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和怨夫破鏡重圓了 040
闖宮
‘撲通’一聲。
蓬萊池當即濺起滔天浪頭,
祁冉冉闔上雙眼,任由自己的身軀緩悠悠往池子底沉。
如今已是冬月,蓬萊池水淒冷砭骨,
被寒意挾裹著的四肢快速失去知覺,
祁冉冉蜷蜷掌心,發現那斷了半片指甲的手指不再銳銳泛著刺痛後,銀白牙尖兒當即一顯,
緩緩露出個乖謬的笑容來。
她突然就想起了過去的某一日,
她因為與俞瑤鬨脾氣,本著‘想要自家娘親追悔莫及’的私心念頭,
於暮色四合間偷偷藏進了鬱蔥的密林裡。
誠然那時候的天已經很黑了,四下無光也無人,
可大抵是確信身後總有依靠,
她心中竟感受不到半分驚慌。
如今也是一樣。
約莫隻過了一息,
又或許一息都不到,
另一道高大身影隨之入水,身姿靈利迅捷,
如掣電般飛速衝她遊來。
祁冉冉在無邊的晦暗裡向上伸了伸手,下一刻,腕子被人牢牢握住,緊接著,一股大力驀地襲來,
身體一重又一輕,目之所及陡然明亮。
嘩啦——
幾乎是同時,
依照吩咐趕來的兩名識水性的宮女徑自跳入蓬萊池中,其後跟著七八個聲音洪亮的小太監,順次往池子旁一跪,
看也不看便開始哭天搶地地嚎啕起來,
“芷陽公主啊!您說您好端端的,怎麼就惹了韶陽公主不痛快呢?您身子本就弱,如今又被韶陽公主推下了水,這淒風寒雨的,傷了身子可如何是……”
“阿嚏!”
猝爾響起的噴嚏聲硬生生截斷了聒噪刺耳的鬼哭狼號,調門兒最高的小太監頓時一愣,循著動靜望過去,就見那尤在被宮人們‘口誅筆伐’、本該站在岸上‘耀武揚威’的韶陽公主此刻渾身濕噠噠,正透過兩縷滴水的發絲笑盈盈地彎著眼睛。
“不知當如何是好也是應該的。”
慢條斯理地撥開額前濕發,祁冉冉倚在喻長風懷中,姿態怡然閒適,像是倚著一頭但凡她一聲令下便會碾壓咬死所有敵人的強悍猛獸,
“畢竟連墳都哭錯了,憑白讓來太極宮議事的大人們看了場笑話。”
“禎禎,回頭記得給你宮裡人的飯食之中多加些百合綠豆之類的物什,總這麼瞎著也不是辦法。”
祁禎禎瞬間被她三言兩語的嘲諷激得麵上一黑。
另一邊,適才還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的巡邏禁軍這時候又突然出現,速度極快地將她二人全全包圍起來,為首的是個熟麵孔,祁冉冉記得他,從前在鄭大將軍的第五營裡當過差,好像是叫……
“末將周鉑,見過天師大人,見過韶陽公主。”
刀光伴著話音一閃,周鉑複又上前一步,右手利落橫斜,銀白刃口抵著鞘首劃出一道尖銳嗡鳴。
——顯而易見的,這是個‘來者不善’的捉拿架勢。
喻長風始終停駐在祁冉冉身上的視線終於因這一毫不掩飾的挑釁舉動慢緩挪移。
他身上尤在淌著水,英挺的眉骨下方是一雙被霧氣熏染得愈發濃黑的幽邃眼睛,此刻驀一抬頭,滔天的壓迫感便如冰霜刀劍,裹著森然寒氣洶湧襲來。
周鉑是實打實上過戰場宰過人的,可即便如此,當下被喻天師這般盯著瞧,心下仍是不免膽虛。
“……天師大人。”
但他身上到底還擔著差事,是以即便清楚眼前之人不好惹,當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
“您擅闖皇宮內院,如此行徑,實在於理不合。”
喻長風神色不變,“我來接我夫人回家團聚,有何不可?”
