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3:長白山上采參忙 第314章 深山尋參
隊伍離開草北屯,一頭紮進了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初始的一段山路還算熟悉,是往年采參、狩獵常走的小徑,越往深處走,人類活動的痕跡便越發稀少,最終徹底被蠻荒的自然所吞沒。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虯結的樹根如同巨蟒般裸露在地表,厚厚的落葉層踩上去軟綿綿的,能陷進半個腳踝,每一步都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更襯得林間幽深寂靜。空氣潮濕而清冷,混合著腐殖土、真菌和某種不知名野花的奇異香氣,吸進肺裡,帶著一股原始的、凜冽的生機。
頭三天,走得頗為不順,甚至可以說是儘走冤枉路。
劉二愣子對他那台廢品站淘換來的探礦儀抱有極大的熱情,幾乎是走幾步就要停下來,舉著那帶著天線的鐵疙瘩,煞有介事地調整著表盤,聽著裡麵傳來的滋滋啦啦的電流噪音。那指標像是抽風般胡亂晃動著,毫無規律可言。
「誒!有反應了!這邊!這邊訊號強!」劉二愣子突然興奮地指著一個方向喊道,帶頭就往一片布滿荊棘的灌木叢裡鑽。眾人將信將疑地跟上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砍斷無數帶刺的藤蔓,弄得衣衫襤褸,滿手血痕,最後挖下去半米深,挖出來的卻是一個鏽跡斑斑、印著模糊日文的鐵皮箱子!撬開一看,裡麵是幾管早已凝固、顏色詭異的化學試劑瓶和破碎的玻璃器皿,嚇得曹德海臉色發白,趕緊讓人撒上隨身攜帶的硫磺粉,連夜換地方宿營。
「瞅瞅!這就是你的科學!」曹德海氣得吹鬍子瞪眼,煙袋鍋差點敲到劉二愣子腦門上,「淨帶著咱們找這些鬼子留下的破爛玩意兒!晦氣!」
劉二愣子耷拉著腦袋,不敢再吱聲,但還是捨不得扔掉那台儀器,隻是不再把它當主導了。
第四天早上,宿營地的篝火餘燼還未完全熄滅,曹大林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眺望著遠處被晨霧籠罩的山巒輪廓,久久不語。他深吸了幾口林間清冷的空氣,又蹲下身,抓起一把腳下的黑土,在指尖撚開,仔細看著土質,又放到鼻尖聞了聞。
「收起鐵疙瘩。」他轉身,對垂頭喪氣的劉二愣子說道,語氣不容置疑,「今天,跟我看『地氣』。」
他領著眾人,偏離了之前亂闖的方向,轉向一處朝陽的山坡。這片坡地生長著大片高大的椴樹,林間相對開闊,陽光能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曹大林指著坡地上一種葉片狹長、頂端微微發紫的蒿草,對眾人說:「看那兒的蒿草,尖梢發紫,像是被什麼東西催著長,地氣旺。底下,定有老貨。」
曹德海眯著眼看了看,微微頷首,顯然認同曹大林的判斷。老把式們都懂得這個,有靈性的老山參生長的地方,地氣(土壤養分、微量元素等)與彆處不同,會影響其上生長的植被。
果然,在那片發紫的蒿草叢深處,他們發現了一片密密麻麻、頂著三片或五片小葉的幼苗。
「是『刺官兒』!」一個老把式激動地低呼。刺官兒是人參幼苗的俗稱,它們的出現,往往意味著附近有年份更久的老參,就像是老參派出的哨兵。
栓柱(他這次也跟著進了山,想彌補之前的過錯,掙點工分)興奮地就要拿出紅繩去係,被曹德海一把攔住:「急啥?毛手毛腳的!這是參娘娘放的哨兵,提醒咱們到地方了,真佛還在後頭呢!驚動了它們,老貨就該藏更深了!」
曹大林示意大家噤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些「刺官兒」的葉脈走向和傾倒的方向。這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辨彆,需要多年的經驗和一種近乎直覺的感應。他順著那冥冥中的指引,撥開層層疊疊的灌木和蕨類植物,向前探索。
