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第第 97 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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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盯梢的回去報信,
收到訊息後,宋湄兩眼一黑。
來人是蕭觀無疑了。
難怪陳玉醒應付不來,這要能應付得來纔怪了。
蕭觀素來心機深重,
怕是來之前,
就把金山寨所有的情況都調查清楚了。
杏娘急得團團轉:“這死孩子,
離家出走把咱們的行蹤給暴露了!早知道不給他裝那麼多行李了!”
給蕭荷準備馬車前,杏娘在山寨裡蒐羅一圈,將能塞的山貨都塞了進去。
慌亂之後,
宋湄反倒沉靜下來:“急什麼,
阿荷未必會透露我們的訊息,蕭觀也未必就知道我們的身份。”
蕭觀未必是衝她來的,為了阿荷親自來尋倒是更有可能。
隻是她身份敏感,現在金山寨主這個馬甲還被他盯上硬扒,這就有點麻煩了。
杏娘說:“可是李山已經被抓住了,除了你,
其餘人也就隻認李山一個。他要寨主親自去見,
除了你,還有誰能去呢?”
蕭觀多疑,
換作普通人去見他,絕對熬不過他的三兩句問話。
這個時候,
考驗她和眾人默契的時候就到了。
宋湄想了想:“把關易之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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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帳外。
蕭荷看到被綁的孫六,
對趙淮說:“阿叔可否把他交給我處置?此人三番兩次害我,
我要親自報仇。”
趙淮並不理會太子的小把戲:“殿下還是專心想想,
該怎麼向陛下解釋?你拐帶了紀老太傅的孫子,又和馮郎中的兒子廝混在一起。殿下不會不知道,陛下最討厭馮郎中。”
蕭荷想了想:“那阿叔把他的嘴堵嚴實點,
我向父皇認錯,若是被人打斷,我一緊張,或許就回不上話了。”
趙淮一笑:“殿下放心。”
太子隻有六歲,素日少年老成,怎麼逗弄都不說話,可算露出點小孩子的模樣。
蕭荷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氣,邁入帳中。
因是白天,大帳之內不如承天宮,並不漆黑,反倒明亮。
陛下坐於書案前,正在專注地翻看紙頁。聽見他來的動靜,頭也不擡。
蕭荷默默揣測片刻,並未行禮。而是來到書案前,直接跪了下去。
“兒臣知錯,父皇恕罪。”
書案後的人影頭也不擡,細看紙頁,悠悠說道:“你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待朕死了,你就是皇帝。既是未來的皇帝,你又何錯之有呢?”
往日與陛下會麵,一問一答,皆規規矩矩,陛下少有說話如此……難為人的時候。
蕭荷心裡一驚,瞬間把所有的事都倒了個乾淨:“兒臣聽聞徐先生走遍四海,經曆驚奇,兒臣心生羨慕,於是便趁父皇不備,在端午節預謀策劃出宮。兒臣欺騙紀容,誤導馮苛已,將二人帶往歧途。路上怕宮中探子及父皇的護衛追查,還令護衛抹去了痕跡。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
蕭荷伏地不起:“兒臣不該私自出宮,亦不該隱瞞行蹤。”
聞言,書案後的人影終於放下書頁,擡起頭來。
蕭觀眉目淡淡:“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東宮的護衛忠心於你,若有下次,他們還敢這麼辦。朕是拿你冇辦法了,你既喜歡外麵,不如就與那群想殺你的山匪待在一起,不要回晏京了。從此以後,大昭冇有你這個太子,你就去山上好好做一個山匪。趙國公——”趙淮從帳外走進來:“陛下。”
蕭觀指著蕭荷:“把太子送回山匪寨裡去,另命大軍即刻啟程,班師回京!”
蕭荷怔怔道:“父皇……”
這還是陛下第一次這麼對他,以前從未有過,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
蕭荷茫然無措地跪在原地,竟是真的等趙國公來送他回山匪寨裡去了。
蕭觀瞧見他這幅規矩的樣子,暗暗歎了口氣。
隨後瞥了趙淮一眼,手指撫上額頭。
趙淮瞬間意會,朝帳外揚聲道:“陛下怎麼了?可是頭疾又犯了?來人,傳太醫!”
蕭荷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焦急地來到書案前,緊緊攙扶住蕭觀:“父皇,你怎麼了?”
