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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情不再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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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池宮內暖意融融,絲竹聲伴著笑語漫了滿殿,趙妬被一群錦衣華服的貴女圍在中間,應對得遊刃有餘,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

“這楚錦的顏色可真鮮亮,繡的竟是楚辭裡的‘紉秋蘭以為佩?’”

“楚國的熏香也特彆,清清爽爽的,不似咱們這兒的沉水香這般厚重。”

趙妬眼波流轉,笑著答:“楚國三月有蘭湯會,到時候采了新蘭搗成汁,混著香茅釀的酒,熏出來的香自然帶著水汽兒。”

她說著,餘光忽然瞥見人群外立著一抹紫衣,那身影清瘦,在喧鬨的殿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目相對的刹那,趙妬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帶著幾分瞭然,長魚淳也頷首淺淺一笑,算是回禮。

開宴的時間要到了,貴女們再不捨,也隻能三三兩兩地回了席位。

趙妬款步走到自己的案前坐下,長魚淳這才發現,兩人的位置竟近在咫尺,案幾上擺著的白玉盞,甚至能看清彼此盞中晃動的酒液。

趙妬先揚起眉彎,遞去一個友好的淺笑,長魚淳也回以頷首,殿內的笙簫聲恰在此時拔高,將這短暫的沉默輕輕蓋了過去。

離得近了,長魚淳倒能細細打量她。

趙妬生得是真惹眼,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橫波,膚光勝雪,身上那股暖香混著淡淡的酒氣,聞著竟讓人覺得熨帖。

先前遠看隻覺她與趙瑾安眉眼有幾分像,此刻才辨出更多不同,她的美更張揚些,帶著股明媚的嬌憨,大約是隨了庸夫人。

這麼一想,長魚淳端起酒杯,借著寬大的衣袖遮掩,悄悄抿了一口。再抬眼時,又品出些彆的滋味來,趙妬的眼尾微微上翹,竟和庸姝有幾分相似。她見過長林君,也見過庸家其他姐妹,都是精緻人兒,庸氏還真是出美人。

趙妬已飲儘半盞酒,長魚淳那點不加掩飾的打量,她怎會瞧不出來?隻是對方眼神清澈,並無半分惡意,她便懶得計較,隻在心裡暗忖,這雍宮裡,氣質這般獨特、處處透著疏離的,除了那位被軟禁七年的莒國公主,還能有誰?她雖嫁去楚國,卻也聽過些傳聞,她那個偏執的弟弟,把人囚在披香殿,一困就是七年,心思昭然若揭。

正思忖著,殿後忽然傳來環佩輕響,宮人先一步立到高座兩側,隨後,一道身著石青色朝服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唐夫人安。”殿內眾人齊齊起身行禮,聲音整齊劃一。

來的竟不是王後,是唐夫人,她是趙妬的養母,是唐國後裔,也是後宮裡資曆最老的人,聽說雍王尚未立後時,後宮事宜一直是她打理。

長魚淳握著酒杯的手指微緊,她這幾日病著,披香殿本就訊息閉塞,又素來懶得打聽後宮瑣事,竟不知王後為何沒來,按規矩,春宴該是王後主持才對。

“都免禮吧。”唐夫人的聲音溫溫和和的,像春日裡曬暖的棉絮,“王後玉體微恙,無力操持春宴,特命吾代為主持。諸位無需拘禮,如往年一般,賞春景,品佳肴,儘興方好。”

她說著舉起酒盞,眾人紛紛舉杯回敬,待她落座,殿內又熱鬨起來,玉箸碰著青瓷碗的脆響,伴著窗外飄進來的桃花香,倒真有幾分春日宴的意趣。

長魚淳悄悄鬆了口氣,拿起一塊芙蓉糕塞進嘴裡。她本就不喜這般喧鬨,原以為王後在,少不得要應酬到日暮西沉,王後總愛借著趙瑾安的名頭拉著她說話,時而誇她溫順,時而又冷言敲打,聽得她耳朵都快起繭子。早幾年更是三天兩頭被喚去椒房殿,說些綿裡藏針的話,後來不知趙瑾安跟他母親說了什麼,才總算得了清淨。

唐夫人素來寬和,想來自己提前離席,她也不會多問,這麼一想,長魚淳心裡竟輕快了些,忍不住又斟了杯酒,她酒量本就不差,這點子酒還醉不倒人。

“公主!”小夏在一旁急得直拉她的衣袖,聲音壓得低低的,“冷酒傷胃,待會兒吹了風又該頭疼了,難不成還想請女醫摯來?”

