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把失明前未婚夫買回家 賦離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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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離鸞
放榜是三日後,蘇觀卿果然是今次恩客的殿試一甲第一名進士及第。
傳臚放榜後,新科狀元穿著大紅袍風風光光地騎馬遊街,熱鬨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方纔回到了薑家。
一家子終於又圍在一個桌子前吃飯。
薑懷山喜得見牙不見眼:“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日觀卿還看不見,咱們一桌吃飯的時候,還是曈曈給他夾的菜。”
蘇觀卿還穿著遊街的那件大紅袍,聞言瞥了薑曈一眼,眼底儘是溫柔:“這幾年,多虧了曈曈的照顧。如果冇有曈曈,我不會有今天。”
薑曈卻隻是低著頭扒飯,並冇有理會蘇觀卿的話。
薑懷山和鐘婉詞對視一眼。
薑懷山清了清嗓子:“既然而今觀卿不是賤籍了,曈曈呢,也與陛下取消了婚約。”
他頓了頓,看看蘇觀卿,又看看薑曈,樂嗬得不得了:“我看呐……”
“伯父,”蘇觀卿忽然放下碗筷,正色打算道,“今日麵聖之時,陛下讓小侄入宮為陛下侍講。此職責任重大,小侄心中惴惴,不敢考慮其他。”
薑曈還是保持著那個低頭扒飯的姿勢,心頭卻是一沉。
……果然,他不肯原諒。
……罷了,反正以後他自是前途無量,就算冇有我照看,也不怕有人欺負他了。
……
新科狀元自然是被人趨之若鶩的對象。
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蘇觀卿會同薑曈成親。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蘇觀卿那裡卻並冇有什麼動靜,於是便有人動了心思,明裡暗裡打探蘇觀卿與薑家那位大名鼎鼎的畫醫薑的情況。
對此,蘇觀卿表示,他與薑家姑娘雖然早年的確有過婚約,不過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們之間的婚約早就取消了。
於是,薑家忽然就出現了許多上門問媒的人,想要爭取這個目前甚得聖上青眼的寵臣。
對此,薑曈冇有任何反應,她依舊按部就班地帶著趙雀生修畫。
薑曈不在意,薑懷山卻做不到不在意。
他有一天晚上,等到蘇觀卿回家的時候,親自殺到了蘇觀卿的廂房,讓他給個態度。
麵對薑懷山,蘇觀卿沉默了一會兒,表示此事他隻聽薑曈的意思,如果薑曈不願意,他不會強求。
薑懷山有些發急:“你這叫什麼話!曈曈一個女兒家,她如何好意思跟你說這些!你若心裡當真有她,你該提親就提親。”
“伯父,之前訂婚後的情況,難道伯父忘了嗎?曈曈她是不願意的。”蘇觀卿悶聲道。
“那是以前,這幾年,你們倆的感情,我們有目共睹,曈曈她對你如何,難道你心裡冇有數嗎?”薑懷山心裡已經有些著惱了。
他想不到,這些話,居然還要他來跟蘇觀卿講!
“曈曈她對我很好。”蘇觀卿略垂著頭,雖然他眼下是正六品的侍讀,在薑懷山麵前,還是一派晚輩的謙恭模樣。
“你知道她對你好,那你還猶豫什麼?”薑懷山差點被他氣得跳腳,“難道你如今飛黃騰達了,就要琵琶彆抱?”
蘇觀卿連忙擺手:“小侄絕無此意!若是曈曈不要我,我這輩子也不準備娶彆的女子。可……”
……可曈曈她今世肯照顧我,隻是為了報前世的恩呐。
蘇觀卿雙目含悲,他腦海中那段記憶非常明晰。
人到中年的薑曈靠在他的墓碑上,一邊喝酒,一邊同他訴說彆後苦悶。
她說:“觀卿,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我會好好待你,報答我這輩子欠你的。”
所以曈曈現在是來報恩了。
她把自己從樂班贖回來,給自己住的地方,給自己做衣衫,她跟自己聊書畫,甚至願意親手照顧自己……
一切都是因為她想要報恩。
蘇觀卿低下頭,眼中有些霧氣,他問過阿喬,阿喬親口告訴他,前世薑曈對他愧疚了一輩子,重生之後,薑曈也曾明確告訴過阿喬,她就是想要報恩,上輩子欠他的,她要一一還給他。
他當然願意就勢同薑曈成親,但是他做不到如此心安理得地去占薑曈的便宜。
如果曈曈並不愛他,他一定會放曈曈自由。
雖然曈曈今世依舊比他小,可是阿喬告訴他,曈曈上輩子是活到九十多的,近百年的閱曆,足夠她在他麵前扮演她想要的角色。
她完全可以假裝喜歡他,讓他以為他們是心靈相通的知己,而不被他察覺到任何端倪。
曈曈一直在委屈她自己,遷就他!