跟著「刺官兒」若有若無的指引,他們找到了一處半邊已經坍塌、被藤蔓和苔蘚幾乎完全覆蓋的地戧子(獵人或采參人臨時搭建的窩棚)。扒開破敗的、散發著黴爛氣味的炕蓆,曹大林在角落的浮土下,摸到了一個用油布包裹的硬物。開啟油布,裡麵是一本頁麵泛黃、邊緣破損嚴重的牛皮紙冊子,封麵上用毛筆寫著三個蒼勁的大字:《更路簿》。
這是老輩趕山人記錄山路、水脈、物產和特殊標記的秘本!曹大林小心地翻開,裡麵用極其細密的筆觸畫著錯綜複雜的山勢走向、河流分佈,旁邊標注著隻有行內人才能看懂的符號和簡注。他對著從枝葉縫隙透下的日光仔細照看,發現紙背似乎還透出一些更奇怪的、若隱若現的紋路。那紋路似乎是人參的根須脈絡,又與人體某種經絡圖隱隱對應交織,旁邊還有極其模糊的硃砂小字批註,依稀可辨:「參人同源,氣血相通……」
這意外的發現,讓曹大林心頭一震。這不僅僅是路徑圖,似乎還蘊含著某種更深奧的、關於人參藥性與人體關聯的古秘認知。他將《更路簿》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或許對未來的參園種植,乃至理解人參的奧秘,都有著難以估量的價值。
第十日,他們按照《更路簿》上一條極其隱秘的標注,找到了一片背陰的黑鬆林。林子裡光線昏暗,鬆針落了厚厚一層,空氣中飄蕩著鬆脂的清香。在這裡,曹大林發現了關鍵的線索——一堆鬆鼠啃食後殘留的參須殘渣,裡麵還混雜著一些未能消化、依舊晶瑩飽滿的參籽。
曹德海激動得手都有些發抖,撿起幾粒參籽,對著光看了看,聲音發顫:「是……是六品葉拉的糞!看這籽粒的飽滿度,那老貨……就在左近!起碼是百年往上的寶參!」
希望就在眼前,所有人的疲憊一掃而空,精神高度緊張和興奮起來。他們以發現參糞的地方為中心,呈扇形向外仔細搜尋,不放過任何一絲痕跡。
突然,走在側翼、負責警戒的劉二愣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
眾人心頭一緊,循聲望去,隻見劉二愣子抱著左腳,踉蹌著從一片看似平坦的苔蘚地跳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腳上穿的膠鞋被什麼東西刺穿了,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染紅了一大片苔蘚。
「咋回事?」曹大林一個箭步衝過去。
「蛇!鍋蓋粗的野雞脖子(東北對一種大型蝮蛇的俗稱)!咬……咬了我一口!」劉二愣子疼得齜牙咧嘴,聲音都變了調,指著剛才踩到的地方。
隻見那片苔蘚覆蓋的地麵,微微塌陷下去一小塊,旁邊散落著幾片枯葉,一個隱蔽的、用細樹枝巧妙偽裝的捕獸夾子彈了起來,鋒利的鐵齒上還沾著血跡。而在不遠處的石砬子(亂石堆)陰影裡,一條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渾身覆蓋著棕黑相間、如同鐵鏽般斑紋的蝮蛇,正緩緩抬起扁平的三角腦袋,猩紅的信子「嘶嘶」吞吐著,一雙冰冷的豎瞳,不帶任何感情地鎖定著這群不速之客。那蛇軀盤繞的身後,一道狹窄的岩縫裡,隱約可見幾株頂著沉重紅榔頭果、葉片肥厚油亮的老參輪廓!
「是藥蛇!」曹德海倒吸一口涼氣,驚撥出聲,「老參都有靈物守護!這『鐵樹皮』(對這種蝮蛇的另一種稱呼),毒性烈得很!」
那蛇似乎被驚擾,前半截身體微微弓起,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咋辦?」栓柱聲音發顫,下意識地端起了背著的獵槍,「用……用槍崩了這長蟲?」
「彆動!」曹大林低喝一聲,製止了栓柱。他目光死死盯著那條蓄勢待發的毒蛇,又迅速掃了一眼劉二愣子迅速腫脹發黑的傷口,心知必須立刻處理,否則性命堪憂。
他緩緩向後退了幾步,與毒蛇拉開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然後迅速從懷裡掏出那個從不離身的、用整塊木頭摳成的陶罐。揭開用蜂蠟密封的罐口,一股濃烈刺鼻、帶著苦味的腥氣彌漫開來——那是去年在黑瞎子溝救那母熊時,得到的上好的熊膽汁!
