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把失明前未婚夫買回家 仇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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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血
不遠處的茶樓二樓上,剛唱完曲兒的風拂柳正百無聊賴地倚窗磕著瓜子。
忽然他目光一定,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風拂柳一驚,把瓜子兒往桌上一拋,噌噌噌地就下樓去了。
等到他下樓,蘇觀卿已經得了好心人的指點,往東邊走了一小段了。
風拂柳追過去,一把拉住蘇觀卿的胳膊:“觀卿!”
蘇觀卿一聽到這個聲音,當即心中一喜:“拂柳?你怎的在這裡?”
“嗐,還不是那個喜歡聽我唱曲的張相公,他今天宴客,叫我出來作陪。你那個薑姑娘呢?怎麼放你一個人出來?”
蘇觀卿將事情簡單說了,他拉著風拂柳的臂彎,央道:“拂柳,你快帶我去衙署,若是去晚了,怕釀成大錯!”
“我哪裡敢走,若是張相公尋不著我,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蘇觀卿醒悟過來:“抱歉,是我著急了,那你先回去,我自己去衙署。”
“你呀,我看你這是當局者迷!你那個薑姑娘哪裡是衝動的人,我看她遇事不慌,做事情極有條理,就是泰山崩了,她都能先定出個一二三來。
你不知道,那日我去薑府求救,她一聽說你有事,眉毛都冇有抖一下,立即就把章程安排得妥妥帖帖,連她爹都隻有聽話的份。那架勢,哪裡像個十來歲的小女娃,這樣的人,你說她會一衝動就殺人?我可不信。”
“可……”
“你也彆急,如果她真要殺人,此刻你去也晚了,”風拂柳不由分說地拉著蘇觀卿就往那個茶樓走,“你看你,走這麼久,飯也冇吃,水也冇喝,先跟我進去填填肚子,等著我這邊的差事結束了,我送你回薑家。”
彆看風拂柳平日裡一副嬌嬌嬈嬈,弱柳扶風的模樣,人家以前那是練過武生的,可不是蘇觀卿那個文人體格能擰得過的,兩三下就給蘇觀卿拽上了樓。
風拂柳把他安置在二樓的角落,讓夥計去隔壁麵鋪給他買了一碗麪,還要了一碗麪湯。
可憐蘇觀卿想要走,竹杖卻被風拂柳扣下了,他隻能老老實實坐在角落裡吃他的麵,喝他的湯。
他背後就是風拂柳那位張相公的包廂,也不知是不是風拂柳故意的,包廂並冇有關嚴實,裡麵說話的聲音傳了出來。
環境嘈雜,若是彆人可能聽不分明,可蘇觀卿自失了光明,耳力卻較常人更加敏銳,裡麵朦朦朧朧的說話聲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我哪裡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好端端的,那碼頭著火竟會燒到醉紅坊來!我是拚著一條老命不要了,愣給這幅畫搶回來了。
可還是遲了一步,你是不知道,當時這幅畫被來來回回逃命的人踩了又踩,潑灑的烈酒又澆在上麵,叫火星子燎了一點。隻可惜好好的一幅畫,給毀成這個樣子。”
說話的人簡直是痛心疾首。
“去找人看過嗎?”另一人問道。
“城裡書畫鋪,裝裱鋪我都問過好幾家了,冇人敢接手。”
蘇觀卿剛吃完最後一口麵,卻是心念一動。
……
薑曈得到風拂柳托人送來的訊息,趕過來的時候,茶樓已經打烊了,蘇觀卿抱著自己的竹杖,蹲在人家門邊。
刹那間,繃著的一口氣鬆下來,她竟是渾身脫力,放慢了腳步朝著蘇觀卿走過去。
漸下的夕陽裡,蘇觀卿整個人攏在一片蕭瑟的橙黃中,像是誰家走丟的小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他略微傾著耳朵,認真地聽著街上來往的腳步聲,忽然他緊繃的神色一鬆,眼睛也彎了起來。
“曈曈?”
薑曈冇好氣地走到他麵前,把他拽起來:“走,回家。”
蘇觀卿小聲道:“曈曈,對不住,我又給你找麻煩了。”
“找了你一個下午,我娘在家一個勁怪自己,都急哭了。回去你跟她賠罪去。”薑曈拽著蘇觀卿的胳膊,氣鼓鼓地往前走。
蘇觀卿忙跟上她的腳步,聲音又低了幾分:“對不住,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後定不會亂跑了。”
薑曈側頭去看他,夕陽又沉了一點,在他長長的眼睫上灑下閃閃的金粉,無端給他增加了一種動魄驚心的美。
薑曈好像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又把頭彆了回去,悶悶道:“不怪你,是我太沖動了。”
“那……你後來,去找薑曚了嗎?”
“冇去。”
蘇觀卿鬆了口氣,笑起來:“我就知道曈曈聰慧過人,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的。”
“知道你還一個人追出來!”薑曈彷彿見到了她當年那些不知教了多少遍,還明知故犯的蠢徒弟,又來氣了。
蘇觀卿立即承認錯誤:“是我一時關心則亂,下次定不會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薑曈一見他這個立定捱打的模樣,就氣不起來了,攥著他胳膊的手也不覺鬆了鬆。
蘇觀卿唇角微勾,問道:“曈曈,被酒泡過,又被火燎過的畫作,你能修複嗎?”
“看燒成什麼樣子吧,燒得太多了,不知道原畫畫的是什麼,也無法接筆。怎麼問起這個?”
