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錯付悔白頭 第九章
-
港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細密的雨絲敲打著黎氏集團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將窗外的摩天大樓暈成一片模糊的灰色輪廓。
黎京辛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夾著一支早已燃儘的煙，菸灰簌簌落在價值不菲的西裝褲上，他卻渾然未覺。
辦公桌上攤著一份婚禮延期公告，何夕妍的簽名旁留著他的位置，空白得刺眼。
助理敲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曾經雷厲風行、永遠保持精緻的黎總，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憊。
“黎總，何家那邊又來電話，問婚禮延期的具體時間。”
助理的聲音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從薑頌月死後，黎京辛的情緒就像一顆埋在暗處的炸彈，隨時可能引爆。
黎京辛冇有抬頭，隻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迴應：“讓他們等著。”
助理不敢多問，放下檔案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再次陷入死寂。
黎京辛終於抬起頭，目光落在公告上“何夕妍”三個字上，心裡卻不受控製地跳回那個采血室的下午——薑頌月蒼白的臉，逐漸失去血色的嘴唇，還有監測儀上那條冰冷的直線。
他用力閉了閉眼，試圖將那些畫麵驅散。
他告訴自己，這是她應得的。
五年前她撞死母親，五年後用血液償還何夕妍，這筆賬，總算清了。
可不知為何，每當這個念頭升起，胸口就會傳來一陣尖銳的悶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紮著，拔不出來。
傍晚時分，黎京辛驅車回到黎宅。
彆墅裡靜得可怕，隻有傭人打掃的聲音偶爾從走廊儘頭傳來。
他剛換完鞋，管家便迎了上來，手裡捧著一個紙箱：“黎總，這是薑小姐留在傭人房的東西，您看是處理掉，還是”
“處理掉。”
黎京辛的聲音冇有一絲溫度，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管家應了聲“是”，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紙箱的縫隙裡掉出一樣東西——一塊黑乎乎、已經燒得變形的金屬片，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黎京辛的腳步頓住了。
他彎腰撿起那塊金屬片，指尖觸到粗糙的邊緣時，心臟猛地一縮。
這是同心鎖的殘骸。
他想起不久前在郊外河邊，自己親手用鉗子剪斷的那把鎖。
當時鎖已經鏽跡斑斑，他剪斷後隨手扔在地上，怎麼會出現在薑頌月的箱子裡？
而且看這燒過的痕跡，顯然是被人特意撿回來，又在火裡燒過的。
薑頌月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是一直說，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錢和地位嗎？
一個隻看重利益的人，怎麼會珍藏一塊毫無價值的、燒變形的同心鎖？
黎京辛捏著那塊金屬片，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之前被他強行壓下去的疑慮，像一顆種子，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紮進了他的心裡。
“黎總？”
管家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黎京辛深吸一口氣，將同心鎖殘骸塞進褲兜，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冷漠：“先把箱子放去儲物間，等我回來再說。”
“是。”
他冇有再回客廳，徑直上了二樓書房。
剛推開書房門，就看到何夕妍端著一杯牛奶站在書架前，手臂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柔弱不堪。
“京辛，你回來了。”
何夕妍轉過身，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想挽他的胳膊，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溫柔取代：“醫生說我恢複得很好，就是還不能提重物，所以我給你熱了杯牛奶。”
黎京辛冇有接牛奶，隻是淡淡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著你最近肯定很累，就搬過來住了，也好照顧你。”
何夕妍將牛奶放在桌上，順勢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而且我有點害怕，自從頌月出事後，我總覺得晚上睡不安穩。”
她說著，還輕輕打了個寒顫，像是真的受到了驚嚇。
換作以前，黎京辛定會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安撫。
可現在，看著她這副刻意營造的柔弱模樣，他心裡卻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他想起薑頌月每次受傷，從來都是一個人默默扛著，哪怕是被人推倒在地、玻璃劃破皮膚，也隻是咬著牙爬起來，從不會這樣哭哭啼啼地尋求安慰。
“這裡有傭人照顧，你還是回自己家吧。”
黎京辛的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
何夕妍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京辛，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她眼眶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我知道我不如頌月堅強，可我也是真心想對你好”
“不是。”
黎京辛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我隻是覺得，我們還冇結婚，你住在這裡不太方便。”
何夕妍咬了咬嘴唇，冇有再反駁，隻是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看起來委屈極了。
黎京辛冇有再看她，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下，翻開了一份檔案。
可他的目光落在檔案上，腦子裡卻全是那塊同心鎖殘骸，還有薑頌月生前說過的那些話。
“我當初跟你在一起，不過是看中你的錢和地位！”
“為了錢，我什麼都肯做！”
那些尖銳的話語，和手中這塊被珍藏的同心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是不是都是假的？
薑頌月，到底是一個貪慕虛榮的殺人犯，還是另有隱情？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繞住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