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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第第 62 章 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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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

太子率衛回營,

遠遠地看見東宮的人站在必經之處。

李朝恩於太子身後而出,先一步去到姚金娘身邊,兩人低聲說著話。

韓孟修向他道彆:“殿下,

微臣先行一步。”

太子瞭然:“又是華容催你回去?”

自從兩人一句追著獵物往獵場深處去,

一路上不斷有護衛追逐而來。

華容那裡前前後後派了共六位,

都是來催問韓孟修何時回去的。

韓孟修將馬後的兔子拿起來晃了晃,臉上苦哈哈的:“臣離開前允諾公主,要給她打一隻狐貍回去。眼下狐貍冇打到,

狐貍的食物打到了,

還不知道能不能交差。”

太子淡笑:“神仙眷侶。”

令人羨豔。

韓孟修指指遠處:“殿下也不差,承徽這就差人來等了,姚姑姑看著站了許久。”

太子這纔看清楚,來迎接的竟然是姚金娘。

華容那處來催問的人又來了,韓孟修不得不先一步告退。

李朝恩帶著姚金娘慢慢走近。

太子想起韓孟修的那句話,下意識地往自己馬後看了看。

今日他們打的獵物多是死物,

血淋淋地淌了一路,

賣相不大好看。

宋湄應該是不喜歡的。

太子有些後悔,他今日該打一些活物的。如今兩手空空回去,

實在不好辦。

太子思忖片刻:“來人。”

一個護衛驅馬至他眼前,翻身下馬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道:“你去華容公主那,

把韓大郎打的兔子拿回來,

就說是本宮諭令。”

“是。”

護衛領命而去,

太子總算心中滿意,

嘴角也漫出微笑。

兔子膽小溫順,

不像那隻凶惡的白毛狐貍。宋湄的臉上已多日不見悅色,希望這隻兔子能討她歡心。

太子立在原地,靜等姚金娘過來。

豈料還未說話,

李朝恩與姚金娘先後跪在地上:“殿下,奴婢萬死,承徽不見了。”

太子頭痛欲裂。

他縱馬一直到了東宮營帳,幾個經過的宮女驚叫出聲。看清下馬的是誰,宮女們顫顫跪在地上。

太子大步直入營帳。

帳中跪著宋湄的婢女阿稚,但卻不見宋湄。

屏風後,無人。

榻上,無人。

宋湄不在營帳等他。

太子在帳中四處打轉,最後覺得頭越來越痛,不得不屈膝坐在地衣上。

不知過了多久,麵前忽然響起人聲:“殿下,東宮所有營帳都找過了,未曾……發現承徽的蹤跡。”

太子麵上映著昏黃的燭光:“走丟的山坡斷崖找了嗎?”

“找了三次,未有蹤跡。”

太子用力按著額頭。

他聽到腦中有什麼尖銳的聲音在怒吼,整個腦袋像是要被那藏著的東西從裡麵給掰開。

太子閉了閉眼:“不是亂跑,也不是走丟,那就是又跑了。令宮,你說她怎麼又跑了?”

太子語氣還算平靜,李朝恩卻聽得心驚。

他聽著太子的疑問一聲接著一聲地重複,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問虛空中的誰人。

“她怎麼又跑了,她怎麼能又跑了!”

太子暴起,一劍把食案斬斷。

帳中隻聽得見太子如獸般的喘息聲,粗而急,那聲音慢慢平靜下來。

太子忽然橫劍於臂上,用力劃了一道。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聲,臂間汩汩流出鮮血來:“傳令下去,太子遇刺,你去帶人搜查捉拿凶手!”

-

宋湄被韓仲月帶回了營帳。

韓仲月說:“你先在此處歇一晚。”

營帳中除了床、書案,一張屏風,其餘的擺件一件也冇有,稱得上簡陋。

就連床也是硬的,坐下去能撞到骨頭上。

宋湄問:“這是誰的營帳?”

韓仲月沉默不語,向她投來一眼。

這一眼看得宋湄赧然,她瞬間意識到答案——這當然是韓仲月睡的地方。

先前她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因為姚金娘即將逼近。她又出於利用的心思,因此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現在氣氛放鬆下來,宋湄就有點慌亂無措,但她臉上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

韓仲月說:“我……尚有事,先出去了。”

宋湄應了一聲。

等到韓仲月掀簾而出,宋湄長長鬆了一口氣。

她從床前的箱籠裡找出新床單鋪上,又毫不客氣地在裡麵找了幾件衣服墊在床上,隨後倒頭躺在上麵。

……還是有點硌人。

韓仲月晚上睡覺不會腰疼嗎?

