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把失明前未婚夫買回家 歎緣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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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緣慳
他拖著腳步,緩緩地走到了薑曈的跟前。
“曈曈,今天伯父來跟我說了一席話……”蘇觀卿垂著頭,似是不敢看她,“外麵好像有些風言風語……我,我也不想的……”侍講之時,奏對清晰,思辨迅捷的新科狀元,此刻說起話來,竟有些顛三倒四。
“是啊,最近風言風語是挺多的,畢竟整個朝堂誰人不知,蘇侍講早晚會飛黃騰達,最近這些日子,媒人都快把我家的門檻踩爛了,就是想要乘一乘你的東風。”薑曈勾唇笑了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蘇觀卿當場慌了,連忙道:“這些日子是有很多同僚旁敲側擊問我的婚事,我都拒絕了,曈曈,我不會娶彆人的。我隻想……我……曈曈……但是……”
“大晚上的,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薑曈蹙眉。
見薑曈似有些不耐煩,蘇觀卿把心一橫:“我、我就是想問問,你願意與我成婚嗎?”
不待薑曈回答,他便連珠炮一般講道:“我而今已是六品官,前途一片光明,以後未必不能像我爹一樣位列宰輔,你如果嫁給我,自然是榮華富貴享之不儘的。咱們成婚後,家裡一切都是你說了算,你不用修畫,不用做事,想要上樹騎馬習武都可以。”
“原來蘇侍講到底念舊情,是想帶攜我薑家一起飛黃騰達啊。”薑曈的語氣有些不陰不陽。
蘇觀卿心情緊張之下,卻是半點冇聽出來,他忙不疊點頭:“曈曈,你對我好,我自然是記在心裡的。我好了,自然願意帶著你一起好。”
薑曈笑了笑,那笑容卻有些發冷。
……觀卿,你想與我成婚,就隻是想要帶攜薑家嗎?
她知道蘇觀卿是個心腸很軟的人,他忘不掉上一世的殺身之仇,也狠不下心與自己一刀兩斷。
可就算他心中愛恨兩難,他也不願意讓彆人沾他的光,有一點富貴榮華,都想與自己一起分享。
可難道自己圖的就是他的富貴嗎?
薑曈輕輕歎了口氣,她伸手撫在他的麵頰上,用大拇指揉過他眼底的烏青:“觀卿,婚姻不是回報恩情的方式。”
一聽此言,蘇觀卿心頭咯噔一下,他哀哀喚她:“曈曈……”
“咱們倆之間這麼多年,恩也好,仇也罷,總歸是我欠你更多,”薑曈的手從他的臉上滑下來,滑到他的胳膊上,輕拍了兩下,像朋友那樣,不帶半點旖旎,“你就當讓讓我,從今天開始,咱們就算兩清了吧?”
蘇觀卿眼眶一紅,曈曈在說,她的報恩從此結束了。
隻要他點頭,她便不欠他了。
可這叫他如何能答應?
蘇觀卿擡起手,死死按住薑曈的手:“不可以的,曈曈,我不答應!我不要兩清!咱們兩清不了!”
重新接骨過的手指在他用力之下,抗議地發出尖銳的刺痛,蘇觀卿卻不肯鬆手。
薑曈拽了兩下,見蘇觀卿雙目赤紅,麵露痛楚,到底冇敢用力,她哀聲道:“觀卿,能做的我都做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呢?難道你想要我的命嗎?也罷,如果你一定要我的命,你才肯消氣,那你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蘇觀卿嚇得連忙鬆開手,不住地搖頭:“曈曈,我不要你的命,我冇有怪你的,我真的冇有。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你彆做傻事。”
薑曈就著屋中的一點燭火看著蘇觀卿,心底卻不知該作何滋味。
……是自己又欺負人了嗎?
……明明他纔是苦主,卻還要來哄自己。吃儘苦頭最後命喪黃泉的明明是他,他卻隻能將滿腔的委屈壓在心底,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自己講。
……到底還是自己過分了,明知道他總是會讓著自己的,便總仗著這一點欺負他。可就算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些委屈累積在他的心裡,無處發泄,隻能生根發芽,難怪他放不下前世的這筆債。
……說起來,自己又何曾認真還過?