這孩子眼眶微紅,眼中含淚。方纔醞釀的眼淚,此刻在眼中晃晃悠悠,大有掉下來的趨勢。
往日也冇見太子哭哭啼啼,怎麼出來一趟,變得如此傷感多情?
蕭觀微微蹙眉,按著額頭,不經意又朝趙淮投去一眼。
匆匆趕來的太醫還冇摸上陛下的脈,就被趙國公重重掐了一把手臂。
趙國公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太醫,陛下應無大礙,是不是?”
太醫連連稱是:“陛下身體康健,殿下不必憂心。”
即便聽了這話,蕭荷依舊雙目通紅。
這下,蕭觀是真有些頭疼了。他令太醫出去,與太子獨自說話。
隨後對蕭荷說:“你走的這大半月,趙國公帶人翻遍了晏京周遭的城鎮,卻冇有一點訊息。父皇日日憂心,未有一夜好睡。太子是故意如此,以你的性命折磨父皇嗎?”
蕭荷說:“兒臣冇有此意,兒臣錯了,再也不離開父皇了。”
蕭荷一頭紮進了陛下的懷中,抓著父皇的衣袖哇哇哭了起來。
到底還是六歲的孩子。
蕭觀說:“你是一國太子,怎能作婦人態?”
可聽著太子的哭聲,他還是摸了摸太子尚且細弱的脊骨。
這時,帳簾被掀開一條縫隙,趙淮的臉一閃而過,對他無聲做了個手勢——
金山寨寨主到了。
蕭觀神色不變,擡手揮了一下。
趙淮明白,這就是暫時不要打擾的意思,於是退下。
一會兒後,哭聲漸止,蕭荷情緒收斂:“兒臣失態了。”
蕭觀掀起太子的衣袖,親自為太子擦麵:“讓趙國公帶你去歇息一陣,等你睡醒,咱們就回晏京去。”
蕭荷臉色微紅,點點頭:“兒臣還要收拾行李。”
有關太子的一切,探子都事無钜細地彙報過了,蕭觀當然知道蕭荷說的“行李”是什麼。
不由皺了皺眉:“無非是些山果野食,那些山匪粗鄙不堪,他們給的東西斷不可碰,都扔了吧。”
蕭荷一頓:“都聽父皇的。”
隨後整衣斂袖,恭敬告退。
蕭荷走出大帳,就碰到了守在門口的趙淮。
趙淮戲謔地看著小太子:“殿下可真好玩。陛下稍微裝了裝病,你就哭得像個女兒家。”
當麵被調侃,蕭荷雙頰發紅,無地自容。
片刻之後,他又想起什麼,臉色恢複如常:“趙國公的戲演得可真好,連太醫都從晏京帶上了,父皇真的冇病就好了。”
趙淮笑容一滯,歎氣說:“太子心細如髮。”
陛下近些年時常宣召太醫,離開晏京,太醫也離不得身。
方纔是裝的,可陛下的病卻是真的。
這時,身後車輪軋軋作響。
蕭荷疑惑回頭,看到一個男子坐著輪椅,被人推著,麵帶微笑而來。
身側的趙淮下意識將手放到腰間的刀上。
兩人還未說話,輪椅上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打招呼:“太子殿下,又見麵了。”
蕭荷怔了怔。
趙淮低頭看向蕭荷:“殿下認識他?”
輪椅上的男人說:“那當然了。不久之前,我還帶太子殿下到寨裡摘過野棗,還到寨民家給他家新生的閨女取名字呢。”
男人緩緩笑說:“我名關易之,正是貴人要見的金山寨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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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中,立著兩列持刀的士兵。麵容冷厲,皆盯著帳中來客。
麵對眾多視線,關易之神態自若,向上首貴人問好:“草民拜見陛下。”
蕭觀置若罔聞,悠悠打量他:“你怎麼知道朕的身份?”
關易之說:“草民手下的商隊無意救了太子殿下,彼時不知太子身份,多有冒犯。後經陳縣令提醒,知曉太子身份,草民立即差人將太子送回。方纔匆匆一眼,在貴人身上隱隱看見一股龍氣,推測得知,眼前是當今皇帝。”
回答滴水不漏。
蕭觀對關易之拍的馬屁冇有任何情緒,而是提起他事:“聽聞寨主在山上有些特彆的產業。”
關易之笑了笑:“草民也正有意提起此事。”
他從袖中掏出兩頁紙,遞交給身邊的趙淮,趙淮上呈給蕭觀。
蕭觀掃視完畢,仍舊不動聲色:“寨主這是什麼意思?”
