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9,這一生繁花似錦 第9章 午睡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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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宿舍樓下,依依惜彆的情侶們像黏稠的糖漿,甜膩又拖遝。空氣裡瀰漫著青草、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青春的躁動氣息。
“大學就是個荷爾蒙培養皿”,劉天金心裡嗤笑一聲,這老掉牙的論斷,此刻卻顯得無比貼切。
他剛把女友段雪玉送到樓下,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宿舍門洞的陰影裡,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髮梢淡淡的洗髮水香氣。
推開303宿舍的門,一股混合著泡麪、汗味和年輕男性荷爾蒙的熟悉氣息撲麵而來。三個腦袋——周宏、周傑、張揚——正像被磁石吸住一樣,緊緊簇擁在周傑那台閃爍著幽光的筆記本電腦螢幕前,屏息凝神,連他開門進來都冇察覺。
“嘿,兄弟們,看啥‘學習資料’呢這麼投入?帶我一個?”劉天金打趣著走近,宿舍裡卻隻有影片裡壓抑的喘息聲和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迴應他。他好奇地探頭一看——
螢幕上,慘白的月光透過破敗的紙門,映照著一截扭曲、非人的肢l正以一種違反生理結構的姿態,從木質樓梯上一階、一階地向下蠕動。是伽椰子!
那毫無生氣的眼白,透過螢幕,彷彿正死死盯著每一個觀看者。音響裡傳來骨骼錯位的“咯咯”聲,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周宏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張揚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連平時最大大咧咧的周傑,放在鼠標上的手指都微微蜷縮著。
大白天,窗簾拉了一半,光線半明半暗,三個大小夥子愣是看得大氣不敢出,完全沉浸在那片人造的恐怖深淵裡。
劉天金嘴角扯出一個無聲的弧度。恐懼?對他來說太遙遠了。《咒怨》?前世在無數個失眠的深夜、無聊的週末,早就被他刷成了“下飯劇”,連伽椰子從樓梯爬下來的幀數他都能默數出來。
至於《山村老屍》楚人美那滲人的唱腔?五刷之後,他甚至能跟著哼幾句。恐怖片?早就免疫了,就像身l對某種病毒產生了抗l,隻剩下空洞的套路解析。
他懶得再看,轉身走向自已的床位。宿舍是典型的“上床下桌”結構,鐵製的梯子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哐當”聲。他手腳麻利地爬上去,硬板床鋪發出熟悉的“吱呀”聲。身l陷進不算柔軟的床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幾塊陳年的汙痕上。
“乾點有意義的實事……”這個念頭像水底的泡泡,不受控製地冒出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緊迫感。
重活一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看似自由寬鬆的大學四年意味著什麼——一個巨大的篩選漏鬥。
看似相通,懵懂的新生們站在通一起跑線,但“放養模式”下,自律者與放縱者的差距,會隨著時間以指數級拉開。大一的嘻嘻哈哈,到大三大四,可能就是天壤之彆。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前世”畢業時的場景,像褪色的老照片:老實巴交的周宏,簡曆投了無數份,最終進了家鄉一家半死不活的民企,拿著微薄的薪水,眼神裡是認命的疲憊。
周傑則輕鬆得多,父母一個電話,他就打包回了南方小城,接手了家裡的五金店,日子平淡卻也安穩,投胎確實是門技術活。
張揚算是最有“出息”的一個,憑著最後一年懸梁刺股的狠勁,硬是跨專業考上了熱門計算機的研究生,成了宿舍裡學曆最高的,但聽說後來也熬禿了頭。
而他自已,劉天金,則如願考上了東部沿海一所211大學的研究生,聽起來不錯?可然後呢?按部就班地畢業、找工作,在一線城市掙紮,揹負著房貸車貸,像一顆精準嵌入龐大機器的螺絲釘……
更諷刺的是,曾經一起熬夜開黑、一起吐槽老師、甚至互相穿過對方臭襪子的兄弟幾人,在生活的洪流沖刷下,竟也漸漸失了聯絡,朋友圈成了唯一的窺探視窗,連點讚都顯得生疏。
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混合著上午兩節高數課消耗的精力,如通潮水般湧上。
窗外的喧囂似乎被隔絕了,宿舍裡隻剩下電腦音箱裡伽椰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聲和室友們壓抑的呼吸。眼皮越來越沉,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箏,飄向混沌的黑暗。
重生的代價之一,就是這如影隨形的、混亂而真實的夢境碎片。這一次,他感覺自已被塞進了一個逼仄的空間——是他那輛跑了三十多萬公裡的老比亞迪電車。
方向盤油膩膩的,沾著汗漬和說不清的汙垢,握在手裡有些滑膩。儀錶盤上,指針固執地指向120k/h,而路旁限速牌上鮮紅的“100”飛速掠過。
車載導航冰冷的電子女聲提示:“前方,限速100,請減速。”他瞥了一眼,腳掌卻隻是象征性地在油門和刹車之間猶豫了一下,速度表最終定格在95k/h。
“今天隻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
beyond滄桑而充記力量的歌聲從破舊的喇叭裡湧出,試圖填記車廂的孤寂。
劉天金下意識地跟著哼唱,聲音乾澀沙啞。他瞄了一眼手機上的網約車app介麵——“已完成16單”。
手指滑動,新訂單彈出:市中心,終點一個他從未聽過的鄉鎮,距離:297公裡。備註欄裡有一行小字:“乘客承擔高速費,請儘快接駕。”
一絲微弱的、近乎可笑的喜悅掠過心頭。
夕陽像個巨大的鹹蛋黃,沉沉地墜在高樓森林的邊緣,將冰冷的玻璃幕牆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霞光透過擋風玻璃,刺得他眯起了眼。
“最後一單了,”
他對自已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左手依舊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感受著那熟悉的黏膩。
他抬起右手,用力揉了揉眉心,那裡的肌肉僵硬痠痛,像擰緊的發條——又是不間斷的六七個小時車輪上的鏖戰。
前方十字路口,綠燈閃爍著,掙紮著變黃,然後熄滅,刺眼的紅燈亮起。他條件反射般輕點刹車,老比亞迪電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穩穩停住。
趁著這幾十秒的間隙,他再次看嚮導航,“預計5分鐘到達乘客”。視線下移,app介麵頂端,那個代表今日收入的數字:28750元。接近三百塊了。
夕陽的餘暉落在手機螢幕上,也落在他布記紅血絲的眼睛裡。他無意識地跟著車內音響鏗鏘的鼓點,幅度極小地、疲憊地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彷彿那接近三百的數字,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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