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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和怨夫破鏡重圓了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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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

“……”

祈冉冉被他陰陽怪氣的回答惹得又是一懵,視線自小桌正中央的和離書一路遊移到他臉上,憶起重生翌日時天師大人那番‘和離不是兒戲’的言論,心中徐徐冒出個猜測。

‘藉由身生異象留宿天師府’這事,且不說前夜裡铩羽而歸的鄭皇後一黨必會伺機捲土重來,隻喻家那位至今尚未表態的宗老便首先是個大麻煩。

但這麻煩又並非無解,畢竟若真到了雙方必須割席斷交,他二人也必須就這段‘同居生活’給出解釋時,那麼,當下這封簽過字蓋過章的和離書便首先能夠最為有效地表明立場。

——換言之,誰拿和離書,誰就更容易在東窗事發之時全全脫身。

與此同時,因為天師大人在此過程中受屈捱了她的打,故而這投名狀似的和離書於情於理也更該優先‘補償’給他。

思及此,祈冉冉眨眨眼睛,建議著道:“要不將和離書給你,由你來收著?”

喻長風沒應聲,壓著眉梢睨了她一眼,形狀姣好的薄唇微向上翹,眸子裡卻沒什麼溫度。

祈冉冉奇跡般地從他這譏諷的神情裡精準讀出了‘荒唐’二字,她頓時瞭然,從善如流地將和離書收進自己的包袱裡,邊收還邊做出承諾,生怕讓這人誤會了她想吃獨食占便宜,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收著行了吧?待到日後再用的時候……”

喻長風這次甚至都沒等她說完,轉身掀簾出去了。

他麵上沒顯怒氣,舉止間卻是明顯的愈發不高興,掛在門簷下的翠竹簾子僅隻被天師大人輕飄飄這麼抬手一掀,頂端的連線處便‘啪’得一聲掉下來半扇。

恕己連口大氣都不敢喘,躡手躡腳跟過去,透過飄搖著的半拉門簾偷偷往外窺,直至確定了自家公子已經先一步登上馬車後,才終於劫後餘生般懈出一身冷汗。

“這輩子居然還能讓公子等我一次,要了命了,這可是做夢夢到都會直接驚醒的程度。”他嘟嘟囔囔地喟歎一句,飛快將地上七八個包袱袋一股腦兒地全扛到肩膀上,

“公主,咱們也快出去吧,我今日若再被公子以那樣的眼神瞧上一次,隻怕要活生生原地嚇死。”

祈冉冉對他這慫包的言論不置可否,腳下步子倒是體貼邁大了些,很快踏上了同一輛馬車。

上車後發現其間水汽嫋嫋,烏木的茶盤正擱在小桌中央,甘甜茶香悠悠彌散,喻長風半闔著眸,自己手邊放著個喝空了的茶盞,對側的白玉小碗裡倒是水波曆曆。

顯然,這是提前給她備的。

祈冉冉也沒客氣,她剛和恕己聊了近一個時辰,正是口乾舌燥的時候,遂無視天師大人一如既往的冷臉,笑著和他道了聲謝,端起小碗便欲一飲而儘。

入口時才發現這碗裡盛著的並非茶湯,而是一碗甜滋滋的梨子水,秋梨的味道很足,果肉碎屑卻濾得相當乾淨。

她過去慣是個任縱性子,愛使小性兒不說,嘴巴也是挑剔得厲害,時鮮果品磕了碰了便拒絕入口,至於什麼秋梨水石榴漿的,但凡其中有一點果皮殘渣,她便都撇著唇不願意飲。

俞瑤在世時每每都會因此訓斥她幾句,但到底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訓斥完了,該寵還是得繼續寵著。

隻是後來俞瑤去世,這世上便再沒有人會為她如此細致地費心打點了。

祈冉冉忽然就有些動容,遲疑一瞬,乾脆起身坐到了喻長風身邊。

“甜甜的,好喝。”她望著喻長風,歪著腦袋笑起來,腮邊兩個小酒窩淺淺凹下去一點,才沾過熱飲的唇瓣潤澤一片,側頰也是紅撲撲的,看上去又乖又可愛。

喻長風冰封似的神色遂就這麼幾不可察地消解了些,他回望過去,視線融進祈冉冉亮晶晶的眼睛裡。

“嗯。”好半晌後他才低低應了一聲,自手邊取出個九尺高的圓竹筒,“喝不喝了?還有。”

“不喝了,留點肚子。”祈冉冉搖搖頭,禮尚往來地為他斟出一盞茶,“回去內殿之後不是就要用午膳了嗎?”

她敏銳察覺到喻長風的態度有所好轉,黑黝黝的眸子一轉,乾脆雙手將茶盞捧給他,乘時舊話重提道:

“喻長風,趁著這段路程,我想和你談一談先前提起的那樁交易。”

茶壺裡的水溫度不低,祈冉冉皮肉又嫩,隻捧這一下的功夫,柔白的指腹就已微微泛了粉。

喻長風幾乎在她抬臂的下一瞬便將茶盞接到了自己手裡,本想隨即擱到桌上,然聽見這話卻又頓住動作,五指攏著盞壁,感受掌心處傳來的尖銳灼痛。

“你就為了這個?”

落眼往她手上一瞥,喻長風抿了抿唇,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

一個自來嬌生慣養的主,懶起來的時候連葡萄皮都要旁人給她剝好。

如今就為了那無關緊要的褚承言,竟還屈尊降貴地倒上茶了?