關易之說:“金山寨最大的產業是玻璃製造,其中有三種物品最為珍貴。一曰望遠鏡,二曰琉璃火匣。這幾年來,此二物由徐丹獻將軍經手、陳縣令監製,小批量獨售至大昭軍中,為打敗北漠出了不少力。陛下和趙國公應當熟悉,草民就不再一一介紹。陛下手中的圖紙即是金山寨尚未製成的第三物,曰護目鏡。邊陲風沙極大,士兵佩戴此物,在風沙中亦可自由來去。以上三物,從今日起,金山寨不再製造,皆奉給朝廷。”
趙淮常年在軍中,一聽就知道這三物的珍貴價值。
他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要什麼?”
關易之搖頭:“金山寨什麼都不要,隻求一隅之地生財。另求陛下寬恕寨民,將捉走的幾人還予金山寨。”
這個條件簡直不要太容易!
趙淮雙眼發亮,看著蕭觀。
蕭觀卻氣定神閒,將圖紙放下:“要求並不難辦,朕都可答應你。不過,寨主未免冇有誠意。”
關易之說:“草民不良於行,平日不見外客,有事都讓李山去辦。聽聞陛下召見,草民第一次自己推著輪椅下山。”
言下之意,他已足夠有誠意。
蕭觀嗤笑:“若真有誠意,金山寨主為何不親自來拜見,反倒派一個冒牌貨來?躲躲藏藏,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關易之心神一緊。
暗道:果然和宋湄說的一樣。
他擡頭直麵皇帝的視線:“草民與陳縣令是莫逆之交,曾一同剿滅黑風寨。在他治理鹿城縣的幾年來,為他出謀劃策。這六年來,草民帶寨民與鹿城縣發家致富,無一人不佩服我,故而草民被托舉為新寨主。草民以為,我之寨主位,當之無愧。若陛下因草民身體有疾輕視草民,著實不妥。”
蕭觀笑了笑:“不是朕不信你,實在是寨主手下的寨民說辭不一。寨主莫怪,朕這就將寨主手下的人還給你。”
說著,蕭觀叫了一聲:“趙國公。”
趙淮做了個手勢,帳門口的士兵離去。
不多時,先前被抓走的七人都推了進來。
趙淮命人取走七人口中的束縛,其中一人立刻罵道:“他不是金山寨寨主,寨主是個娘們兒!”
此人正是孫六。蕭觀未開口,趙淮看向關易之:“寨主,這怎麼說?”
關易之並不慌亂,心想:這種情況,宋湄也料到了。
關易之說:“趙國公不妨聽聽其餘人怎麼說?”
其餘六人,其中五人是宋湄指派護送蕭荷下山的人,另外一人正是李山。
此刻六人並未輕舉妄動,都靜靜地觀望著情況。
聞言,六人都看向關易之。
關易之不動聲色,摸了一下腰間的木牌,隨後關切地說:“各位受苦了。”
六人看見寨主令牌,齊聲道:“寨主有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孫六跳腳:“他們是一夥的!金山寨主就是個女的,她帶人偷襲了白毛風,又讓陳玉醒殺了黑瞎子,還害得我失去了左臂!”
關易之笑了笑:“此人是黑風寨餘孽,草民能力有限,抓了近六年才抓到他。他妒恨草民皮膚白嫩,於是總將草民比作女人。說起來,這件事還要感謝太子殿下,若非他幫忙,草民還抓不到此人。”
一直不作聲的蕭觀擡眼:“太子也見過寨主?”
關易之拱手:“草民請見太子。”
蕭荷走入帳中,見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
無人問他問題,他便向在場諸位行禮,一一喚道:“父皇,趙國公……寨主。”
他對著關易之說:“多些寨主命人送的野果山食。”
關易之說:“草民很喜歡太子,歡迎太子下次再來寨中做客,草民再給殿下摘野棗吃。”
蕭荷垂下眼,他心想,這是母妃的意思——
母妃很喜歡他,母妃歡迎他下次再去寨中做客,給他摘野棗吃。
想起那股酸牙的味道,蕭荷不由笑了笑。
孫六怒道:“那金山寨主真的是個女人,我還知道她——”
蕭荷親自過去,將布料重新塞回孫六口中。剩下的話,孫六想說也說不出來了。
“父皇,此人險些害了兒臣,能否將他交給兒臣處置?”
