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和怨夫破鏡重圓了 005
咯血
她以為自己能酣眠一整宿,不想睡到後半夜,竟是被肺腑突如其來的灼燒感激得清醒過來。
博山爐裡的信靈香還在嫋嫋冒著白氣,此刻卻也彷彿失去了平定的效用。
祈冉冉按著心口劇烈急咳,期間喉頭腥甜漫湧,一縷血絲自指縫溢位,悄然落在淺藕的襦裙上。
咳了好一陣,她才終於緩過氣來,踉蹌著撲至桌邊飲了半盞涼茶,祈冉冉掀掀眼睛,發現蒙著絲綿紙的小窗淺淺泛起光亮,天邊已然熹微。
她想了想,索性就此起了床,將頭發草草一束,牽來馬匹便下了鶴鳴山。
再回來時已經是巳時三刻,天師府的一眾弟子彼時堪堪上完早課,恕己一炷香前提著食盒給她送早膳,站在竹舍外叩了大半晌的門卻沒得到回應,整個人慌得要跳起來。
“遭了,公主不會是半夜裡被她們皇家的人偷偷擄走了吧?”
他還是個孩子心性,遇到自覺解決不了的大事時,本能就會去找奉一求助。但求助之後,他自己又安生不下來,慌裡慌張地東問西跑,以致於到了最後,每每都能驚動大半個天師府的人。
祈冉冉過山門殿時恰巧聽見了這句話,她望著殿門前烏泱泱的一群弟子,心頭久違感到些真切的溫暖。
“恕己!”抬高聲音喊了一句,下一刻,恕己便撥開人群,頂著一臉緊張的關切快步向她跑過來。
奉一緊隨其後,麵上神情卻不似恕己那般熱絡,“公主。”
他拱手向她行禮,看似恭順的言語裡隱隱藏著些不輕不重的怨怪指斥,“公主下次若再臨時起意要下山,煩請留個字條,省得被恕己這麼小題大做地一鬨哄,將整個天師府都折騰得雞飛狗……”
話未說完,他手裡突然被祈冉冉塞進個小小的油紙包。
“噥,給你,鹹口的巧酥。我記得你不愛吃甜食對吧?”
祈冉冉毫不在意他暗戳戳的壞態度,自顧自將係在馬背上的油紙包取下來,再一一分給在場眾人,“正陽大街上隻這一家的巧酥最為正宗,我到達早市集時正巧趕上了收攤前的最後一鍋,遂把所有的口味都買回來了。”
說著又將其中最大的一個油紙包遞給恕己,在平等施惠的同時也不忘無傷大雅的‘厚此薄彼’,
“給,你有四個,內餡分彆是白糖,紅糖,五仁和豆沙。快嘗嘗,裡頭的糖餡說不定還沒凝固呢。”
恕己昨日纔在閒聊時順嘴提過一句山下集市裡的巧酥,不曾想一覺醒來,今日竟還就親口吃到了。
他頓時愈發感動,淚眼汪汪地接過油紙包,又淚眼汪汪地看向祈冉冉,若不是顧忌著男女有彆,八成都要撲上去抱一抱她,“公主!你人真好!”
周遭一眾‘受惠’的天師府弟子顯然同他是一樣的想法。本來嘛,昨日夜裡他們才堪堪被這位心思黠慧的韶陽公主以巧局伸了屈又雪了恥,大出一口惡氣的同時,心下也都多多少少有些顧忌;
結果當下再一看,發現公主殿下隻是麵對‘外人’時才會設局打網,手腕強硬,對待他們這些‘自己人’則親和又友善。
隻瞧瞧今日,人家堂堂一個公主,居然還不辭辛勞地下山給他們買小點心吃。
旁的東西他們或許還不稀罕,可處在規矩甚嚴的天師府,諸如此類的小點心簡直就是似神仙雨露一般可遇不可求的搶手存在!
是以不過眨個眼的功夫,十七八個油紙包便已經被井然有序地分發一空,奉一原本還站在裡側,此時卻也被眾人擠到了外圈。
他眼皮一抽,心裡腹誹著這群臭小子當真是沒出息,鼻頭卻不自覺地淺淺抽動,被手中巧酥的香氣勾得食指大動。
窺窺四周,發現無人在側,奉一乾脆退到樹下,難得心虛地抬起袖子擋住臉,捧著巧酥就往嘴邊送。
一口咬下去,油潤的麵團口感登時盈滿齒頰,奉一喟歎似的咂了咂嘴,剛要繼續咬下第二口——
“奉一。”
下一瞬,清清冷冷的嗓音驀地自後響起,奉一猝然一噎,抻著脖子艱難吞嚥了兩口,又急匆匆斂袖回過身去,
“公子。”
他這廂一出聲,前方的一眾弟子也回首望過來,瞧見喻長風時皆是一愣,繼而齊刷刷背袖垂首,不約而同地將小點心藏了個嚴實。
一片如履如臨的靜默裡,隻有恕己不怕死地抬起手,眉開眼笑地向喻長風彙報,
“公子您瞧,公主特地下山給我們買了零嘴吃!”
喻長風還當真又朝前走了一步,目光在恕己舉起的掌心裡停留一瞬,接著又移至空蕩蕩的馬背上。
哦,確實是特地下山給他們都買了零嘴。
隻是沒他的。
幾近無聲的輕笑頓時裹著泠泠的氣息漫溢位來,喻長風扯扯唇角,半晌之後,突然不冷不熱地開口道:
“無故聚眾喧鬨,恕己,明日起再加一節早課。”
……?!
