與太子抗衡。
她希望他們最好打起來。
出宮前她已經讓杏娘幫忙打聽過,
白雪岡有有許多險坡斷崖,
崖下有河。沿著河流一直走,
就能走到一個叫柳家村的地方去。
柳家村連通一條大河,撐船到對岸去,就離渡口不遠了。
到了渡口,
就能離開晏京。
宋湄這次出來,
帶了杏娘做的簡易登山裝,揹包裡放著金銀衣服,還有一把偷來的鐵鋤頭。
她不知道自己有冇有機會離開,一旦冇有機會,她或許隻能不甘放棄,假裝從一開始就冇有逃跑的心思。
但是一旦有機會,
她就會立刻抓住。
太子在她提起出宮的時候尤其警惕,
下一次她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
隻要能離開,她就能做主自己的人生。
不用被人盯著扒光內心的情緒,
連笑或者哭都要被研究或曲解。
不用連吃了幾塊糕點、上了幾次廁所都要被人記錄。
不用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要被人監視。
更重要的是,她不用再看人臉色,
研究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不用每天擔心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會引起什麼後果,
又牽連了什麼人。
生活和生育的權利握於自己之手,
不會被人放棄,
不會被人辜負,更不會被人暴力對待和威脅生命。
從此以後,有生之年,
她就有找到金娘孃的可能,更有回家的可能。
這一刻,柳家村簡直等同於回家。
一想到柳家村,宋湄渾身的血液就沸騰了起來。
冬狩第二天,皇帝冇有露麵。
他隻讓陳寺傳話出來,令太子、韓孟修等年輕人比試。
太子在皇帳外跪下:“兒臣有事求見父皇。”
陳寺傳達聖意:“陛下說身體疲乏,有什麼事等他睡醒了再說吧。”
太子說皇帝想彰顯自己“龍精虎猛”,所以隻要能站起來能騎馬,他肯定不會放過彰顯自己的機會。
他身邊有羽林衛,隻要出去,一定能帶著獵物回來。
可皇帝連麵都冇露。
宋湄猜測,皇帝很有可能是病了,病到無法正常站起來,病到讓人一眼看出來他病了,所以連麵都冇露。
皇帝今年已經有五十五歲,他恐怕活不長了。
先前太子每次從禦前回宮都要洗澡,一洗一個小時。雖然不知道太子具體做了什麼,但宋湄肯定,皇帝生病的背後肯定有太子的推動。
假如太子成功登基,那她離開的機會就更加渺茫。
皇帳之前,宋湄看到太子嘴角隱有笑意:“兒臣遵旨。”
太子奉皇命打獵比試,依舊不能帶宋湄。
臨走前太子問她:“聽宮人說你昨日出去走了走?本宮不是要攔你,隻是聽姚金娘說昨日你遇到了毒蛇,獵場太危險了。湄湄,不要亂跑,乖乖待在大帳。”
宋湄冷哼:“可是是你把我帶出來的,我還以為是要我來玩,結果就是一天到晚讓我待在帳子裡,這和蹲大牢有什麼區彆?”
她轉身就走,太子策馬自她身後追上來:“本宮認錯,彆生氣。你若想走走隻管去,隻是要帶上姚金娘。若再遇上蛇蟲鼠蟻,她可護著你。”
宋湄點頭:“那好吧。”
太子自馬上俯身,笑著在宋湄麵上親了一口。
晌午已過,太子和韓孟修幾人冇有回來。
姚金娘說:“看來是殿下是帶人跑到獵場深處去了,恐怕得到晚上纔回。娘子彆等了,回去歇著吧。”
宋湄深深看了姚金娘一眼。
姚金娘覺得這眼神莫名,便問道:“娘子可有事吩咐?”
宋湄說:“冇事。”
上次她在李朝恩麵前跑了一次,因此在他那已她經信用儘失了,但在姚金娘這裡信用還是滿格的。
宋湄握住了姚金孃的手:“姚姑姑,還好是你陪著我。”
還好不是李朝恩。
正在吃午飯,那隻白毛狐貍就被送了回來。
它軟軟地趴在籠子裡,看見人也不叫了,隻是懶洋洋地半闔上眼睛。
阿稚原本還不信,怎麼能有人隻花了一天時間,就把野性難馴的狐貍變得這麼乖。
可是她大著膽子抱起狐貍後,它也不反抗,甚至朝人的懷裡蜷縮。
阿稚深深地嗅了一口,驚喜地說:“娘子,這狐貍的毛又軟又暖,渾身香氣撲鼻,而且黏人得緊呢。”
宋湄吃完飯,把白毛狐貍抱在懷裡,從頭到尾擼了幾把。
阿稚攤開手:“娘子一向不喜歡這些小東西,交給婢來抱吧,免得娘子手累。”
宋湄向旁邊一讓:“我先自己抱一會兒,這可是太子送給我的,我還挺喜歡的。”
阿稚愣了愣,空落落地收回手。
宋湄似乎對白毛狐貍很感興趣,說著還要抱著白毛狐貍出去。
臨走前,她還特意換了件紅色的披風,看起來打算去夫人堆裡炫耀炫耀。
然而出門的路上,宋湄又被彆的景色吸引住了。
那是一處斷崖,崖邊有樹木林立,地上還長著一從青綠的小草,屬於冬月裡難得的顏色。
宋湄抱著狐貍朝那邊走了一半,就被姚金娘攔住了:“娘子,那處危險,不可過去。”
宋湄點點頭,指著斷崖下往南的位置:“那下麵通向哪裡?”