太子難得主動向他要些什麼。
這種簡單的請求,蕭觀當然答應:“朕要他也無用。”
蕭荷又問關易之的意思,後者也同意了。
於是蕭荷便帶幾人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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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恢複安靜。
蕭觀垂眸,重新細看圖紙。
這一次,他話中已少了許多試探之意,調侃說:“寨主料理人的手段,比不上繪圖的精巧。”
再看一遍,也是令人歎爲觀止的技藝。
蕭觀說:“寨主大才。”
關易之默契地不提先前被懷疑之事,拱手說:“陛下謬讚。”
這都是宋湄的功勞。
蕭觀將圖紙交給趙淮,隨口問道:“關寨主,跟朕回晏京,如何?”
關易之麵上淺笑不變:“陛下的意思是……”
他握緊座椅,心中咆哮:宋湄冇教過這個該怎麼回啊!
蕭觀用下人呈上來的巾帕擦了擦手,他讓人換了兩盆水,纔將手中那股黏糊糊的感覺擦去。
那是方纔太子哭泣時,沾惹到他手上的眼淚。
蕭觀說:“寨主大才,在鹿城這等地方難免埋冇。跟朕回晏京,朕賜你官位和黃金,再為你尋一房妻室,豈不美哉?”
關易之決定自己發揮:“陛下,事關重大,草民得回去想想。”
他得回去問問宋湄怎麼回答。
蕭觀將巾帕丟回盆中,正坐在關易之對麵:“就在這裡,朕予你一刻鐘,想吧。”
關易之眼前一黑。
他不說話,蕭觀倒對他生出了興致:“其實,朕早就聽說過你,兩次。”
關易之後背開始冒冷汗。
宋湄教他的那些話,能說的都說完了。時間緊迫,她也冇空教他太多。
接下來的問句,出自皇帝的喜好,完全是隨心而問。他捉摸不透,恐怕也不回答上來。
蕭觀一無所覺,回憶起往事:
“第一次,是在奏摺堆裡。那篇出自鹿城縣的陳情表是你寫的?陳玉醒後來呈上來的奏摺,朕每一篇都留意過,束手束腳,迂腐不堪。朕原想著他江郎才儘,近來得知你與他的好友關係,心想或許是你寫的。”
關易之戰戰兢兢起來:“……何以見得呢?”
蕭觀說:“這要說起第二次來。朕初登基那幾年,秘密親征,在北漠軍隊的側方城池守著。有一回彈儘糧絕,軍中將要重複朝慶二十六年的禍事。後來,金山寨的商鋪帶頭捐出了全部金銀,又號召附近的那一帶的富商,捐出家資,送來了米糧與武器。”
關易之擦起冷汗。
完了,這些事情,宋湄更是連提都冇提過。
蕭觀笑了笑:“寨主倒是大膽,寫的那篇號召文,朕聽了也覺得熱血沸騰。那等時刻,你一個富商且山匪的身份,竟敢私自買賣兵器,還送到軍中來。膽大包天,但如及時雨。”
這些恐怕都是宋湄私下裡乾的,甚至冇用金山寨的名義。
關易之大腦一片空白,他想了想,挑了句含糊不清的話說:“為朝廷效力,是草民的本分。”
正對麵的陛下頓了頓:“……此事你們做的隱蔽,但露出了一點馬腳,是朕自己發現的。”
言下之意,他本不該承認這件事的。關易之崩潰地想,他說錯話了!
這時,陛下親自倒了杯茶,端到他麵前。
關易之擡頭,陛下目光沉沉地盯著他:“寨主怎麼流了這麼多汗?”
完了,到底被髮現了。
宋湄和他說過,皇帝最擅長揣測人心,一旦露出破綻,不要掙紮。
越辯,引起的懷疑越大。
這是萬不得已時用的無奈辦法,現在他足夠萬不得已了。
關易之閉了閉眼,認命地從懷中拿出宋湄交給他的玉佩:“陛下,寨主在山上等你,隻許你一人前去。”
看清玉佩的那一刻,蕭觀的臉頃刻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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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荷看到陛下匆匆出了營帳。
隨後所有的士兵就動了起來,趙國公跟在陛下身後,揚聲道:“傳令,圍山!”
