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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土上的一千小時 餘量離職和老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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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量離職和老工人

七點半,宿舍黑黑的,我們都還冇醒,門被突然打開,張天霸靠在門框上叫道:“起床了,各位!”,

“這麼早!”我看了眼手機,

“這才幾點,我去拉個屎,繼續睡。”周正微眯著眼睛,掏著紙,從張天霸身邊擠過去,

“我要繼續收拾東西了。你昨天喝了多少?”餘量坐起來問張天霸,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我不知道啊,我整個不記得了,我還給我爸打電話了昨晚,我也不記得了。”張天霸說:“昨晚工地上需要過磅我也忘了,剛纔給罵了一頓。”,

“那你是真斷片了。”我用被子捂著頭。

“餘量要走啦?一路走好!”張天霸向餘量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我躺在床上,看餘量收拾東西,往後的日子可能會非常無聊了,

等周正回來,已經八點了,餘量收拾好行李,躺在床上,

“繼續睡嘍!”周正剛躺下,手機就響了,石工在群裡發來資訊:“周正!下基坑測標高。”,

我躺在床上,看著資訊笑:“石工居然冇喊我!好好乾活周正!”,

“徐文,冇事的話,你也來。”石工又補了一條。

我給石工回覆道:“我送餘量到車站後就過來。”,

“嗯。”石工回我。

車站很近,餘量揹著吉他,我們沉默著向那裡走去,他拉著行李箱,歎氣:“我可能五年內都不會來這裡了,等我再來的時候,這樓應該已經蓋好了。”,

“是吧,我很快也要走了,你走之後我會很無聊的。”

“哎!能快走就快走吧。”

我們在車站外告彆。

等我回到辦公室,那裡早早坐著好學生和他舍友,我喝了口水,向基坑走去,我給周正,呂工和石工發了芝麻球。

“就是需要吃點這個。”石工笑著對我說,

“石工乾完這個項目應該就要升副經理了。”呂工一臉羨慕,

我們在那兒說笑,監理公司的人從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石工趕緊過去:“我去看看工人們冇有把模板拆乾淨,這個墊層的布掛得到處都是。”,

監理走後,呂工向石工笑笑,搖了搖頭,“吊毛!”石工在那兒邊笑邊罵,

“笑什麼呢!”一個老師傅突然嗬斥一聲。

石工又小跑過去,不知道在和老師傅說些什麼。

昨天那個垃圾挖機師傅又在挖土玩,“呆逼又來了。”呂工叉著腰看著那位挖機師傅,對我和周正說,

“他走啦?”周正冇有擡頭,

“對。”

“好吧。”他長籲,

昨天挖好的九百平米的堅實土地上,已經用白色塗料和木條,圈好一塊塊下層地基模板區域,這兩天,工人們又沿著白色線打下去的百餘個小木樁整齊的豎立在那裡。

我和周正在清理好的六十餘米混凝土牆上畫出三條水平線,呂工在相隔每五十公分處,用紅色油漆抹上一個小紅點,石工指揮著工人用電鑽鑽開紅點位置的混凝土,再插進去鋼筋。

“我們倆去看看那裡,看看挖機有冇有把新地塊剷平。”呂工指指另一個方向,和石工勾肩搭背的上去了。

我和周正覺得也冇有什麼事可乾,於是也順著梯子爬上基坑,呂工在測算塔吊的搭設位置,石工指揮著挖機平整地麵,

“下午纔開活,你們回辦公室休息吧!”呂工邊寫邊說,

我們回到宿舍,周正急匆匆拿起紙,去拉屎了。

等他回來時,“徐文!周正!喝完水後,來測標高!”石工又在群裡呼喚我們,

“我水要喝一個小時,先回個好的。”周正說。

“半個小時了,我們要不要去繞一下?”我問周正,

“哎!行吧,走啊!”他有些不耐煩,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搖了搖頭。

等我們到基坑時,儀器已經收掉了,石工從樓梯上來:“你們來啦?測標高的時候,人要一直跟著的!你們可以拿個小板凳坐著!走吧,我們去工人食堂吃飯。”

“你們平時吃什麼?”石工喝了一大口湯,好奇的看著我們,

“就阿姨送來的十塊錢的盒飯。”我說,

“這麼省的嘛?吃得慣不?我感覺你們吃不慣。”石工用筷子指指我們,

“吃得慣,吃得慣。”我們連連點頭,

“石工你平時晚上下班有什麼活動嗎?”我看著他,

“我昨天兩點鐘還在工地上呢,我平時,就玩玩手機,看看圖紙,你們也要多看看圖紙。”石工做了個圖表的動作,

回到宿舍午休時,我和周正躺在床上,他在歎氣:“下午還要去。”

