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朝紀 第八十九章 心結

    疾行不過數日，就到了周升恒他們所在的吳縣。張雲依帶領金吾衛先行一步，配合地方守軍完成封城，禁止百姓商賈以及官員所有人的進出，為了防止暴亂，又緊急從各處調派物資，務必將風波控製在最小範圍內。

我到達吳縣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起來。我看到張雲依站在馬下，對他交待道：“按照之前我們說好的，隻我進城，你守在城外接收物資，維持局勢。”看他蹙眉，又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處理好。”

沒有時間兒女情長，我直接帶人入城直奔府衙。到了府衙見到了周升恒，他一臉憔悴，狀態很不好。我戴著口罩問他：“升恒哥，你是不是高熱不退？”

他點點頭，我轉身一一囑咐跟隨的人員：

“城內所有已經病死的患者，屍體全部燒了，連同他們穿過的衣服，使用的毛巾筷子之類的，所有物品一律燒毀。他們住過的地方大掃除，務必一個虱子一個老鼠也不能放過。把所有帶來的貓放出去，讓它們去抓老鼠。”

“城內所有高熱不退患者，給他們拿酒擦洗降溫。把所有帶來的太醫和大夫分成十六組，每四組負責一個方位，所有人員強製性佩戴口罩手套，每次換下來的衣物放滾水裡煮過了再穿。如果接觸了病情嚴重的患者，衣服不用煮了，直接燒了就行。”

“城內各個地方架火燒水，所有人都必須喝煮開過的水，不許喝生水。”

“還有。。。”

一條條交待下去，再把升恒哥勸下去休息，我才騰出空來去見周先生。

周先生躺在床上氣若遊絲，明顯比升恒哥病的嚴重多了。我試著喚他，居然沒反應。太醫把脈之後，竟然決定刺激穴位，放血讓人清醒過來。

鼠疫之所以這麼可怕，就在於病毒侵入人體後，會形成高致死性的敗血癥型鼠疫和肺鼠疫，無論哪種在這個時代都極難治療。

周先生現在處於昏迷中，不具有吞嚥意識，連藥都喂不進去。我隻好同意太醫的療法。

血放了一小碗的時候，我聽到了周先生微弱的聲音，激動地趕緊上前檢視，周先生先是眼皮轉了轉，而後睜開了眼睛。

我差點喜極而泣，哽咽著說道：“我先喂您喝藥吧，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我極有耐心的一點點把整碗藥喂完，又讓他喝了幾口水漱口，太醫再次過來把脈，囑咐要好生臥床休息，稍後吃一些粥食就好。

我點點頭，正打算讓周先生休息，周先生卻開口道：“我有話和你說。”

我隻好讓其他人先行離開，扶著他微微坐起，才問道：“先生可是有什麼話要交代或是有什麼不放心的要問？”

周朝淵搖搖頭，“前幾日我好像夢到你的父親了，本來以為熬不過去見不到你最後一麵了，沒想到你不顧危險自己跑來了，你真是太像他了。”

我不解，周先生卻接著說道：“當年我剛中舉，年輕氣盛，不懂官場詭譎人心。我進京途中，遇鮑玉為禍鄉裡，姦淫幼女，而州府縣衙無一敢管，所以我就決定去告禦狀。後來是你的父親接了狀紙，處死了鮑玉，還了百姓一個公道。我也是那時結識了你的父親，本以為是一場美談，可是那鮑玉是你祖父身邊一等一的紅人鮑敏的親弟弟。鮑敏從此恨毒了你的父親，纔有了後來的巫蠱之禍。即使鮑敏最終被千刀萬剮，他也終究害了你的父親，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我啊！”

周先生說到激動處，似要嘶吼出來，他因為激動和生病而微微顫抖，最終眼角通紅，落下淚來。

我第一次聽說這段隱情，一時感慨又一時憤懣，等情緒翻湧過去之後，我才對著周先生溫聲說道：“我竟不知先生還有這樣的心結，當年先生一腔孤勇真是讓人佩服，父親應該也是欣賞您的為人，才對您引為至交。後來的種種，誰也預料不到。先生剛纔不是說前幾天夢到父親了，他必是囑咐你要放下心結，好好養病，等病好了再好好教導我，省得我給他惹下禍事。”

周先生似是很累了，聽完我的話有些悵然，我給他蓋好被子，悄悄出了房間。

小蔓見我出來，問道:“先生如何了？”

我:“喝了藥睡下了，先生的情況有些嚴重，後續還得著人一直看著，就辛苦你了。”

小蔓:“放心吧，我會一直守著的。小念姐你還有彆的事情要忙，快去吧。”

我來的時候本來是沒打算帶著小蔓的，但是她說自己學醫多年，想要學有所用，所以就堅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