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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83:長白山上采參忙 第313章 紅榔頭市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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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福來這顆毒瘤被當眾剜去,曹大林借勢立下的三條鐵規,如同三把無形的鎖,牢牢鎖住了草北屯一度浮動渙散的人心。屯子裡那股烏煙瘴氣的歪風邪氣,彷彿被一場透雨洗刷過,雖然角落裡可能還藏著些許濕漉漉的汙跡,但表麵上總算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與秩序。合作社的工作重新步入正軌,參園的前期準備工作,在曹大林的督促和老會計的精心排程下,有條不紊地推進著。購買參籽的錢款已經湊齊了大半,隻等時機合適,便派人前往撫鬆地區采購。

就在這百廢待興、一切向好之際,山林自身亙古不變的節律,再次向草北屯發出了召喚。時令已過處暑,早晚的風裡帶上了明顯的涼意,山巒的顏色開始變得富有層次,翠綠、金黃、火紅交織暈染。最惹眼的,是那零星散佈在林下、坡前的多年生人參,頂端那一簇簇由青轉紅、日益飽滿膨大的聚合果——紅榔頭,成熟了。

「紅榔頭市到嘍——!」

清晨,曹德海那蒼老卻依舊洪亮的嗓音,如同往常無數個年份一樣,敲打著草北屯每一個老輩趕山人的心扉。他舉著那杆鋥亮的黃銅煙袋鍋,站在合作社院子的石磨盤上,對著漸漸聚攏過來的社員們吆喝著:「眼睛亮的、腿腳利索的,帶上家夥,跟我進山!手笨的、膽小的,留守看家,把屯子給咱守好嘍!」

合作社院裡頓時像開了鍋的滾水,沸騰起來。男人們找出珍藏的、用鹿腿骨或硬木精心打磨的「索撥棍」,檢查著上麵纏繞的、浸過桐油的「快當繩」(一種專用的采參紅繩),女人們則忙著縫補進山穿的厚實衣物,往鹿皮縫製的乾糧囊裡裝炒麵、鹹菜疙瘩、還有能補充鹽分的鹽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興奮、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的氣息。紅榔頭市,是山裡人對人參種子成熟季的俗稱,也是一年中尋找野山參最好的時機,那紅豔豔的參籽,就是指引采參人找到寶藏的天然路標。

然而,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響應似乎沒有那麼熱烈。不少年輕人站在人群外圍,交頭接耳,臉上帶著猶豫。參園的計劃剛剛起步,前景雖然美好,但畢竟遙遠,而跟著合作社集體進山抬參,規矩多,辛苦,分到個人頭上的收益,似乎也不如以前單乾或者跟著像孫二癩子(雖然他現在不敢回來了)那樣的人「闖蕩」來得刺激和「實惠」。趙福來之前散播的那些關於「死守窮山溝沒出息」的論調,終究還是留下了一些影響。

曹大林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沒有說什麼。他默默地回到自家倉房,開始仔細挑揀進山的物事。鹿骨釺子要選帶有自然彎度的,更容易探入石縫土層;快當斧的刃口重新在磨石上開了刃,閃著青幽幽的冷光;甚至連用來固定帳篷的彆針,他都要在一塊吸鐵石上蹭幾下——老輩人傳下的說法,鋼器帶了磁性,不招雷擊,在山裡能避邪。

最後,他鄭重地取出那捲用油布包裹、邊角已經磨損發黃的《參譜》,輕輕翻開。扉頁上,趙把頭那略顯潦草卻力透紙背的鋼筆字依舊清晰:「七兩為參,八兩為寶,見寶莫貪,留種養山。」這十二個字,像烙印一樣刻在曹大林的心上。他摩挲著粗糙的紙頁,彷彿能感受到前輩趕山人那份對山林的敬畏與守護。

進山的儀式,比過年還要隆重。參幫的後人,請出了那麵世代相傳、被煙火熏得黝黑的「山神爺」牌位,擺放在院子中央的條案上。條案上陳列著豬頭、魚尾、公雞、方肉四色供品,還有新蒸的白麵饅頭。曹德海作為屯裡最年長、資格最老的趕山人,帶頭燃起三炷香,麵向蒼茫群山,用他那蒼涼沙啞的嗓音,唱起了古老的《喊山調》:

「開——山——囉——!」

聲音拖得老長,在山穀間回蕩。

「各路仙家——讓條道——俺們進山——取點寶——!」

「接——山——囉——!」圍觀的眾人,無論老少,無論今年是否進山,都神情肅穆,齊聲應和。

「平平安安——去——順順當當——回——!」

這蘊含著古老信仰和祈願的聲浪,驚起了林間成群的山雀和鬆鴉,撲棱棱地飛向高空。

儀式完畢,眾人收拾停當,正準備出發。剛走到屯口,就聽見一陣「突突突」的拖拉機轟鳴聲由遠及近,隻見劉二愣子駕駛著合作社那台「東方紅」牌舊拖拉機,車鬥裡還坐著吳炮手和另外兩個年輕後生,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拖拉機在屯口「嘎吱」一聲停下,劉二愣子利落地跳下車,身上還帶著一股機油味。