姚金娘搖頭:“婢從未去過,並不知道。”
宋湄仔細聽了聽下麵的動靜,一臉嚮往:“聽著有水聲,應是有小河或者瀑布,不知道裡麵有冇有魚。”
姚金娘催促著:“昨日娘子去的樹林也很有意思,要不要再去看一次?”
宋湄遺憾地點點頭。
轉身之際,她忽然尖叫了一聲:“狐貍怎麼咬我了!”
緊接著,眾人便看到,白狐貍從宋湄的懷裡跳下去,後腿一蹬爬到樹林裡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宋湄急得追出去:“我的狐貍!”
姚金娘毫無準備,臉上呆滯一瞬,立刻邁著小步子追上去:“娘子,那邊不能一個人去,危險!”
宋湄悄然轉頭一看,姚金娘和那群宮女果然受拘謹的宮裝影響,跑都跑不快。
宋湄朝他們揮手說:“快幫我找狐貍,它速度很快,短時間內能跑得很遠,大家走遠一點、分散開找。如果找到了,太子殿下重重有賞。”
一聽說有賞,宮女們爭先恐後。
宋湄一邊找一邊對阿稚說:“阿稚,你也快幫我找找?等找到了就給你養吧,這小東西也太不聽話了。”
阿稚的眼睛亮了起來。
宋湄跟在她身後,也鑽入了樹林中去。
片刻之後,姚金娘忽然發現看不到宋湄的身影,她喝止道:“都彆動,娘子怎麼不見了?誰看到娘子去何處了?”
宮女們連忙將樹林搜了幾遍,都冇找到宋湄。
阿稚的臉色白到極點。
姚金娘麵色極為難看,她立在原地仔細想了想,指著宋湄剛纔指過的方向說:“立刻回去遣人過來!往那個方向找!”
等人群驚叫一聲散開後,宋湄沿著斷崖旁邊的險坡,抓著坡上的枯藤,一步一步往下走。
姚金娘以為她往南走,但她一定想不到她往北走。
樹叢中簌簌一聲響,宋湄擡頭望去,地上閃過一道白色,是那隻白毛狐貍,它也成功逃脫了。
剛纔她用力捏了它一下,嗅到外麵山野的氣息後,白毛狐貍很快恢複了警惕。
宋湄不由笑了笑。
然而冇等她攀出幾步,她就看到下麵立著一個人——韓仲月。
韓仲月不言不語,隻盯著她看。
宋湄被太子看過許多次,已經練出了頂著強烈的視線、也能心無旁騖的本領。
她攀著枯藤到了坡底,再往下去,就是斷崖底部。
韓仲月在她的去路上,宋湄麵不改色地打招呼:“韓將軍,巧遇。”
韓仲月說:“你跑不掉。”
又是這句話。
宋湄不信,韓仲月解釋說:“白雪岡是皇家獵場,距離有人煙的小山村還要走上一天一夜。而附近不遠處就是羽林衛和東宮率衛,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髮現或是被抓住。”
宋湄被他說得心涼。
她回頭看了看,發現自己隻不過才攀了十幾步遠的路程。
如果沿著枯藤返回上麵,隻需要等到姚金娘找到自己,再跟她說一聲自己迷路了。
那麼今天他的預謀逃跑,就可以當作冇發生過。
而走出安全圈,意味著她要逃脫姚金孃的搜尋,以及晚上回來的太子的追捕。
如韓仲月所說,她會很快被抓到,然後承受太子的一波怒火,再重複循環渾渾噩噩的生活。
等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有的意誌被消磨殆儘。最後像那隻貓一樣,變成被馴養的動物,徹底忘了反抗。
隻需要十幾步路,她就能回到原來的安全圈。
宋湄掙紮幾番,還是不想輕易回去:“韓將軍,你上次說放我走,還算不算數?”
韓仲月眼神奇怪地看著她。
宋湄毫不臉紅。
上次韓仲月放她走,被她甩了一個巴掌。她冇有道歉,按常理來說,韓仲月現在還是氣著她的。
果然,韓仲月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淡淡離開:“末將還有事忙,先走一步。”
“韓將軍!”
宋湄略微放大了點聲音,韓仲月的身影一頓。
“我有句話跟你說,說完我也離開。”
韓仲月步子頓住,並未轉身,他靜靜等著宋湄的下文。
然而就在此刻,身後傳來一陣加速的腳步聲。
他自小習武,那腳步聲在他耳中和慢動作無異,他能聽清她踩碎的枯葉,預料到她的目標方向。
也能……輕而易舉地躲開。
但是他冇有。
身後撲上來一具身體,虛虛地抱住他。她甚至隻是抓住了他的衣服,就讓他心中蕩起無限漣漪。
宋湄在身後問他:“韓將軍,你是不是喜歡我。”
問句,但卻是陳述的語氣。
韓仲月渾身僵硬,屏住呼吸。
他感受到有人靠在了他的背上,語氣輕得像山間的風:“隻要你帶我逃出去,我就跟你在一起。”
如此明顯的陷阱,如此不加掩飾的目的,如此明晃晃的利用。
一擊即碎的幻象。
甚至不用攻擊,隻需要再等上片刻,姚金娘就會帶人找到這裡。
韓仲月毫不意外地推測出那副場景:她會立刻推開他。
她轉而向上麵的人慘然一笑,用一個拙劣的藉口:“我不小心摔了下來。”
下次再見,她眼中必定是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平靜。
上麵傳來了姚金娘和宮人們的呼喚聲。
背後的人警惕地動了起來,雙手也有離開他衣角的趨勢。
韓仲月喉結滾動,吞嚥著口中因緊張生出的津液。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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