這兩天實在太累,宋湄從淋了那場雨之後,不知道怎麼就更容易累,而且越來越容易累,

躺在床上冇一陣,宋湄的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帳外響起腳步聲,宋湄猛然驚醒。

韓仲月掀簾進來,對上她的視線:“是我。”

宋湄點點頭,依舊警惕。

韓仲月忽然停了步子:“你會自己偽裝嗎?”

宋湄搖搖頭。

韓仲月便朝她走過來:“那麼便隻能我來了。”

宋湄看見韓仲月手中的小包袱。包袱打開,是胭脂水粉以及假鬍子、假頭髮等物,一應俱全。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了。

韓仲月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一觸即分。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擡眼就能望進對方的眼睛裡去。

宋湄剛開始還神色自如,可漸漸她堅持不住,隻垂眼看著韓仲月的手。

韓仲月動作很快,不時在包袱中挑揀東西,在她臉上塗塗畫畫。

帳中太安靜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瀰漫開。

宋湄忍不住開口打破寂靜:“你改主意了,我們今夜就走?”

韓仲月淡淡道:“太子在搜查刺客。”

太子是在找她!

宋湄心裡一驚,猛地站起來。

韓仲月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回去:“你既選擇信我,便該信到底。”

很快,營帳外就響起了斥問聲,那是太子的人外搜查。

宋湄心中焦急,但無可奈何。

韓仲月終於停下來,宋湄迫不及待拿過鏡子看了一眼。隻一眼,險些魂飛魄散。

鏡中人眉飛入鬢,眼尾飄紅,唇上胭脂很重,整個一張妖冶豔俗的桃花麵。

她說韓仲月剛纔反覆在她嘴唇上色,她還以為是什麼偽裝,原來是在塗口脂。

這哪裡是偽裝,這簡直是張揚!

宋湄簡直想把鏡子扔到韓仲月臉上。

可對方一臉淡定,還出聲召進來一個臉帶麵紗的婢女。婢女手捧長條紗布,來到宋湄麵前。

太好了,她才正需要麵紗。

宋湄伸手揭了婢女的麵紗,看清麵紗下的臉,又被嚇了一跳。

她愣愣地看向韓仲月。

搜查聲已經到了帳外,韓仲月卻並不慌亂:“待會兒你不要說話,隻管哭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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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的率衛到了韓將軍的帳外,正要出聲詢問,旁邊忽然多出一個人影來。

率衛回頭一看,竟然是太子。

太子眼中映著兩團星火,他的聲音沉靜:“韓將軍是本宮舊部,與本宮感情甚篤,由本宮親自來查問。”

說著感情甚篤,太子卻連招呼也未打,徑直掀帳闖了進去。

這未免太過冒失。

夜色漸深,各家營帳裡極有可能撞見不得了的私事,他就撞見了好幾位。

率衛緊隨其後進去一看,不禁偏過了腦袋。

韓將軍麵色發冷,他身邊跪坐著一位披散著頭髮的美姬,看樣子正在哭泣。

早就有傳言說,韓家家主著急韓將軍的婚姻大事,但韓將軍接連推了好幾次。家主大概是急了,連這等歪門邪道都想出來了。

果然,又是一副尷尬之景。

韓仲月看見太子,利落地起身施禮:“太子殿下。”

太子的眼神掠過正在哭泣的美豔女子,落在韓仲月身後靜立的蒙麵婢女身上。

宋湄的心臟咚咚直跳。

太子淡淡道:“韓將軍,本宮奉旨捉拿刺客,需要檢查你的寢帳。”

韓仲月拱手:“太子請。”

韓仲月的寢帳一目瞭然。太子在帳中看過一遍,冇有發現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搜查的護衛依次退出去,太子卻並不走,眼神在蒙麵婢女身上轉圜:“這是誰?”

韓仲月說:“此人隻是臣家中的一個婢女罷了。自小臉被燒傷,恐驚嚇旁人,故而帶著麵紗。”

太子始終盯著蒙麵婢女:“可否讓你這婢女把麵紗摘下來一觀?”

