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昭昭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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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他還不小心摔了好幾次跤。
明明冇人,他卻一個勁地喃喃自語。
“願吾女仁心德馨於行、技精於勤,以實際行動踐行醫者初心……”
我猛地捂住了嘴,隻因這是當初我當醫生時,我爸給我的寄語。
字字不差,令我淚水潸然。
死後第一次,我才知道魂魄也會流淚,眼淚也是鹹的。
回到家之後,我爸拿出了在藥庫拿的酒精。
隨後,掀開了上衣。
當衣服被掀開那一刻,萬千箭矢正中我的心臟。
上麵傷疤縱橫交錯,深深淺淺,新舊不一。
新的傷痕還滲著血,顯然是不久前的。
我認得清楚,何其熟悉,隻因我也遭受過。
全是電擊的傷痕。
那些灰暗的日子裡,是我生前的潮濕,是我午夜夢迴驚醒的惡夢。
我曾自嘲這麼重的折磨,或許隻有我能忍受的了吧。
在那些摧殘下,當初我都堪堪隻能吊著一口氣。
可我爸他身上的傷比我的隻多不少。
在那些日子裡,原來,還有人陪著我。
我彷彿能預見,當日那個在玻璃外見死不救的男人。
卻在轉過身的刹那紅了眼睛,隨後毅然走進隔壁電擊室。
用電擊麻痹自己的心,將剛纔我遭受到的再一邊邊加註到自己身上,狠狠壓抑著自己的憐惜。
他怕自己會狠不下心,見到我心就軟了。
他承受著一切,如履薄冰地行走在愛與不愛的邊緣。
原來,我爸也和我一樣,想恨我,卻恨不起來。
隻能用推開我的方法將我庇佑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讓我簽下精神病確診書是為了保護,將我鎖進病房是怕我再行錯事。
懲罰我的同時也在鞭撻他的心。
他冇用藥酒,隻是用了酒精消毒,彷彿是特意留下疤痕,用來譴責自己。
身子單薄的他,在窗台迎著寒風坐著,痛到麵目扭曲,一直哈氣。
此時此刻,看著這個從前“拋棄”我的男人,我隻想好好地抱一抱他。
說一聲“對不起”。
3
夜涼如水,即使我爸吃了無數的安眠藥,也催眠不了他。
他清醒地坐在床榻邊,從床邊櫃最底下的那個隔層抽出了一張相冊。
這張照片是當初他質問我的時候,失手砸爛了。
可看到這張重新用膠水一點點拚湊起來的照片,我卻再也意外不起來。
我爸揹著我做了好多好多。
我眉眼漸漸柔和了起來。
即使我爸不信我又如何?可是他愛我啊!
我爸一點點摩挲著相冊,屬於我的那一角卻因為被摩挲太多次而模糊了起來。
看著模糊的照片,我爸的眼睛也漸漸被淚水糊住。
他又摸了摸我媽的那一角,喃喃自語。
“孩子他媽,你說我該怎麼做啊?”
我第一次見到我爸這個樣子。
就像個無措的孩子,卻有不屬於孩童的疲倦與愁緒。
“你恨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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