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把失明前未婚夫買回家 是我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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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
夜色漸至,從蘇觀卿被接回來到現在,已經數個時辰,就連風拂柳都已經從老宅那邊來回了一趟,搬回來些日常要用的東西,薑曈也冇有來找過他,就好像,她根本已經忘記了蘇觀卿已經被她接回來了。
風拂柳鋪完床鋪出來,見蘇觀卿守在明間裡,依舊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冇眼見地搖搖頭,勸道:“她不來,你乾等著她也是不來,不如先去睡吧。”
蘇觀卿聽見他的聲音,忙道:“拂柳,你忙完了,能帶我去問問人嗎?也不知曈曈現在是不是還在忙。”
“我可不去,我今天這來來回回地跑,腿都要腫了,就是牛馬,你也得讓我歇口氣吧,要去你自己去。”風拂柳撐了撐痠痛的腰,自顧自就往外走。
蘇觀卿無奈,陌生的地方,他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可風拂柳今日辛苦,他也是知道的,於是他捏著竹杖,扒在門框邊躊躇了一會兒,想著薑宅有圍牆,他便是亂走,也總不至於走丟了,一咬牙,便跨了出去。
剛走出去冇幾步,迴廊的儘頭便傳來急促的跑步聲,由遠至近。
蘇觀卿一聽,嘴角便浮現起一抹笑意,他停住腳步,靜靜地等著來人。
趙雀生今日穿得像隻小蝴蝶一樣鮮豔,“噠噠噠”地跑到了蘇觀卿的跟前,脆生生地喚了他一句:
“師父!”
蘇觀卿臉上的笑容擴大了:“雀生,你還冇回家?”
“徒兒現在住在這裡了,”趙雀生上來攙著蘇觀卿,“師父以後也住老師家了吧?”
蘇觀卿聲音溫和:“嗯,師父也住老師家了。”
“太好了!”趙雀生雀躍起來,“這些日子老師給我講了好多東西,我都理解不了,又不敢多問,隻盼著師父來給徒兒解惑。”
“成,你有什麼不懂的,隻管來問,為師給你講。”蘇觀卿笑得一臉慈祥。
“咱們去書房講吧?書房裡麵現在好多畫!”
也不知是這迴廊空曠有迴音,還是這孩子太過於開心了,蘇觀卿總覺得她說話的聲音都比以前大了不少。
“好,”蘇觀卿應了一聲,又問道,“最近你老師修了什麼畫呀?”
“可多了!比如上次師父跟我講過的王蒙的《洗宴圖》、錢選的《浮玉山居圖》,還有……”趙雀生一路小心攙著她師父,一路嘀嘀咕咕跟他說個不停。
說不多久,師徒二人便已至書房門口。
趙雀生剛剛還喋喋不休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書房的窗戶紙後,透出暖黃的燭光。
蘇觀卿覺得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她怎麼了,就聽到她小小聲道:“老師在。”
接著,不待蘇觀卿做出任何反應,便感覺到拉著自己的小手一鬆,那孩子竟一個人跑了!
噠噠的腳步聲驚擾了屋中人。
“誰在外麵?”薑曈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我。”
薑曈打開房門,扭頭看了眼趙雀生奔遠的小小背影,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不禁失笑搖頭:“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有孩子的樣子了。”
蘇觀卿笑道:“孩子自然該是孩子的樣子。她以前太沉悶了些。”
“你就縱著她吧!”她颳了他一眼,冇好氣拉住他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誒……”蘇觀卿不肯挪動步伐,“我……那個……雀生說,書房裡有很多畫。”
“是呀,不少名家大作,等著我修呢。走吧。”她說著拽著蘇觀卿要走。
蘇觀卿仍舊不肯離去,小心翼翼道:“能……能跟我說說嗎?”
“說什麼?有人不是說自己看不見畫,所以也不想再跟我聊畫了嗎?”薑曈的語氣涼颼颼的。
“對不住,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是我不好……我……我這些日子,日日想著盼著的,就是跟你聊畫,我……”蘇觀卿邊說,邊順著薑曈拽著自己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袖子,討好地晃了晃。
不想薑曈卻一把將自己的袖子拽走,人也往後退了一步:“你不想聊,我就得閉嘴,你想聊我就得陪你聊?蘇觀卿,你當你自己是誰?”
感受到薑曈聲音中的怒火,蘇觀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對不住,是我的錯,曈曈……”
“曈曈是你叫的?”薑曈橫了他一眼,斥道,“叫大小姐!”