他頓了一頓,語調放緩,狹長眼尾徐徐一壓,斂出一道又銳又冷的鋒利弧度,
“況且就算當真於理不合,你又能奈我何?”
……這話簡直稱得上一句‘狂妄恣睢’了。在場誰不知道周鉑是鄭皇後的人,誠然喻天師位高權重,但如此直白的‘目中無人’,自他登上天師之位始起,似乎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站在太極宮外的一眾朝臣登時訝然,麵色齊齊一變,卻也無人膽敢出言斥責,一個個的眼觀鼻鼻觀心,須臾,竟都不約而同地提步往殿內走去。
人不在場便是沒聽見。
祁冉冉旁觀著這群人精們的‘耳聾眼瞎’,心裡再一次對喻長風的浩蕩聲威有了清晰的認識。
她在這幾近極巔的頂級‘強權’裡不合時宜地小爽了一把,一麵暗歎著‘權勢這東西真是滋補聖品,哪怕僅隻這麼‘狐假虎威’一番都能讓她無比暢快’;
一麵伸手拽了拽喻長風的寬大袖擺,在他垂首附耳時小小聲地道:
“喻長風,送我回歲星殿吧。”
“……”喻長風的目光重又落回到她臉上,“回歲星殿?”
他攏攏手臂,將祁冉冉愈發往自己懷裡抱了抱,“我可以帶你走。”
言下之意是她完全不必顧慮他而迫使自己受委屈。
祁冉冉搖了搖頭,“不是你可不可以的問題。”
她用柔軟的指腹輕觸他微蹙的眉心,將話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
“喻長風,我真得回去。”
……
喻天師這人有個極大的優點,他自身卓絕不凡,思維眼界均超群拔類,然卻極少會有諸如‘你不懂,我這是為了你好’這等替人做決定的傲慢習慣。
他一向很是尊重祁冉冉的一切決定,便是現在也不例外。
果然,祁冉冉二次話落之後,喻長風那廂的反應已經從一開始的隱隱抗拒轉變成了無聲遵從,他繃著唇,沒問她原因,隻是微垂下頭,輕輕蹭了蹭她濕濡的鬢角,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言罷提步欲走,周鉑卻陰魂不散地再次跟了上來,
“天師大人,您此番……”
祁冉冉意料之中的無聲喟歎,她其實能理解周鉑當下的‘咬住不放’,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喻天師本人的把柄太難抓了,而今好不容易有她這麼個‘軟肋’明晃晃地擺在這兒,鄭皇後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她如此想著,仰頭望見喻長風不悅沉下的眉目,眼睛一彎,突然截過話頭,衝著周鉑粲然道:
“周將軍成婚了嗎?”
周鉑一愣,“什麼?”
祁冉冉繼續道:“我在孃家受了欺負,我夫君憐惜我,遂趕來予我慰藉。此等景況,周將軍若是成婚了,合該理解的呀。”
是啊,此情此景之下,喻長風的今日所為怎麼能叫闖宮呢?