恕己當即就像承受不住似的腳下一軟,捂著心口後退開來。與此同時,天師大人繼續向前,直至與祈冉冉麵對麵地兩相而立。
他這架勢顯然就是有話要說,然靠近過來了,卻又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祈冉冉不明所以,在極近的距離裡懵然望向他。
這人本就比她高出不少,此刻又是背光站著,優越的眉骨下方是極黑的眼,垂眸看她時便好似積聚古木矗入萬壑群山,顯得深邃又凝寂。
周圍的弟子們已經極有眼色的全全走遠了,獨留一個祈冉冉仰著脖子與他闃然對視。少頃,後者明顯也堅持不住,由天師大人莫名陰惻惻的神情大膽做出推斷,而後又嘟嘟囔囔地解釋了一句,
“做什麼又生氣?你又不愛吃巧酥。”
她半張開嘴,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想逗他開心,酒窩淺淺一陷,指尖指向自己的小虎牙,
“以前也不是沒給你買過,每次你都嫌棄這東西粘牙。”
韶陽公主約摸是一路疾馳回來的,如雲發絲間還帶著些清晨山林間濕漉漉的水氣,涼生生的指腹也猶尚淺淺透著粉。
喻長風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到她同樣泛粉的濕.潤舌.尖上,思緒微一愣怔,旋即又瞬間回神。
他頓時覺得自己怕是中了邪,眼眸極快落下,冷肅麵色不變,聲音較之方纔卻稍顯沙啞,
“裙角上,粘了什麼?”
祈冉冉循著他的目光依樣垂眸,這才發現晨起時嘔出的那口血在下山時尚未乾涸,又因她走得是小路,故而沾帶了不少草屑。
此時此刻,七七八八的灌枝雜草黑黢黢地糊在藕色的布料上,雖有效遮掩了血跡,卻也真真顯得她偃蹇又狼狽。
“大抵是縱馬時沾了些小徑野草。”她大喇喇地將裙擺往身後踢了踢,“無妨,我回去換一件就好了。”
喻長風卻從自己身上解下雲鶴袍,兜頭一披,囫圇將她臟汙的襖裙全全蓋了住,“宗正寺的人來道歉了,如今正在偏殿。”
言下之意是她若想接著出氣,也不需繞路回房換什麼衣衫,當下便可直接過去。
祈冉冉‘哦’了一聲,也不知是聽懂了不想去,還是壓根兒就沒聽懂,“那你快過去吧,我也正好回房補個覺,今日起得早又騎了馬,眼下有點乏了。”
說完這話她便提步欲走,臨行前卻又停住腳步,圓潤潤的眼睛耷拉下來,嘴角委屈一撇,期期艾艾地小聲問他,
“喻長風,我真的不能搬回……”
話音至此驀地一頓,許是想起了天師大人那極有原則的倔驢性子,她抿抿唇,到底還是沒將話說完,
“算了,我回去了。”
言罷瀟灑轉身,這次倒是離開得優遊自如。
***
隻是她那廂雖走得果斷,被獨自留下來的天師大人卻是停駐原地站了許久。
他知道祈冉冉適纔想問什麼,同時也正因為知道,此刻才會莫名覺得煩躁。
雖然若深究起來,約摸連他自己都無法立即梳理清楚,這份‘煩躁’究竟是更多來源於祈冉冉的‘言而未儘’,亦或他自己的‘利弊權衡’。
思緒間恕己戰戰兢兢地去而複返,小小聲地提醒他道:“公子,宗正寺的人還在偏殿裡候著呢,您說晨間露重,特意在殿裡燃了火爐子,又不許師弟給他們上茶水,鄭大人當下口唇乾渴發白,已然快要坐不住了。”
喻長風收回視線,“爐子都燃儘了?”
恕己點頭又搖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擱在最外的火爐子被那位總和咱們過不去的程少卿一腳踢翻了,裡頭的炭火撒了一半,隻這些沒燃儘。需要再補一爐嗎?”
喻長風沉沉‘嗯’了一聲,“不用了。”
說罷提袍回返,卻在與恕己擦身而過時,突然毫無征兆地伸出了手,
“方纔公主帶給你的巧酥。”
他語氣淡淡,
“拿來。”
“……”
恕己登時低下頭去做了個哭臉,繼而抬起頭來,一臉憂傷地將油紙包交了出去。
四方的油紙小包包裹嚴實,其上係著的麻繩都未解開,顯而易見的,對於這得來不易的小點心,恕己還沒捨得拆開吃。
而奪食之後依然一臉坦然的天師大人卻是乾脆利落解了係繩,二指拈起一顆巧酥,徑直送入口中。
瞬間爆開的甜膩軟糯很快漫溢於口齒之間,隻吃完了第一個,天師大人過分好看的眉眼便不自覺皺了起來。
——果然,不管是第幾次吃,他都始終覺得這東西有夠粘牙。
他在心裡對巧酥下了一個十足偏頗的惡意評價,而後又麵無表情地繼續吃起了第二個,第三個……
直至吃儘了所有巧酥,天師大人才將空蕩蕩的油紙小包連同係繩一並塞回到恕己手裡,“走吧,回去。”
恕己哀淒淒地應了聲‘是’,耷眉拉眼地跟上喻長風。
然沒走出幾步,他卻又忽地聽見自家公子沉聲吩咐他道:
“罷了,你現在回內殿裡整理一下那間房,看看公主還缺什麼,給她儘數補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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