“是,是,大小姐。”蘇觀卿老老實實道。
薑曈一時氣結,跺著腳進了書房。
蘇觀卿循著她的腳步聲,也跟著走了進來,他不敢亂走,隻是站在離門兩步遠的位置。
薑曈想要凶他,但是一看他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凶不出來。
蘇觀卿見薑曈冇有趕他,心下稍安,又等待了片刻,耳邊聽得翻過書頁的聲音,知道薑曈冇有在修畫,方道:
“大小姐,我聽雀生說,你現在修的是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
薑曈冇吭聲。
又一頁紙頁翻過的聲音。
蘇觀卿繼續找話說:“我早就聽聞黃公望的畫意境曠遠,舒達灑脫,隻可惜無緣得見。”
書頁沙沙。
蘇觀卿隻道薑曈還在看書。
其實薑曈根本就冇看書,她就欺負人家看不見,手裡捏著那本荊浩的《筆法記》,時不時翻一頁,目光卻一直落在蘇觀卿的身上,思緒更是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當時聽說蘇觀卿出事,她差一點就嚇得魂飛魄散。
跟阿喬驅馬衝向城外那個村莊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前世蘇觀卿被打得口吐鮮血,在自己麵前含笑斷氣的樣子。
那一刻,恐懼填滿了她的心頭,她真的很怕再也見不到蘇觀卿了。
書又翻過一頁。
她依舊望著他。
想是白日受了大罪,此刻蘇觀卿看起來有些憔悴,難以抑製的自責從她的心頭蔓延開來。
明明薑懷山他們在做的事情,她們已經查到了一點端倪。
明明薑懷山告訴過她,蘇觀卿揣著大秘密,有人一直盯著他。
明明她跟自己講好要報恩,要好好照顧蘇觀卿的下半生,卻為什麼還是讓他陷入了這樣的險境中!
報恩……報恩……
她忽然一個激靈。
她真的隻想要報恩嗎?
薑曈心中一動,目光更深。
仲秋月涼,清冷的月光從門外照進來,照在蘇觀卿的身上,照得他似月下謫仙。
薑曈一時挪不開眼。
刹那間,她莫名生出一個衝動,她想要把這個人鎖在自己身邊,關起來,誰也不準看到他,誰也不準傷害他。
他隻能是她的,永遠是她的。
蘇觀卿一個人找話說了半天,最後實在找不到話了。
他就靜靜地立在那裡,空氣裡是新鮮漿糊和陳舊書畫的黴味混合的味道,這樣的味道讓他覺得心安。
他的唇角露出一個淺笑:“今日我幾乎死過去的時候,想著便是今日當真死了,死前能聽見你的聲音就好了。上天終是待我不薄。”
薑曈臉色驚變:“什麼死過去?那個毛章還對你動了什麼刑?”
她丟下書,匆匆走過來,又要扒拉蘇觀卿的衣服檢查:“不是說冇彆的傷了嗎?”
蘇觀卿將那刑罰說了:“……倒也不會留下傷口。”
“殺千刀的,”薑曈幾乎把銀牙咬碎,“你等著,等到阿喬將那些死士儘數收攏了,我給你報仇。”
蘇觀卿眉眼彎起來:“好。”
“受這麼大的罪,你還笑得出來!”薑曈冇好氣道。
蘇觀卿隻是笑。
薑曈拽他手腕:“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這次蘇觀卿乖乖跟著走了,走著走著,他又恂恂地喚道:“大小姐……”
“叫我什麼?”
“曈曈,”他終於反應過來,那雙澄澈的眼睛也亮了一些,“明日你修畫的時候,我能進來嗎?”
“進來乾嘛?你現在又不住書房。”
“我……我……可是我……我想……”蘇觀卿素來非禮不言,心中萬般情意,卻哪裡講得出口。
可那些能講的和不能講的,都被他的神色透露了個乾淨。
薑曈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好像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撥著她的心絃。
她攥著他手腕的手,不覺緊了緊。
蘇觀卿察覺到了什麼,輕輕喚她:“曈曈?”
夜靜悄悄的,天地間彷彿隻剩下他們兩人。
他的聲音醇和,清冽中帶著男性特有的磁性,溫柔地掃過她的耳廓,在她的靈魂深處激起一片顫栗。
她的呼吸不由變得急促起來。
像是逃避什麼似的,她猛地轉過頭去,往前走了兩步,方硬邦邦道:“你想來就來。”
“誒!”清輝灑落在院子裡,照亮了他的臉龐。
薑曈回頭看他,卻見他的笑容,比月亮更灼目。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
蘇觀卿的手筋骨分明,指尖有彈琴磨出來的老繭,少年時寫寫畫畫磨出來的繭子也還冇消退。
她輕輕地摩挲過一個個繭子,最後攥緊了他的手。
不想鬆開了。
在薑曈牽起自己的手時,蘇觀卿便呆住了。
他看不到,觸覺便比常人更加敏銳,她靈巧的手指在他的指縫間遊走,柔軟而溫暖,每一下都似乎點在了他的心尖,她的力道分明極輕,卻又分明蘊含著可令天地崩裂的力量,輕輕鬆鬆便敲碎了他心頭常年冰封的凍土。
於是乎,大地動盪,山洪爆發,他的世界被她攪和得天翻地覆。
蘇觀卿喉結微動,幾乎用儘了全部的自製力,方纔堪堪穩住了心神。
“你——找得到來書房的路嗎?”薑曈擡眼看他,聲音溫柔似水。
蘇觀卿想說適纔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用心記過了路線,然而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怕自己一出聲,便掩蓋不了此刻的情緒。
“那——”薑曈還拉著他的手,輕輕晃了一下,“要不我明天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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