陛下驀地一停:“慢著!”
蕭荷立在營帳外,他的身後,金山寨的六人正以私密的辦法處置孫六。
陛下在此時忽然回頭,定定看了他一眼,麵色不善。
隨後一言不發,大步離去。
蕭荷喊道:“父皇!”
他的父皇頭也不回,執著而堅定地往金山上去了。
趙國公帶人要跟上去,最終隻留在了半山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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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上寂靜無聲,隻聽得見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鳥鳴聲。
房子空曠無人住,看來是有人將寨民提前轉移離開了。
蕭觀不由冷笑。
自他山上來,腳下就有一顆又一顆的紅豆,像一條蜿蜒的小路,一直往遠方去了。
蕭觀毫不猶豫地沿著紅豆向前,步子越來越快。
最終,他來到一間佛殿。
蕭觀麵無表情,重重推開殿門。
殿中有一座佛像,佛像前端端正正跪著一人,正背對著他。
蕭觀走近佛像,牙齒咯吱作響:“我夜夜噩夢,夢了你六年!你寧肯讓我絕望地以為你死了,也不告訴我你還活著!”
佛像前的人無動於衷。
蕭觀狠狠握住宋湄的肩膀:“宋湄!滾過來回話!”
隻是一摸到肩膀,蕭觀就意識到了不對。這不是宋湄,更不是活人。
他迅速重重一推,那“人”果然摔倒在地——原來是一個塞滿稻草的假人。
蕭觀幾乎是立刻就回頭。
他苦苦記恨了近六年的人,正站在他的麵前。
宋湄離得很近,幾乎是貼身站在他身前,如夢中水底的寒涼眼神一般,靜靜地望著他:
“一彆數年,殿下過得好不好?”
聽見這箇舊日的稱呼,蕭觀一瞬間恍惚起來,他似乎回到了過去在東宮的那些時光。
人活二十五載,他在東宮做了二十年的殿下。
但他早就不是殿下了,自她離開那晚,他已經在靈前即位,登基做了皇帝。
如今人人稱他陛下。
蕭觀咬牙切齒地說:“你若是真的死了,我過得更好。”
與他的滔天怒火不同,宋湄的笑容沉靜得過分:“對不起。”
他在火裡煎熬六年之久,她怎麼還笑得出來!這六年日夜受的苦楚,又豈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抵消的!
蕭觀忍無可忍,一把掐住宋湄的脖頸,連連逼退她幾步,直至將人按在殿中的紅柱上。
他真想殺了她。
蕭觀一字一頓,麵色慘白,森森冷笑:“宋湄,你怎麼敢這般折辱我?”
宋湄說:“對不起,我錯了。”
蕭觀眼中赤紅:“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
宋湄頓了頓,反手捧住蕭觀的臉,猛然親吻上來。
脖頸上的手掌握得並不緊,隻稍微用力,便能輕而易舉地掙脫。
宋湄吻得深入,緊緊纏著對麵無動於衷的人,她聽到身前的呼吸由平靜,壓抑,急促,逐漸變得火熱起來。
最後,她纏著的舌頭微不可見地迴應了她。
宋湄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蕭觀閉上了眼睛,眼睫顫動。
她乾脆利落地咬破藥丸,哺了過去。
幾乎是瞬間,蕭觀睜開眼睛,怒瞪著她。
蕭觀要推開她,宋湄偏不讓。她以最大的力氣壓製著他的臉,最後壓製不住,被蕭觀重重推了出去。
六年過去,蕭觀可真無情,用勁極大,宋湄險些摔在地上。
好在宋湄穩住了,她立刻從衣袖裡掏出另一粒藥丸,當著蕭觀驚怒的麵容吞了下去。
宋湄說:“我給你餵了山匪用的迷藥,隻有一份解藥。”
“你——”
蕭觀再怒也冇用,他站不住了。
宋湄緩緩來到他麵前:“陛下,現在該聽我說了。若敢傷金山寨一絲一毫,我身為寨主,自有撕票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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