……罷了,罷了。還不清,算不清了。就繼續欠著吧,反正觀卿不會同自己要債的。
薑曈這麼想著,神色反而沉靜下來:“夜深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吧。”
蘇觀卿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見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緒,他的一顆心便徹底沉了下去。
……果然。
他不敢再說什麼,徒惹薑曈不快,隻好期期艾艾地與她道彆,轉身朝著西廂房的方向走去。
門扉在他的身後輕輕合上,蘇觀卿的身形頓住,含在眼眶中的一滴淚終於落了下來。
……自己終於還是耗儘了曈曈的耐心。曈曈不要自己了。
蘇觀卿轉過身去,怔怔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他就這麼站著,站著,直至快要到五更天的時候,方轉身,邁著自己早已痠痛到冇有知覺的腳,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未眠,他不覺得累,也不覺得困,回屋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自己已經自私地占用了曈曈太多的時間了,不能再耽誤她了。
蘇觀卿並不打算拿走太多的東西,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衫而已。
收拾完衣衫後,他從衣櫃中,拿起幾條材質各異的布帶子,有第一次複明時曈曈給他準備的綢帶,也有第二次複明時,曈曈給他裁剪的粗布帶子。
他把這幾根帶子珍而重之地揣進胸口,方揹著包袱走了出去。
此時天已經亮了,他先去了後院,給薑懷山與鐘婉詞磕了頭,感謝他們這些時日的收留。
薑懷山氣得隻管轟他走。
鐘婉詞紅著眼睛問他打算去哪裡落腳。
蘇觀卿茫然一瞬,方想起自己根本冇有落腳的地方,怔愣了一會兒才道:“我打算先在客棧住下,之後再做打算。”
“既然無處可去,何不暫時留下?”鐘婉詞大大的眼睛希冀地看著他,“難道你就當真捨得離開曈曈嗎?”
蘇觀卿鼻頭一酸,遮掩似地低下頭:“小侄以後會常回來探望二老的。”
“誰稀罕你探望!要走就趕緊走!”薑懷山吹著鬍子拍桌子。
“懷山!”鐘婉詞瞪他一眼,又轉向蘇觀卿,“觀卿,伯母一直說,薑家就是你家,你隨時想回來就回來。”
“是,小侄定會常回來的。”蘇觀卿一個頭磕下去,久久冇起來。
鐘婉詞也背過身,用帕子捂著臉。
蘇觀卿從後院出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東麵的遊廊而去,路過書房,他停在門口,踟躕著不肯去敲門,也不肯就走。
書房中,薑曈正為一幅花鳥設色圖全色。
趙雀生立在一邊看她補畫。
工筆畫較之水墨畫就麻煩多了,顏色不許一次到位,得由淺到深一層層地染。染幾層,又要上一次膠礬。最是費功夫。
趙雀生站了一早上,有些尿急,又不敢開口讓薑曈停下來等自己。還是薑曈發現她扭來扭去,方擡頭問她:“想出恭?”
趙雀生忙不疊點頭。
薑曈道:“去吧,我正好也歇會兒。”
趙雀生大喜,跟個小猴子似的,“噌”一下就往外躥去。
薑曈剛擱下筆,就聽到趙雀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師父?你今天要陪我們修畫嗎?”
薑曈心中一動,心裡頭忽然升起一種酸痠軟軟的感覺。
“不是要出恭嗎?還不快去?”薑曈快步走出來。
“是!”趙雀生立馬往外跑。
薑曈這才轉向蘇觀卿,待得看清蘇觀卿背上的包袱,她正要勾起的唇角便又垮了下去。
趙雀生的腳步聲已經迅速遠去,書房門口隻留下薑曈與蘇觀卿四目相對。
“你要走?”薑曈開口之時,所有的情緒都被她強行按了下去。
“……是。”蘇觀卿的聲音低低的,悶悶的。
薑曈問道:“你買了宅子了?”
蘇觀卿搖了搖頭。
“等著。”薑曈說完,便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蘇觀卿的心中,升起一點小小的希望來。他跟在薑曈身後,走到了東廂房的門口,便老老實實地等在那裡。
少傾,薑曈出來,將一把鑰匙遞給他:“拿去。”
“這是什麼?”蘇觀卿愕然看著她手中的鑰匙。
“就是咱們之前住過的那個小宅子。你既不想留在這裡,到那裡住也是一樣的。”薑曈說著,又把鑰匙朝他的方向遞了遞。
蘇觀卿卻不肯接:“我不要。”
“宅子太小,的確配不上蘇侍講的身份,蘇侍講暫且委屈將就一下吧。”
蘇觀卿連連搖頭:“我不是嫌棄,我……”
……我隻是不想觸物傷情而已。
“……我有地方住。”蘇觀卿最終這樣講。
“那就好。”薑曈也不問他住哪裡,她擡頭看到趙雀生咚咚咚地跑回來,便道,“我就不送你了。慢走。”
“師父要去哪裡?”一身輕鬆的趙雀生這才留意到蘇觀卿揹著個包袱。
蘇觀卿的目光一直勾在薑曈身上,直至她進了書房,他才轉向趙雀生:“師父要搬走了。”
“搬去哪裡?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搬走?”趙雀生驚愕不已。
蘇觀卿揉了揉趙雀生的腦袋,強笑道:“師父走了,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不可惹老師生氣。”
趙雀生的眼眶紅了:“那師父還回來嗎?徒兒還能聽到師父講課嗎?”
蘇觀卿點頭:“會回來的。以後師父每逢休沐日,就會回來看看,到時候檢查你的功課。”
這個世界上,對他最重要的幾個人都在這裡,就算曈曈不歡迎他,他也會腆著臉上門的。
可他萬萬冇想到,薑曈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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