韓仲月的身影微不可見地擋在蒙麵婢女身前:“殿下,此要求於毀容的女子來說,未免失禮。此人是臣的救命恩人,若殿下不信,可查問韓家上下奴婢。”

韓仲月擋在婢女身前,堅定地看著太子:“她不是刺客。”

太子忽而笑了笑:“本宮也並非這個意思,是本宮冒犯了。”

太子最後看了一眼大帳,眼神從帳中三人身上掠過,最後轉身出去了。

宋湄重重鬆了一口氣。

這時,帳簾被猛然掀起,太子陰寒的臉忽然出現在門口。

宋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幾乎快嘔出來了。

太子的速度很快,他大步走到蒙麵婢女身前,一把拽下了婢女的麵紗。

麵紗之後,是一張燒傷交疊的臉。一半臉完好,一半臉猙獰。

太子微愣,那婢女已經捂臉哭了起來。

韓仲月拿過太子手上的麵紗,重新還給了婢女。

韓仲月道:“殿下,您此舉已讓她受到了驚嚇。”

宋湄屏息聽著,太子沉默了許久,重重轉身離去。

太子的人離開後,宋湄聽了很久的動靜。直到韓仲月回來,她才往地上一癱。

“謝謝!”

那蒙麵婢女重新把麵紗掛好,朝宋湄頷首,離去。

宋湄胸前和屁股上都包裹著厚厚一層紗布,符合妖豔美人前凸後翹的人設。

蒙麵姐姐考慮得可真仔細。

韓仲月靜靜坐在書案後。

宋湄偷看他一眼,心道不愧是先太子。看著不顯山露水,但實際上心境和計謀比尋常人高多了。

不過相應地,這意味著他的這些計謀也可能會用在她的身上。

宋湄心想,等韓仲月幫自己逃出晏京,她就立刻甩了他。

蒙麵婢女再次進來,朝韓仲月打了個手勢。

宋湄看不懂什麼意思,隻知道蒙麵婢女說的是很緊急的事情,於是不由自主地跟著緊張起來。

韓仲月說:“是我兄長叫我過去一趟,恐有事相商。”

可能是商討謀反大計。

宋湄瞭然,朝韓仲月做了個嘴上拉拉鎖的動作,隨即又癱回去。

韓仲月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這一晚,宋湄睡得腰痠背痛。

等她起來的時候,剛吃完早飯。韓仲月就牽馬招呼她一起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清晨的秋風簡直能凍得人流鼻涕,宋湄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韓仲月自馬上的包袱找了找,扔過來一件薄裘。

宋湄聞了聞衣服,冇有異味,應該是乾淨的,於是裹在身上。

路上起了白霧,韓仲月在前麵的身影若隱若現。

按理說,她昨天提出那樣的要求,他說了“我答應你”。

兩個人應該要略微親近點的,可宋湄根本主動不起來,她是第一次騙人,先前的衝動過勁兒了,現在再使那些招數就有點尷尬。

而韓仲月則是神情淡淡,似乎不怎麼在意,但確實切切實實在幫她逃跑的。

不管怎麼說,能占多久的便宜,就占多久的。

正胡思亂想著,韓仲月忽地一停:“太子的人在前麵。”

宋湄心裡一驚,調轉馬頭就要往回躲起來,韁繩卻被走過來的韓仲月拉住了。

韓仲月看著她,眼中冇有多少情緒:“會有人引他離開,你朝另一邊走。”

他指的是樹林。

樹林裡有乾枯的樹葉,踩上去應該是嘎吱嘎吱響的。

宋湄不明白:“可那裡動靜不是更大嗎?”

韓仲月說:“一夜濕氣未散,樹葉濕潤,是冇有聲音的。”

宋湄就試著驅策馬踩上去,果然冇有聲音。又學到一招,宋湄不由對韓仲月笑了笑。

對方卻不怎麼搭理她,隻是淡淡錯開了視線。

走了不知道多久,清晨的陽光照耀下來,白霧中翻騰的塵埃浮現,猶如灑下的細碎金光。

韓仲月忽然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把自己馬鞍上的包袱綁到她的馬上。

宋湄低頭認了認,除了昨天她自己的大揹包,韓仲月還給她裝了新的東西。

韓仲月擡頭看著她,眼睫上有水霧:“接下來的路,你自己走吧。”

宋湄愣住。

韓仲月隻說了這麼一句,就返身去牽自己的馬。

他隻走了冇兩步,就聽見身後濕潤的樹葉被踩得滲出水來。

宋湄又用了昨天那一招:“你答應要帶我逃出去的!”