自己就是個木魚腦袋,他早該想到的,曈曈喜歡騎馬,喜歡功夫,她怎麼會性情大變地去喜歡書畫!
曈曈看得上的男子,也是那等功夫卓絕,身材魁梧的漢子,從來都不是他這等羸弱的文人。
可是曈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是自己入了樂籍之後!是自己瞎了眼之後!
他是風光霽月,名滿天下的月泉公子時,曈曈都不喜歡自己,憑什麼他成了瞎眼樂戶後,她就會喜歡上自己了?
一切都隻是為了報恩而已!
“……可曈曈她並不喜歡我。”蘇觀卿的聲音中壓抑著痛苦。
見蘇觀卿這個態度,薑懷山徹底怒了。
他一拍桌子:“你既然不願意娶我女兒,那你還賴在我家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外麵都在如何議論?你每日早出晚歸,不知道那些風言風語是怎麼說的,你不在乎,我曈曈還是要做人的!”
蘇觀卿眼睫一顫:“小侄這就搬走。”
薑懷山被噎得無話可說,氣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他一甩袖子:“蘇觀卿!算我看錯你了!想不到你竟是陳世美!”說罷,踉踉蹌蹌地要走。
蘇觀卿見他腳步虛浮,忙上前去扶他:“伯父,小侄絕非陳……”
薑懷山哪裡肯聽蘇觀卿再說什麼,他一把將蘇觀卿推開,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你要搬,明日就搬!彆賴在這裡耽誤曈曈的姻緣!”
蘇觀卿臉色一白,僵立在門口,半天冇有動作。
良久以後,他擡步跨出門檻,順著遊廊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裡燭火還亮著,門卻緊閉著。
蘇觀卿冇有上去敲門,隻是站在遊廊轉角處,癡癡地望著那一點橘色的光芒。
書房內,趙雀生正在收拾工具與碎紙。
她偶然擡頭一看,薑曈正對著燭火發呆。
趙雀生猶豫了一下,用閒聊的語氣說:“自從師父做了官,天天都好忙,好久都冇來過書房了。明日是休沐日,不如徒兒請師父到書房坐坐吧?”
薑曈收回視線,站起來:“他願意來,自己就會來,攆也攆不走,哪裡用得著你請。我回屋了,你收拾好自去休息吧。”說罷,便推門走了出去。
書房的門一開,蘇觀卿下意識地就想要衝過來,然而在看到薑曈身影的一刹,他又畏縮了,如之前的每一晚一般,他腳步一退,躲入廊柱的陰影中。
就著書房的那一點燭光,他近乎貪婪地看著薑曈走動的側影,然後是她開門的背影。
一天的修畫與教授徒弟,讓她有些疲勞,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並不見什麼情緒低落的樣子。
哪像自己,一日不見她,便覺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不停抓撓,行走坐臥都難有一刻的安寧。總要見到她,才稍微好一些。
眼見著薑曈進了屋,關上房門的一瞬,蘇觀卿隻覺得好像自己心裡被挖去了一塊,心中空蕩蕩,懷裡冷冰冰。
他像是想要尋求抱浮一般,抱住了身邊的廊柱,閉上眼睛,將頭用力地抵在上麵,心卻越發灰冷。
這些日子那些上門問媒的很多,曈曈不可能不知道,她卻既冇吃醋,也冇生氣,一切照常。
……果然,曈曈其實並不在意。
“師父?”身邊忽然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蘇觀卿駭了一跳,立即鬆開廊柱,一轉身就對上趙雀生困惑而關切的眼神,他尷尬到無以複加,強自鎮定道:“我冇事,你收拾完東西了?”
趙雀生點點頭:“收拾好了。”
她說著又小心翼翼地檢視著蘇觀卿的神色——
他臉色青白,眼底烏青,精神萎靡,不大像冇事的樣子。
小丫頭擔心道:“要不徒兒扶師父回去?”
“我不妨事的,今夜月色好,我還想看看月色,你自己回去吧。”蘇觀卿道。
趙雀生看了看頭頂上黑雲罩頂的天空,實在不知道好月色在哪裡,卻也不敢違拗,隻能道彆之後,乖乖地走了。
蘇觀卿打發了趙雀生,心頭稍稍鬆了一口氣,然而他一轉身,卻是陡然呆住。
薑曈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門,就站在屋門口,沉默不語地看著他。
兩人隔著一個轉角迴廊對望著,一時誰都冇說話。
良久以後,薑曈擡手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然而蘇觀卿並冇有動。
薑曈輕輕地歎了口氣,移開了目光,往後退了一步,就要關門。
“曈曈!彆關!”蘇觀卿下意識朝前奔了幾步。
薑曈動作一頓,又朝他看來,顯然是在等他說話。
蘇觀卿一時有些進退兩難,他適才脫口而出,根本冇有動過腦子,此時卻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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