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那顆青蘋果 第三十四章 叫你玩，把自己玩死了吧？
-
叫你玩，把自己玩死了吧？
雪一連下了兩天，路上結了冰。
顧良琛二人在夜色中拉扯著。
林時哪跑得過顧良琛，顧良琛三步跨作兩步一把拉住了林時。
林時拳打腳踢，掙紮的樣子很是狼狽，幾拳頭砸在顧良琛胸脯上，顧良琛巋然不動，像座山一樣沉默。
淚痕風乾在臉上，風一吹，涼意滲骨。
林時撕心裂肺：“顧良琛！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我敬你信你疼你愛你，你還想要我怎樣！”
顧良琛對林時離開的恐懼蓋過了憤怒，他恢複正常聲調，“跟我回去。”
林時停下掙紮，雪花落在他肩頭，很快就洇濕一片，他哭著笑，“……你剛剛還在趕我。”
“我冇有趕你！”
“那算我趕我自己！難道我要一輩子寄人籬下看你的臉色生活嗎？！”
顧良琛一噎，“我什麼時候讓你看過我的臉色？明明是你先做出見不得人的事。”
“你不信我那便算了。”林時心如死灰，“放手。”
顧良琛所幸不再廢話，抄過林時膝窩將他扛上肩頭。
扛了人正要往回走，趙文若一個電話打進來。
“老爺子病危。”
顧良琛鎖上房門，確保林時不會從裡麵出來後換上一襲正裝前往醫院。
江宏斌躺在病床上，呼吸機麵罩上白霧忽隱忽現。
趙文若見顧良琛來了便主動退了出去。
顧良琛站在床邊，臉色晦暗不明。
江宏斌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他，擡起一隻手，又無力地垂下去。
“為什麼默許我增加藥量？”顧良琛問道。
江宏斌身體不好，肝臟的情況尤為糟糕，因此醫生在開藥用藥時極為小心，是藥三分毒，劑量一旦到了一定地步，就是良藥也能要了人的命。
麵罩上漫起一層白霧，久久不曾散去。
顧良琛斂目，思緒忽而回到顧書慧給他煮的那碗撈麪條上。
“我媽的身份上不了檯麵，為了認回我這個私生子，我媽最好能消失。”
顧良琛音色疏離，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彆人的事一般。
“我派人查過。她是自殺。”顧良琛忽地一笑，“多荒唐。你說她是為了什麼才能麵不改色地跳進海裡？我想不明白。”
江宏斌閉上眼，如同聆聽審判一般安靜。
監護儀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顧良琛看向江宏斌放在床頭的遺囑，肩膀沉了下去。
“你知道我最開始是想怎麼報複你嗎？你兜兜轉轉這麼久，圖的是維護你打拚下的事業，要是能讓你看著我毀了它那該多有意思？”
“不過後來我改主意了。江氏集團不僅是江氏的事業，更是公司裡每一個兢兢業業的員工的事業，我毀了它，他們怎麼辦？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誰造下的孽便由誰來償還。”
聽到這裡，江宏斌哼哧數下，從嗓子裡擠出幾個不連續的詞，“報……應……得，得不，償失……”
顧良琛聽清後身形一僵，繼而笑道：“您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江宏斌眼神變得渾濁，江家老大和老二趕來，推門而入，撞開立在床前的顧良琛，二人一前一後，撲在床沿上痛哭。
顧良琛識趣離開，不打擾他們父慈子孝。
夜裡十一點二十三分，江氏集團前董事長，江家第四十六代孫，江宏斌，病逝。
江宏斌的身後事照理來說有一大堆等著顧良琛處理，各家親戚聽聞訊息都在趕來的路上，江宏斌的遺囑秘而不宣，但聰明人都知道裡麵會是怎樣的安排。
可總有人不見黃河不死心，拚著一口氣要爭一份東西出來。
和那群吃人血的傢夥對上，不知要磨口舌磨到何時。
顧良琛所幸當個甩手掌櫃，把眼下的事情扔給了趙文若，自己跑回家煮了兩碗麪條。
他仿著記憶裡的模樣煎了兩個荷包蛋，第一次煎不太成功，第二個就稍微好了些。
他把賣相較好的那一個放在碗裡，端著上了樓送去給學長吃。
房門方一打開，寒風撲麵。窗子大開，林時坐在飄窗上，窗簾紛飛，一會兒蓋住他一會兒又露出他的臉。
“學長”顧良琛喊他，“吃點東西吧。”
林時冇有回頭，近乎固執地望向窗外。
顧良琛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窗戶安了柵欄，林時一定會跳下去。
他端著麵走到林時跟前，打算喂著他吃一點，他甫一靠近，林時便麵露怒色，他一把掀翻顧良琛手中的麪碗。
陶瓷做的碗聲響清脆，麪條灑了一地。
顧良琛也不惱，就出去這麼一會兒跟換了個人一樣，他問林時，“燙到了嗎？”
林時怒目而視，“滾。”
顧良琛語氣平靜，“樓下還有一碗，我給你端上來。”
林時依舊是那句話，“滾。”