闖宮是藐視天威,不按君臣。
望重功高的喻天師可絕沒有這般心思。
蓬萊池麵的漣漪尚未散儘,清清楚楚昭示著韶陽公主在眾人瞧不見的深宮內院中會明裡暗裡地受多少委屈,而喻天師今番入宮不過就是愛妻心切,他隻是因為擔憂自家夫人的處境,故而未能來得及將禮數做得周到圓全。
僅此而已。
始終一言不發的祁禎禎陡然一個激靈,就於這一刻猛地意識到自己竟又在不知不覺中做了祁冉冉無聲揮向禛聖帝的掌中刀。
憤怒與挫敗幾乎瞬間洶湧襲來,她抬起眼,隔著麵麵相覷的披甲禁軍與寒光閃爍的刀槍劍海遙遙望向祁冉冉,眸中神色紛亂複雜,瞳孔深處卻莫名帶著點詭譎古怪的澎湃狂熱。
——祁冉冉,她無往不勝的厲害皇姐。
***
經由韶陽公主一番無庸置辯的四兩撥千斤,喻天師‘闖宮’變‘入宮’,且半刻之後,還當真跟隨公主殿下一起名正言順地住進了歲星殿。
殿門合上的一瞬間,祁冉冉身上那股子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切實存在的尖銳氣場立刻散去,她著急地去掀喻長風的衣袖,指尖摸到袖擺時卻又生生停住,
“喻長風,你……”
喻長風反手攥住她的手,掐著人往腿上一抱,毫無征兆地向前傾身,埋頭就吻了下來。
他親的極重,之前那些經由二人共同摸索出來的纏.綿技巧似乎全被他忘卻了,他又變回了一開始時又凶又急的迫切模樣,滾燙的一截柔軟在她口中放肆至極的興風作浪,沒一會兒就將祁冉冉吮得全身都泛起酥麻。
但他似乎又清醒地保留著理智,他記得她身上還濕著,火熱大手自始至終都如暖爐一般緊緊熨帖著她的背心;他也記得她指尖有傷,另一隻手牢牢擒住她腕子,將她的右手妥帖又不容拒絕地固定在了自己的脖頸間。
這個吻來得快,去的也快,生猛得像是野獸飽餐前的短暫解饞。一同入宮的恕己依著喻長風的吩咐送來傷藥,進殿之後連頭都不敢抬,放下藥粉後便如一方遊魂似的倉皇飄了出去。
“喻長風。”
而也是托這方遊魂的福,祁冉冉偏頭換氣,終於獲得了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的機會,
“你的手臂痊癒了嗎?”
喻長風拿過藥罐,單臂箍起人往裡間走,“嗯,痊癒了。”
與話音一起落地的是祁冉冉滴水的外衫,喻長風將她放到軟榻上,轉頭取來一身乾淨寢衣遞過去,“先將濕衣服換了,我替你處理一下指尖傷口。”
祁冉冉卻不接他話茬,“當真痊癒了嗎?”
她也動手去扯喻長風的衣裳,製式繁複的雲鶴袍被她一層又一層地剝開脫下,直至完整露出天師大人赤.裸的上半身與兩隻線條清晰的結實小臂。
可惜脫完之後,下一步她卻全然一籌莫展。
就算將喻長風完全扒光了也不行啊。
天師大人那隱疾也不是她靠肉眼就能瞧出端倪的。
隻這一個怔愣的功夫,喻長風已經見縫插針地將她手指上那塊浸透了的細布取了下來,他動作很快,力道卻極輕,祁冉冉無知無覺,直至指尖驀然傳來一道細微疼痛,她方纔意識到喻長風已經替她重新上好了藥。
吧嗒——
廢棄的細布悄聲落地,彷彿一方彆具深意的無形號角,瞬間便將圍繞在二人周身那些亂七八糟的窺伺荷負也一並帶走了。
祁冉冉蜷蜷指尖,須臾之後突然起身,猛地探臂摟住了喻長風的脖頸。
“……喻長風。”
外人麵前被強行壓下的委屈思念如潮湧至,
“我好想你。”
喻長風反手緊緊圈住她,“嗯。”
他也好想她。
祁冉冉用臉去貼他冰涼的側頰,“不許和我說謊,手臂真的好了嗎?”
喻長風偏頭啄吻她潮潤的發,“真的好了。”
他微微向後退開了一點,在極近的距離裡認認真真地描摹著她因為落水而略顯淩亂的發,以及愈加惹人憐愛的濕漉漉的俏麗眉眼。半晌,似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喻長風抿抿唇,聲音很輕地問她,
“祁冉冉,你若對我的回答依舊存疑,那麼,要不要親自動手檢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