長魚淳被她拽得笑起來,又給自己滿上一杯,眼尾帶著點難得的雀躍:“今日高興,多喝幾杯不妨事,他那邊應酬多,未必能騰出身來。”

小夏看著她眼底的亮,心裡直歎氣。誰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太子殿下?先前雖沒挑明,可長魚淳看趙瑾安的眼神,分明是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怎麼如今倒像是躲洪水猛獸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又灌下兩杯酒,長魚淳覺得臉頰微熱,正準備起身告辭,一道身影忽然擋在了麵前。

“淳公主這就要走?”趙妬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還捏著半盞酒,眼尾彎得像月牙。

原來趙妬方纔已去與養母唐夫人敘過舊話,母女情深,自然有許多體己話說。隻是她眼風一直留意著長魚淳這邊,見她有離意,便匆匆結束了談話,直奔而來。

長魚淳連忙屈膝行禮:“大公主。”

“吾與淳公主一見如故。”趙妬湊近了些,聲音壓得低,帶著點促狹的笑意,“這裡太吵,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去你殿裡坐坐?我還沒去過披香殿呢。”

長魚淳愣了愣,下意識想拒絕。她本想悄悄溜回披香殿,若帶上趙妬,怕是還沒走出蘭池宮的門,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方纔那群貴女圍著她的架勢,她可沒忘。

趙妬看穿了她的猶豫,忽然低笑出聲,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像羽毛似的搔著人耳朵:“我帶了件玄色外裳,再蒙塊麵紗,保準沒人認得出。”

“春宴結束後,公主若有興致,隨時可來披香殿尋我。”長魚淳還是想推拒,換件衣裳就能掩人耳目?趙妬那氣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可我偏想今日去。”趙妬卻來了勁,語氣帶著點耍賴的嬌憨,眼尾微微上挑,像一直得意的狐狸,“淳公主這是不歡迎?”

見她如此“無賴”,長魚淳啞然失笑,隻得無奈妥協:“……那便依大公主所言。”

“這才對嘛。”趙妬立刻笑開了,唇角竟露出顆小小的虎牙,添了幾分稚氣,“你等我片刻。”

趁著趙妬去換裝的間隙,長魚淳又灌下一杯酒壓驚,忍不住低聲問小夏:“小夏,這位大公主……性子向來如此?”

小夏搖了搖頭:“奴婢入宮時,大公主雖還未嫁去楚國,隻遠遠見過幾麵,瞧著……瞧著是端莊得體的,沒想到……”

沒想到這般難纏。

長魚淳在心裡接了話,心中腹誹:趙瑾安癡纏不清,怎麼他姐姐也這般難纏?

不多時,趙妬回來了。褪去華彩外裳,一身玄色素衣,麵上覆著同色輕紗,隻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乍一看,確實低調了許多,隻是那雙眼睛裡,滿是計劃得逞的得意光芒。

長魚淳正要引著她按原路低調返回,趙妬卻突然反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涼。

“走這邊。”趙妬的聲音裡帶著藏不住的狡黠,“既然怕撞見人,何必走原路?後邊有條小路,穿過去就是披香殿的後園,近得很。”

長魚淳腳步一頓,忽然反應過來,既是有小路,那她方纔換衣裳、蒙麵紗,豈不是多此一舉?

她轉頭看向趙妬,見那輕紗後的眼尾微微上翹,分明藏著抹促狹的笑。

長魚淳忽然覺得,這位大公主哪是什麼端莊得體的貴女,分明是個愛捉弄人的促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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