顧良琛低眉順眼，“學長，你還記得我媽去世那天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林時一怔。
顧良琛伸手去勾林時手指，“我媽做的撈麪條特彆好吃，我當時一直想帶你去我家嚐嚐。”
林時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聯想到剛纔的一通電話，他理明白了其中關竅。
顧良琛是想媽媽了。
林時一下又開始心疼顧良琛，他猶豫著開口，“……想吃什麼？”
顧良琛見林時態度緩和，順勢牽住他的手，“我們先下樓。”
樓下廚房，顧良琛忙活著又下了一碗麪，煎了兩個荷包蛋，都放在了林時碗裡。
他和林時坐在餐桌前，一人麵前放一碗，兩個人安靜地吃著麵。
林時冇什麼胃口，隻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叫顧良琛吃了去。
顧良琛收拾好餐桌，俯下身親吻林時，唇齒廝磨間，他喃喃道：“學長……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不對？”
林時冇有說話，咬破顧良琛的下唇。
血腥味瀰漫。
一吻結束，顧良琛蹭了蹭林時臉頰，像說家常話一般絮語：“學長，你以後都不要出去了，一直待在這裡吧，有什麼需要的東西給我說，我給你帶回來。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我讓阿姨給你做。”
林時沉默，臉色比數九臘月天裡凍死的雀兒還要難看。
那夜過後，房門落了鎖，林時隻能在彆墅內活動，連後院的小花園都不讓進。
顧良琛一連忙了數日，江宏斌後事他不可能全部扔給趙文若辦，城東的合作也還在僵持階段，至於網絡輿論，這幾日正是扭轉的關鍵。
數件事併發，顧良琛忙的不可開交。
即使是這樣，每天晚上他都會回家。
他要確認學長冇有偷偷跑出去。
林時冇有偷跑，他甚至連嘗試都冇有。他總是一個人木然地坐在飄窗上，他變得很少說話，也不怎麼動，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
顧良琛倒並不在意林時的變化，他隻要學長能陪在他身邊就好。
學長不愛說話了，那就用親吻代替話語，學長不愛活動了，那就做·愛吧，在大汗淋漓中相擁，用彼此的體溫填補空虛。
學長喜歡坐在飄窗上，好，那就在飄窗上擁抱，親吻，做·愛。
顧良琛自以為是，一意孤行，他沉浸在學長乖乖待在他身邊的春秋大夢中，他冇有注意到，當他在林時身上肆意撒野時，林時的眼神有多灰暗。
許子敘這幾天也冇閒著，趙文若提出的計劃很詳密，將林時約出來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他要把顧良琛指使林華輝威脅林時的事情抖摟出來。
那日林華輝告訴許子敘真相時，許子敘留了個心眼，錄了音。
他將這份錄音發給林時。
彼時林時還正在思考他和顧良琛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這個問題他想了數日，始終冇有答案。
手機螢幕閃爍，林時點開許子敘發來的錄音。
雪落下怕是有聲音的吧？林時滿目雪色，耳畔儘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嘈雜的錄音裡說：“顧良琛給了我地址，叫我日日去嚇唬他，媽的，你說這臭小子……”
林時一瞬紅了眼眶，他幾乎是從飄窗上跌下來的，踉蹌幾步跑向書房。
顧良琛現在正在書房裡。
周逸辰得知江宏斌逝世的訊息，給顧良琛發來視頻。
周逸辰：“……嗐，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這下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以後少板著一張臉。哦，說起來心事，你的複仇大計怎麼樣了？就那個小店員，你不是說要在他離不開你之後狠狠甩了他嗎？你不會真要甩了人家吧，哎呦，聽我一句勸……”
林時僵在原地。
顧良琛似是不耐煩聽周逸辰聊這個，扯開話題，“博士的生活怎麼樣，最近忙嗎？”
周逸辰大倒苦水。
也不知他們聊了多久，視頻掛斷後顧良琛並冇有出來，他在裡麵辦公。
林時站了相當久的時間，他整個人陷入混亂。
他來這裡乾什麼？來找顧良琛當麵對峙？
他憑什麼找顧良琛當年對峙？
複仇？原來顧良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
他說喜歡他也是假的？
原來從始至終，用情至深的，隻有他一人？
他像個傻子一樣被耍的團團轉……
悲憤交加，林時渾身發冷。
正在他打算離去，好好思考一下時，顧良琛打開書房門。
麵麵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