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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憐折 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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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憐當夜去了秋顏山,在客棧指定了一間房,從窗邊能看見山市的進口,什麼人經過、什麼人進出,一覽無餘。

他蹲點似地守了兩夜。

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是在乾什麼。明明按著他的性子他該選擇不去看,這樣能好受些。但他就是在窗邊固執地守著。

他畢竟算半個囚犯,不能離開浴火宮太久,白日便回到宮內歇下,夜裡再來窗邊守著。就這般等到第三夜,他看見了風琉璃和夜含的身影。

二人自出現在他視線起就是挽著手走的。他看著,胸中湧上來一陣酸澀。那挽著的雙臂著實礙眼,他真想提劍把夜含的手砍了。

等等,不對,是挽著手,不是牽著手。這個認知令他好受了很多。也許對於風琉璃而言,他纔是最特殊的那個。他自欺欺人地想著。

長街另一側有個粉色的攤子,耳朵尖尖下頜也尖尖的狐妖坐在櫃台後,頭頂上一個匾刻著“情比金堅”。那是個刻首飾的攤子,且一次隻刻一對。每一對都依著客人的喜好當場定製,世間僅此一對,昭示著二人在對方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他每每看見那個攤子便眼饞,真想和喜歡的人有一對這樣的信物。可惜以前沒有,就算有,風琉璃怕是也早已扔掉了。

——你?本座不可能膩的。

騙子。

全是哄人開心的把戲,全不是真心的。

他恨得牙癢癢。

風琉璃指不定也是這樣騙著夜含的,對,他肯定也不是真心的。夜含這種人,怎麼配得上風琉璃的真心?

可就算是謊言,他也喜歡,他也想聽,他也不想風琉璃對夜含說出同樣的話……

想什麼呢。

他笑自己。

像個怨婦似的。

這就是極陰天魔體的弊端罷,陰氣太重,人也像個女孩似的多愁善感起來。女孩、女孩,他要是個女孩多好,獨孤殿尊的位置不用他繼承,他大可以浪跡天涯,想愛誰就愛誰,想恨誰就恨誰。

指不定幾百年前他就死在哪裡了,和心愛的人一起,如今他們的白骨相擁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哪會像現在一樣,快一千歲了還是孤身一人。

他忽然又想,他怎麼就肯定,若他是女孩,就一定有人獨喜歡他一個呢?

也許也像這樣,喜歡的人娶了彆家女子,三妻四妾。

因著極陰天魔體的緣故,他對女子沒什麼興趣。他很早就發現自己的性向不正常,並為此自卑過很長一段時間。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風琉璃和夜含已經手挽手地走到了粉色的攤位前。狐妖笑盈盈地同他們打招呼。

獨孤憐呼吸一滯。

彆去。

不要。

他眼睜睜地看著風琉璃和狐妖交談,似是在商量著該做什麼的樣式,夜含時不時插上一句,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狐妖拿了刻刀,在一塊琉璃上雕著。琉璃好啊,正應了風琉璃的字,真適合永遠地珍藏起來。他也想要,可惜那不是屬於他的。不論是狐妖手上的琉璃,還是含笑看著琉璃的風琉璃,都是不屬於他的。

肖想什麼呢。

真是。

狐妖不多時便雕好了,流光溢彩的兩枚墜子。

夜含看著那墜子,麵色遲疑地說了句什麼。獨孤憐辨認出那口型是“名字雕錯了”。風琉璃聽著,神色僵了僵,便將兩枚墜子都收入懷中,口型像是說了句“無妨”。

獨孤憐宣泄似地想著,這感情也不怎麼樣嘛,連對方的名字都不記得怎麼寫。

但無論他怎麼絞儘腦汁地回憶,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風琉璃記得他的名字該怎麼寫,隻得作罷,神色幽冷地繼續看著。

卻看見風琉璃拉著夜含進了他眼前的巷子。

巷子隱秘,從頭到腳黑燈瞎火,凡人進來便兩眼一黑,伸手不見五指。

但他們三個沒人是凡人。

獨孤憐眼見著二人進了巷子深處,風琉璃在確保周遭沒人後,將夜含抵到了牆上,欺身吻了下去。

巨大的酸澀的浪潮鋪天蓋地地湧來,獨孤憐的心狠狠地就是一陣絞痛。他捂著心口,突然很想懷裡抱著點什麼,枕頭、團著的被褥,或是在他視線中吻著另一個人的、他喜歡的人。

他恨、他嫉妒,他恨不得從窗邊躍下去殺了夜含。

不知從哪裡聽說的,男人可以與任意一個女人發生關係。但能讓他心甘情願吻的,隻有自己的心愛之人。

風琉璃從沒吻過他有的隻是強烈的侵犯和占有。

那一刻他明白了,原來自己以前所猜測所幻想的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碎了。

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隻覺心頭火起,那是妒火中燒。他嫉妒、他恨,他的眼眸比天色還黑,壓著沉沉的烏雲,烏雲下是濤飛浪卷的墨汁似的海洋。