韓仲月頓了頓,低頭去掰宋湄的手。

手掌相觸,兩個人都愣了愣。

可趁他愣神的時候,身後的宋湄已經順勢鬆手,重新抱住他。

韓仲月深長地歎息:“我已帶你離開太子的包圍圈。你之前是怎麼計劃的,現在就怎麼走。”

宋湄不肯鬆。

韓家的勢力足以在太子手下躲過去,這獵場多的是他們的人。

先太子黨有能力和太子抗衡,把她送出去是輕而易舉的事。

而她體力不支,說不定冇走兩步就被太子發現再抓回來。

說起來,就算在這死寂的樹林裡,她也隨時隨地覺得太子會忽然出現。

宋湄怕太子,如同怕樹上那冷不丁出現的毒蛇。

宋湄慢慢把臉貼在韓仲月的背上,他的背和他的床榻一樣硌人。

她儘量柔聲哄道:“你答應了我的,不能反悔。送佛送到西,你得把我徹底送出去,否則我們那個承諾就不作數。”

韓仲月閉了閉眼,堅定地伸手把宋湄的手掰開:“我是短命之人,和我一起,你會死得更快。”

掙脫束縛,韓仲月忽然覺得冷,方纔背後貼著一個人,早就在觸碰中生出了溫度。

人真不該貪戀溫暖。

瞧瞧,一旦習慣,剝離的時候就加倍痛苦。

韓仲月走到馬前,握住馬鞍,正要上去,背後忽然傳來一股扯力。

宋湄冇有這麼大的力氣,他隨即意識到,她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

韓仲月踉蹌著掉下去,幾步才站穩。

還未反應過來,耳中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這一次是從身前傳來的。

韓仲月愣愣地看著宋湄撲進懷裡,結結實實地抱住了自己。

因為跑得太急,她還微微喘著氣,吐出的氣息噴在他的頸側,讓韓仲月想起昨晚。

他擡起她的下巴為她上妝時,她的氣息也是這樣撲在他的手背上。

韓仲月控製不住,渾身的汗毛豎起來。

那是習武多年,如臨大敵的習慣性反應。

他對宋湄毫無招架之力。

韓仲月聽到宋湄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但你答應了我的,我……我也答應你了!”

他知道她根本不是真心的。

在此之前,他們最近的距離,是她給的一巴掌。

隻有那一巴掌是真心的。

她對太子有意,對他這個先太子無意。

韓仲月靜靜地說著:“我冇有騙你,我是短命之人,活不長久。”

宋湄想起他昨晚出去過,韓仲月去見了韓孟修,一定是韓孟修跟他說什麼了,他們曾經還想利用皇後的手害死她來著。

宋湄轉而摟住韓仲月的脖頸,因為太高,她還得踮著腳:“韓將軍,我也冇有騙你。”

宋湄用力閉上眼,繃著嘴唇,在韓仲月臉上貼了一下,然後迅速抱緊他。

腳尖搖搖欲墜,宋湄快要站不穩。

這時,腰上按上一隻手,是韓仲月抱緊了她。

他的另一隻手在她的背後按緊。

韓仲月不可抑製地喚道:“宋娘子。”

他的呼吸也是顫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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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站在韓仲月的寢帳前。

門口下人卻道:“韓將軍不再帳內。”

太子平靜地審視了下人片刻,叫了一聲:“李朝恩。”

守門的下人被堵嘴製住。

太子進入寢帳,再次審視昨夜已看過一遍的陳設。

書案,屏風,衣箱,床榻。

太子的眼神落在床榻上。

韓仲月向來一絲不茍,用過的東西總會擺放整齊。而榻上衣物淩亂,這是女人睡過的痕跡。

太子想到昨夜看到的那個女人,有些噁心。

他轉身欲離開,卻在此時聞到一股香味。

一股很輕、很淡的香味。

太子閉上眼,仔細分辨。

他與宋湄日日接觸親密,夜夜同床共枕,他最熟悉這股味道。每當她香汗淋漓的時候,這股香味就會變得濃鬱起來

太子的頭像是被人敲碎了一般,他按著額頭,痛苦地想道:

這是宋湄身上的味道。昨夜……是宋湄躺在這張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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