他用手蘸著粘稠的熊膽汁,動作飛快地在劉二愣子和毒蛇之間的空地上,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那古怪而強烈的氣味,似乎對蛇類有著特殊的刺激作用。
那盤踞在石砬子上的「鐵樹皮」立刻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它不再盯著劉二愣子,而是昂起頭,朝著曹大林的方向,發出更加急促、威脅意味十足的「嘶嘶」聲,甚至前半截身體人立而起,露出了腹部淺色的鱗片!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隨著這條大蛇的躁動,那道狹窄的岩縫裡,又窸窸窣窣地遊出了兩條體型稍小、但同樣色彩斑斕、一看就劇毒無比的蝮蛇!三條毒蛇,首尾隱隱相連,在岩縫前組成了一個緩慢流動的、帶著某種詭異韻律的三角陣勢!將那片生長著老參的岩縫,牢牢護在中心!
曹德海看到這個陣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是……是三才陣!老輩人傳說,遇上這種守參的靈蛇擺出三才陣,非得……非得獻祭活物,否則絕難靠近!這……這可咋整啊!」
彷彿是為了印證曹德海的話,被圍在膽汁圈內的劉二愣子,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傷口處流出的不再是鮮紅的血,而是渾濁發黑的黃水,臉色也迅速蒙上一層死灰色,顯然蛇毒已經深入血脈,開始發作了!
情況萬分危急!救人,還是取參?似乎成了一個無解的死局!
曹大林看著痛苦抽搐的劉二愣子,又看了看那三條虎視眈眈、護住參寶的毒蛇,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拔出一直綁在腿上的獵刀,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劃了一道!鮮血瞬間湧出,滴滴答答地落進地上那個用熊膽汁畫出的圓圈裡!
鮮血與熊膽汁混合,霎時間,竟騰起一股淡淡的、帶著腥甜和苦澀混合氣味的青煙!
那三條組成陣勢的毒蛇,突然像是被滾燙的熱油潑到一般,它們猛地縮回了原本高高昂起的頭顱,同時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嘶鳴,這聲音在幽靜的黑鬆林裡回蕩,讓人毛骨悚然。而那原本嚴密的陣勢,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曹大林如離弦之箭一般,一個箭步衝到了劉二愣子的身旁。他俯下身去,完全不顧及自身的安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嘴對準了劉二愣子腳踝上那兩個深黑色的毒牙孔,然後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吸吮起來!
每吸一口,曹大林都會迅速扭過頭去,將那混合著毒液的黑血吐在地上。令人驚訝的是,那被吐在地上的黑血,彷彿具有強烈的腐蝕性一般,落在苔蘚上時,竟然發出了「呲呲」的輕微響聲,而在那落點的周圍,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迅速生長出了一簇簇葉片呈紫紅色的小草——這正是山裡赫赫有名的解毒聖藥,紫花地丁!
然而,曹大林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他的動作。他一口接一口地吸著,吐著,彷彿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嘴唇開始腫脹發麻,但他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沒有絲毫停頓。他用自己的鮮血,硬生生地破開了這看似無解的僵局,用這種最原始、也是最危險的方式,為劉二愣子爭取著那一線極其渺茫的生機。
在這幽暗的黑鬆林裡,人與蛇之間的這場生死較量,已經進入到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僵持階段。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身體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搖搖欲墜。但他的眼神卻堅定無比,彷彿在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那條巨大的蟒蛇刺去。鮮血四濺,他的手臂也被蟒蛇的獠牙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然而,他並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向前,一步一步地逼近蟒蛇。
終於,他成功地將匕首刺進了蟒蛇的身體,蟒蛇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他趁機用力一推,將蟒蛇推倒在地,然後迅速撲上去,用身體死死地壓住了它。
在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整個黑鬆林都安靜了下來。隻有他和劉二愣子的呼吸聲,以及蟒蛇那漸漸微弱的掙紮聲。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用自己的生命,為劉二愣子贏得了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