“如果國慶節要值班,我要立馬報一號或者七號,然後國慶節後一個星期,我大概就要離職了。”我對周正說,

“嗯。”他坐在床邊不知道沉思什麼,把頭埋進了被子,我們中間的床鋪已經空了。

不到一點,石工打電話:“喂!徐文啊!周正呢!我打他電話他冇接,要下基坑了。”

“他…”我看了眼周正,

“我們一點半再去。”周正用手半捂著嘴,小聲對我說,

“他腸胃有點問題,我在幫他找藥,冇啥大問題,我們一會兒來。”我說道,

看了眼手錶,我們應該還能休息十多分鐘,畢竟不可能真的過半個多小時纔去,我們躺床上,一言不發,

“我想申請明天不值班了。”我說,

“我他媽也是。”

順著扶梯下到基坑,之前高高低低的土山已經被清理乾淨,麵積大約三百平米,旁邊的土山堆了七八米高。

“呂工下午請假了!我在另一個地方,就你和周正!看著點!”石工又給我們打來電話,轟鳴的挖機聲音讓我有些聽不清,

破碎機在破碎著大石,白色煙塵把附近的人籠罩的一片霧濛濛,我咬了咬牙齒,嘎吱嘎吱的聲音,感覺吃進去一嘴泥土,我們跟著挖機測水平高度。

一個多小時後,周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我擺了擺手,挖機師傅也停下了,正好一群人向我們走來:“我們要儀器去測墊層高度。”,

“行。你們在哪裡?”我問道,

他說了大概位置,我就讓他把儀器拿走了,

周正站起身,拍拍屁股:“我要回辦公室做值班表了。”,他頭也不回得走了,

我看到格構柱邊插了根鐵鍬,便準備提起來玩玩,不拿不知道,足足七斤多,這些工人,就天天舉著這個掏泥土,也太費勁了,我用鐵鍬對著柱子試了十分鐘,裡麵的淤泥石塊像黏在一起一樣硬,冇掏出來多少,而我已經累了,

一個老師傅走過來,他戴著一雙快要破掉的手套,臉上佈滿皺紋,看著我笑了笑,我跟著他一起,用鋤剷土,他告訴我技巧,等到這跟柱子清理完,我們拄著鍬和鋤休息。

“你多大啦?師傅?”

“五十多了。”

“辛苦了!每天工資多少啊。乾了多久啦?”我給他遞了根菸,

“我們工資少,兩百一天,每天乾九個小時,而且是每個月隻發兩千塊生活費,其他工資年底才結,有時候還會扣,就像我們明天下午,輪班休息半天,這半天的錢就冇了。我乾了挺久的了,金茂大廈,東方明珠都弄過,那時候在東方明珠那個塔尖上乾活。”他說著搖搖頭,眼神裡還有一份驕傲,

“夠辛苦啊。”

“是啊,這個工程纔開工時候,還給壓死一個,賠了兩百多萬。”他抿了抿嘴,下意識看向一堵牆,

“啊?我都冇聽說過!”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

“就那裡,牆倒了。”他指了指,眼神空洞了一些,

“那你們大概每年能存下來多少錢啊?”

“好的時候,四五萬,差的時候兩三萬吧,冇文化啊,主要,初中就畢業了,家裡人說,農村人就去乾活好了,我兒子現在在老家修路,和你差不多大。”他想拍拍我的肩膀,但又停住了動作,

我的手機響了,我起身,扶著他的肩,“石工有安排人打塔吊基礎下麵的墊層嗎?打塔吊基礎的墊層一定要管理人員旁站,防止破除過程破壞基礎。”

“好的,呂工,我馬上過去。周正,在弄什麼?讓徐文看著先,你過來一下。”石工在群裡發道,

“冇啥事,喊其他人。”我對老師傅笑笑,

這時候,和我們一樣,也是新入職的一名安全員,揮舞著半截鋼筋向我們走過來,他是個瘦高瘦高的青年,穿著吊腳褲,踏著一雙沾滿泥的破舊的皮鞋,戴了副眼鏡。

“我們中秋,冇有其他東西,就發了三塊月餅。”師傅比劃了三的手勢,

“啊?就這啊?”我說,

“有都不錯了!就這還是申請來的!”安全員把鋼筋往地上一捅,

“他們明天下午休息。”我說。

“那是都休息嘛?”安全員瞪著眼睛,

“是哎,我們休息就冇工資了,你們還有工資。”師傅無奈的笑笑,轉過頭去,不看他,

“找領導要去啊,不要慫啊。”安全員說著把鋼筋一拔,往格構柱上重重懟了一下,把我和師傅嚇了一跳,然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你不用管他。”我對老師傅說,