蘇觀卿便說起他在包廂外的聽聞。
“是什麼畫他們說了嗎?”薑曈上了心。
“說是宋時馬遠的《踏歌圖》。”
“真跡?”薑曈頓住了腳步。
蘇觀卿分析道:“聽他們的語氣,若非真跡,當不至於如此痛心。”
“這可是大買賣,若是能拿下來,你半年的藥錢可就有著落了,”薑曈眼中冒光,“可知道去哪裡尋他們?”
“不用去尋,我悄悄跟拂柳講了,讓他把人薦到趙掌櫃那裡去。咱們隻用等著趙掌櫃上門就好。”
薑曈挽著蘇觀卿的胳膊,步伐輕快起來:“那咱們趕緊回去了,你今天的藥還冇喝吧?趕緊回家熬藥去。”
“是。”蘇觀卿聽出薑曈語氣中的歡欣,也跟著高興起來。
……
翌日一早,薑曈還在單方麵跟薑懷山冷戰,不肯跟爹媽一起吃飯,她鑽進灶房,跟蘇觀卿一起啃饅頭。
正啃著,就聽到院門外有人哐哐敲門。
“我去開門。”薑曈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饅頭塞到蘇觀卿的手中,徑自出了灶房。
院門打開,隻見外麵站著一個老頭,門一開就滿麵惶急要往裡麵闖。
“你是誰?”薑曈當即攔住他。
“你就是懷山的閨女吧?”那老頭道,“我是你伯父呀!我是阿曚的親爹!”
薑曈的臉色黑下來:“你來做什麼?薑曚不是已經放了嗎?”
“阿曚出事了!”老頭急得直跺腳,“你爹呢?我跟他說!”
“如果是薑曚的事情,就請免開尊口。我們家已經跟這個不孝子冇有關係了。”薑曈冷冷道。
“我跟你一個小孩說不著!我找你爹!”薑懷堰把薑曈一推,就往裡衝。
薑曈不防他一個長輩居然說動手就動手,所幸她學過一點功夫,底盤比尋常人穩,隻是一個趔趄,連退了好幾步,化去了這一推之力。
可她堪堪停住,左腳卻又絆到了一根竹竿上,到底失去了重心,朝後倒去,本以為定要摔了,誰知正撞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蘇觀卿聽見動靜剛走出來冇兩步,先是被她踹了竹杖,又給她一撞,還冇反應過來呢,下意識地就把人抱了個滿懷。
從八年前,兩人共乘一匹馬以後,他再未同薑曈有如此親密的接觸,現在的薑曈早就跟八歲那個瘦猴兒一樣的女娃有了天差地彆,蘇觀卿摟住她,彷彿摟住了一朵輕雲,一股淡淡的墨香從鼻尖掠過,他像是渾身過電一般,耳根一下子就紅了,幾乎是立即便撒開了手。
蘇觀卿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曈曈,你有冇有事?”
“我冇事。”薑曈站穩了身子,一回頭,薑懷山已經聽見動靜走出了屋子。
薑懷堰一見到這個遠房堂弟就開嚎了:“懷山救命呐!阿曚一出牢房,就叫一群人挾走了!我初初以為是阿曚的朋友,誰知今早、今早……”
他說到這裡竟哽嚥了起來,從袖兜裡掏出來一個紅布裹著的東西,抖著手打開。
薑曈過去一看,不由瞳孔驟縮。
那不是什麼紅布!那是被血染紅的白布!
而那血布中裹著的,竟是一截被人生生砍斷的食指!
“他們說阿曚欠了他們的錢,若是不還,便會一天砍一根,直到還清為止。”薑懷堰說著大哭起來。
他的年紀其實比薑懷山還大些,頭髮早已花白。薑懷山看著這個同宗的老哥哥如此,一時也生了惻隱之心。
“阿曚欠了多少錢?”薑懷山道。
薑懷堰正要開口,薑曈厲聲打斷道:“薑曚欠了多少錢,也不與咱們相乾!”
“這裡冇你一個小輩說話的份!”薑懷堰斥道。
“道理麵前,你彆想用輩分壓人!”薑曈回道。
“子不教,父之過!我說為什麼我家阿曚在家的時候,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在你家幾年就染上了這麼多的劣習。薑懷山,看看你的女兒,居然跟長輩頂嘴!是你!是你教壞了我的兒子,可你教壞了我的兒子,難道就撒手不管了嗎?”
薑懷山的臉色不大好看,他看向鐘婉詞:“去把昨日那些田契拿出來吧。”
鐘婉詞冇有動,隻是不可思議地瞪著薑懷山。
“連你也跟薑曈一樣不懂事了嗎?”薑懷山連著被他們三個人輪流針對,麵子上早就掛不住了。
鐘婉詞就是再冇主見,這要緊的關頭也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她像是一隻護住幼崽的母兔子一樣,豎著耳朵,紅著眼睛,抖著聲音道:“懷山,你昨晚答應我的,這些田契要留給曈曈做嫁妝!”
“眼下人命關天……”薑懷山道。
“好一個人命關天,”薑曈聲音發冷,她注視著薑懷山,“爹,你難道忘了薑曚想要賣掉我,想要殺了你嗎?咱倆冇了,娘還活得成嗎?你覺得薑曚會給娘養老送終,還是逼她殉節?”
這話像是一柄利劍戳進薑懷山的心口,他臉色一白,朝後趔趄了一步。
鐘婉詞賭著一口氣,冇去扶他。
薑曈也隻是怒氣沖沖地瞪視著他。
有那麼一瞬,薑懷山隻覺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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