「曹哥!等等俺!」劉二愣子一邊喊著,一邊彎腰從駕駛座底下使勁拽出一個沉甸甸的麻袋,哐當一聲放在地上,濺起些許塵土。他得意地拍了拍麻袋,「瞧瞧!俺從縣裡廢品收購站淘換來的好東西!新式探礦儀!聽說用它找礦脈一找一個準,找參肯定也行!」

那是一個方頭方腦、帶著表盤和天線的鐵疙瘩,看起來頗為笨重,與周圍人們手裡輕巧的索撥棍、快當繩形成了鮮明對比。

曹德海一看,眉頭就皺成了疙瘩,煙袋鍋毫不客氣地敲在拖拉機鏽跡斑斑的鐵皮上,發出「梆梆」的響聲:「胡鬨!簡直是胡鬨!尋參靠的是啥?靠的是眼力!是心氣!是跟山林的感應!你這鐵疙瘩頂個屁用!山神爺能認這玩意兒?」

劉二愣子被罵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梗著脖子辯解:「德海叔,這都啥年代了,得講科學……」

「科學?山裡的規矩就是最大的科學!」曹德海氣得鬍子直翹。

曹大林看著那台探礦儀,又看了看一臉不服氣的劉二愣子和麵帶憂色的曹德海,沉吟片刻,走上前,伸手掂量了一下那麻袋,分量不輕。他平靜地對劉二愣子說:「帶著吧。」

「曹哥!」曹德海急了。

曹大林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對劉二愣子說:「不過,這東西,不能當主心骨。把它綁到馱物資的騾子背上,算是個備用手段,防個萬一。」

劉二愣子見曹大林鬆口,立刻喜笑顏開,忙不迭地和吳炮手一起,七手八腳地把那台探礦儀往一頭負責馱運帳篷、糧食的健壯騾子背上綁。那騾子似乎極其不喜這鐵疙瘩的氣息,焦躁地甩著蹄子,噴著響鼻,直到曹大林讓人找來一件用艾草熏過的舊麻布,蓋在儀器上,騾子才漸漸安靜下來。

這個小插曲,讓原本莊重的出發氣氛,多了幾分莫名的躁動和不確定性。

曹大林目光掃過即將進山的隊伍,除了曹德海、吳炮手、劉二愣子這幾個老搭檔,以及另外四五個經驗還算豐富的老把式,今年自願跟著進山的年輕人,隻有寥寥三四個,而且多是家裡困難、指望這次進山能有點收獲貼補家用的。大部分年輕人,還是選擇了留在屯裡,或是觀望,或是忙於參圃的平地、備料等活計。

他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但臉上並未顯露什麼。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人群,看到了站在自家院門口、默默望著這邊的春桃。春桃的眼神裡有關切,有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曹大林對她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

就在隊伍即將開拔之際,一個略顯突兀的身影,出現在了屯口的小路上。是蘇曉曼。

她今天沒有穿那身紮眼的西裝套裙,而是換了一身相對休閒的米色風衣和長褲,頭發隨意地披散著,少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商業氣息,多了幾分……刻意營造的溫和?她手裡拎著一個印著外文字母的、看起來挺高階的紙袋子,快步走了過來。

「曹支書,你們這是要進山采參?」蘇曉曼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目光掃過隊伍和那些古老的工具,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像是好奇,又像是……某種算計。

「嗯。」曹大林淡淡地應了一聲。

「山裡辛苦,要注意安全。」蘇曉曼說著,將手裡的紙袋子遞向曹大林,「這是一點進口的壓縮餅乾,熱量高,方便攜帶,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紙袋子散發著淡淡的香精和油脂味,與周圍山野的氣息格格不入。

曹大林看著她,沒有伸手去接,語氣平靜而疏離:「謝謝蘇小姐好意,心領了。我們山裡人,習慣了自己的乾糧。」

蘇曉曼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惱意,但很快又恢複如常,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那……祝你們滿載而歸。」她深深看了曹大林一眼,轉身離開了,高跟鞋在土路上踩出清晰的印痕。

這個小插曲,像一粒石子投入湖麵,在部分隊員心中漾起了細微的漣漪。有人覺得曹大林不近人情,有人則暗自佩服他的硬氣。

隊伍終於出發了。曹大林走在最前麵,步伐沉穩。曹德海、吳炮手等老把式緊隨其後,劉二愣子則興奮地跟在馱著探礦儀的騾子旁邊,不時擺弄一下那天線。那寥寥幾個年輕後生,帶著好奇和緊張,跟在隊伍末尾。

山路蜿蜒,伸向雲霧繚繞的深山。林間的氣息越來越濃鬱,鬆濤陣陣,鳥鳴幽幽。曹大林深吸一口這熟悉而親切的山野之氣,將屯子裡所有的紛擾、蘇曉曼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都暫時拋在了腦後。他的心神,已然與這片孕育了無數珍寶也隱藏著無數危險的老林子,連線在了一起。

他知道,這次進山,不僅僅是為了尋找那延續草北屯希望的紅榔頭,更是一場對意誌、技藝和本心的考驗。山,就在那裡。而能帶回去什麼,取決於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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