“哎!”老師傅歎了口氣,

“我給您拍個照吧?”我說著掏出手機,拍好後,我給老師傅看,想把照片發給他,他笑得合不攏嘴:“我晚上發給我兒子看!”。



等我將幾十根木樁插完,標好,石工來了,我跟著石工一起測標高,遠遠得看見周正顫顫巍巍地從爬梯上下來,呂工跟在後麵,雙手插兜,不耐煩地看著他,

我們跟著呂工打木樁,並把打下去的木樁標記好,已經站了四個小時的我,感覺大腿痠疼,腳掌刺痛,不想再多走一步了,但呂工好像冇有停的意思。周正給我帶了一大瓶礦泉水,此時,我們兩人的礦泉水也已見底,周正表情猙獰,每次彎下腰標記木樁都要過一會兒,才能直起身來,

“我們準備下班了。”周正突然站起來,衝過去拍了拍呂工,

“嗷,那行吧。”呂工側著頭看著周正,揮了揮手。

“走!”周正拉著我,

路上遇到石工,石工看了下手機,向我們笑笑,爬爬梯時,才發覺腿是真得疼,每走一步,酸脹感便增強一些,感覺有一把小刀不停紮著。

回到辦公室後,大黑來找我們,詢問昨晚的情況,看樣子大家都知道張天霸斷片的事了。

餘量在群裡發了他下飛機的視頻:“到家嘍e

back!”。

“我國慶也要自由了!”楊芳跟了一句。

“你國慶提離職?”周正問。

“嗯。”楊芳附了一個笑臉。

“真快啊,一個月全走了,就剩我一個了。”周正站起身,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又突然衝到我麵前:“嘶,不行,腿疼,我能不能離職,就看你了!你要有好的出路一定要告訴我!”,

我點點頭。

回宿舍,下雨了,雨不大,但雨點很大。

等外賣來了,我們在辦公室吃飯,張天霸進來,在我桌上放了一把小月餅:“我給罵了一天,第一次做對接,哎!”,

“這麼慘?好像都知道了。”

“可不是嗎?這是多的小月餅,我掏了兩把,還有一把給楊芳。”張天霸搖搖頭,

“工人一個人就三塊月餅。”我說,

“冇辦法。“張天霸拍了拍我的肩,

等我回到宿舍,群裡說工地冇電了,隔壁的“呼嚕爺”,剛剛還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呼嚕爺”被一個電話叫起來,我和周正聽到他說:“我馬上去,馬上去。”,

“節後第一天覆查了,我們都再對照一下,明天一天處理一下。”,

“設備還在辦理使用登記通知司機跟指揮在現場等著朱工張天霸機械資料準備一下。”

工地上真的好多事!我躺在床上玩手機。

舅舅給我發來“每一幀都是世界名畫!藝術源於生活!”的視頻,挺好看的,但我原來那些鮮亮的色彩現在被塵土和鋼筋的單色調填充,唯一的光亮可能是那些鮮活的工人。

“玩遊戲嗎?”我問周正。

“來!”。

打遊戲時,發生一件讓我想鑽地洞的事,那是上個星期,我和倆朋友打遊戲時,打字說:“我在工地宿舍,有倆舍友。”,

“長得帥嗎?”她們問道,

“有一個挺帥,還有一個不行。”我回答道,

今天打遊戲時,我拉了她倆,周正得隊列排序是一號。

“一號是誰。”我其中一個朋友開麥問道。

“我工地舍友。”我說,

“醜的那個?”她突然打了這四個字。

我一下子大腦空白,臥槽,這什麼啊!怎麼講話呢?一瞬間我也不知道怎麼打圓場了。

我趕緊說了句:“啊哈?哪個?”,

然後自言自語道:“什麼鬼啊,嗷!”,

緊接著我轉頭朝向周正:“她們看過照片,就我們那個合照,你彆介意,她這人講話就這樣。”

“我不介意的,我要介意的話…嗯。”周正欲言又止。

不過後麵的打遊戲時間還是愉悅的,周正也很開心。

時間悄然走過十一點,我也有些困了,外麵的工地還在熱火朝天的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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