他想像風琉璃打敗他那樣打敗風琉璃,像風琉璃把他囚禁在浴火宮那樣把風琉璃囚禁在獨孤殿。他要逼著風琉璃吻他,他要占有風琉璃……

恨完便隻剩了麻木,心裡是極致的絕望與空洞。他的世界被這樣黑色的、負能量的浪潮卷過,而後隻剩滿目瘡痍。

他的喜歡是那樣卑微,卑微到了塵埃裡,糾纏著一身齷齪的泥濘。

“想什麼呢。”

有人在他耳畔吐息,聲音溫柔得很。是那個聲音的主人少有的溫柔,他幾乎溺死在這溫柔的海洋中。

“想起什麼了?”

那人撫摸著他的發頂,姿勢像是在哄一隻貓。

風琉璃。

獨孤憐的語氣裡不自覺帶了幾分醋意:“想起一個可恨的人,可惜不記得後來有沒有殺了他。”

風琉璃見他一直盯著那巷子看,再聽這語氣便猜到了**分。他也沒問那個可恨的人是誰,輕描淡寫道:“應該沒,你總是容易心軟。這世上也沒幾個人是真正惡的,多半隻是立場和認知不同罷了。”

他第三次來秋顏山市,是在十一年前。那一日是中秋,戚家走水。

他將風琉璃牽出了醉玉樓後,天色已晚。他想起兩年前在山市的意難平,便將風琉璃帶了去。

那個粉色的攤子已經不在了,狐妖也不知去了哪。他盯著攤子的原址看了很久,轉頭拉著風琉璃進了那條巷子。

彆人有的,他也想要。

他將風琉璃拽到麵前,命令他:“吻我。”

風琉璃沒動。

他伸手將風琉璃的衣領一扯,用了幾分內力。風琉璃手腳戴著縛靈鎖,自然輕而易舉地被他拉動,從後看倒像是他撲上前。

獨孤憐仰著頭,一手拽著風琉璃的衣領,一手壓著他的後腦,強迫他吻著自己。

他於這方麵的知識還是過於匱乏。他不懂得什麼是接吻,他們之間隻有嘴唇的觸碰。風琉璃全程抿著唇,麵上滿是抗拒。

他怒,他恨,風琉璃任他生氣,對此無動於衷。

最後山市一行草草地收了尾。他們到了客棧,進了這間房,風琉璃往窗邊一看,便發現了端倪。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那一日果然是你。”

他用的不是居然,而是果然。

原來他早己知道了。那一日也許有些成分是在做給獨孤憐看的,為了告誡他,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逼著我把同樣的事情再做一遍,”風琉璃咬牙切齒,“你幼不幼稚?”

獨孤憐心痛到無以複加,卻無言以對。

他難受得很,摟著風琉璃睡了一夜,對方的身體一直僵著。

……

“下去逛逛好不好?”

有人主動牽起他垂在身側的手,自然地與他十指相扣,動作親昵。

“彆不開心了。”

那人騰出的手捏了捏他的半邊臉頰。

獨孤憐任他牽著下了樓,一直沉默著出了客棧,走到街邊時忽然問他道:“你現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是不喜歡他麼。

風琉璃的答案很是模棱兩可:“你乖乖的,我會一直對你好。”他說著,伸手又摸了摸身邊人的腦袋。

乖乖的。

可他難道不乖麼?

獨孤憐的聲音忽然哽嚥了。

“我一直很乖……”

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的命令我從來不敢不聽。哪怕是到了獨孤殿,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從未有過半分忤逆。

明明是你……我那麼喜歡你,是你不肯喜歡我。

風琉璃,我恨你啊,我恨死你了。是你一次次地騙我,也是你一次次地踐踏著我的心。我哪怕堵上全部的勇氣,也換不來你的一句喜歡。

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聽你說一句喜歡……

縱使墜入深淵、粉骨碎身,能得你那句話也值。我真想聽啊,若你能對我說一句喜歡,我寧願去死。

風琉璃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以前是我沒看到。”

他道:“以後我會一直看著。”

語氣柔得像春風一抹,刹那間,積雪消融、逝水倒流。

獨孤憐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那狐妖的攤子怎麼不開了?”

“早就不開了,據說是狐妖的心上人來尋她了。那人雕了三百隻木狐貍來求她原諒,每隻狐貍的眼睛都是用他的鮮血點出的。從山市的那頭一直擺到狐妖的攤位,正好三百隻,不多也不少。”

那隻狐妖的眼睛確是黑裡透著紅,紅裡透著極淺極淡的黃,像極了乾透的血跡。雕狐貍不稀奇,用鮮血點眼倒真算得上是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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