他忍不住皺起眉,薄唇動了動,幾乎想刻薄地誇上她一句‘勞苦功高’。

但他到底沒說,祈冉冉與他不過隻是擔了個‘夫妻’的名頭,私底下願意為誰費力勞心都是人家公主殿下自己的自由,何苦由他來抱這個不平?

況且退一步講,他瞧著公主殿下也沒有多在乎這份夫妻關係,都要搬回內殿住了,臨行前還不是不捨得撕毀和離書,而是珍重收起來一起帶走?

堪堪解凍的極地複又極快封凍,喻長風斂斂眸子,連眼都懶得抬,昂首將茶水飲儘後便意興闌珊地闔眼假寐。

……

祈冉冉那廂冷不防吃了個軟釘子,雖然對天師大人一刻三變的詭異情緒深感困惑,心下倒是半點不惱。

本來嘛,雖不明白這人為何打從一開始就對這樁交易表現得如此厭煩,但天師府與皇家的勢力交織盤根錯節,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雙方出於謹慎相互戒備,著實再正常不過。加之她對天師大人的難纏性子深有體會,是以打從一開始便不曾抱有一蹴而就的美好妄想。

——真正令她無語的是另一件事。

馬車入內殿,卻未在她最初的臥房門前做任何停留,反而徑直駛過一道又長又遠的雅緻小徑,最終停靠在了一間距離天師大人寢屋八百裡遠的廂房門前。

“喻長風,你防我呢?”

祁冉冉斂裙跳下馬車,眉梢立時高挑,雙手環臂一抱,難以置信地回頭質問他,

“我還能半夜翻窗過去燒你臥榻不成?既然都允許我搬進內殿了,為何不讓我繼續住在最開始的那間房?”

她原本的房間與喻長風的僅隻隔了一方小小的花圃,步行不過一字功夫,日後不論談正事還是獻殷勤都無比方便。

喻長風旋即下車,長靴落地後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握著那個茶盞,麵色頓時愈沉,繞過人就往裡間走,

“不想住就再搬回去,要住就速速安置,然後過來用午膳。”

祁冉冉:“……”

***

憋著一口氣回房換了身衣裳,再出來時已經過了未時一刻,祈冉冉小跑著繞過迴廊,甫一邁過門檻便詫異發現擺著午膳的圓桌前驀地多出了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一襲青衫,年紀約摸二十出頭,身量高大挺拔,又生得豐神俊朗,本該是個正氣凜凜的恭正長相,偏生眉目狹長,眼尾又微微上挑,以致通身端雅減了三分,餘下的反倒都是些似有若無的不羈風流。

他就坐在喻長風的左手邊,唇角擒著淡笑,姿態自在鬆散,大半個身子偏向一側,隻看這架勢便知與天師大人交情匪淺。

此刻瞧見她了,一雙鳳目登時促狹一眯,旋即斂袖起身,竟是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喲,可算是見著真人了。”

男子顯然認識她,且還表現得十分熟稔,斂袍闊步行來,眨個眼的功夫便至她身前站定。

“宗正寺圍堵公主的那一夜,咱們在山腳下打過照麵的,公主可有印象?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你我從前也是見過的,公主還記得我嗎?”

他毫不見外,邊說邊端著個戲謔的目光來來回回掃過她與喻長風,而後又在她略顯茫然的疑惑眼神中抬高聲音,刻意加重了話中的某兩個字,

“如今市井都在紛傳公主與天師大人‘突然’琴瑟和鳴,公主也是當真就打算在此長住了?”

祈冉冉生平最煩被不熟的人打趣調侃,聽見這話眼睛一抬,涼涼瞥過他撮弄的神情,“記得你啊。”

她自覺忽略掉男子的第二個問題,無比真誠地點了點頭,

“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怎麼不記得?”

青衫男子:“……”

“公主。”恕己及時湊上來為她解惑,“這也算是你們皇家的人,姓元。”

元?

祈冉冉眉頭一蹙,視線再次端詳過男子的臉,這才徐徐憶起了這人身份。

禛聖帝是以親王身份承襲大統的,原太子未被廢時,他算是個無甚實權的閒散王爺,故而在俞瑤有孕期間,時常會代替自家夫人外出商談生意。

一次出海遭逢大浪,禛聖帝不通水性,多虧了同船另一位姓‘元’的商賈捨命相救,這才得以全須全尾地返回上京。

後來,禛聖帝繼天立極,因著感念當年的救命之恩,便將元家人提拔成皇商,還破格賜了異姓王的殊勳。

眼下這站在她麵前的青衫男子,理應就是元家如今的長子,她名義上的便宜堂兄,元秋白。

果然,尚不待恕己話落,元秋白便又笑起來,“我是來給喻長風送止痛藥的,正巧遇上你們用午膳,和公主開個玩笑,還望公主莫要怪罪。”

元家主母出身醫藥世家,坊間也確有傳聞,說元氏長子不經世故,不務正業,不喜經商,唯一所通便是醫理藥學。

祈冉冉並不知元家與天師府私下裡竟還有這層關係,但她對元秋白倒是印象極好,前世時雖未麵見其人,卻在被囚後意外聽曉過他曾多次幫扶自家表妹。

以及……

大眼睛輕緩一眨,祁冉冉歪著腦袋,越過元秋白看向他身後的天師大人,

“喻長風,你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需要止痛藥?”

元秋白自來熟地搶先一步回答她,“還不是因為他那個手臂……”

“你的馬尚在殿外不曾牽走。”後方的喻長風突然開口,聲音淡淡不含情緒,“元秋白,你現在離開也來得及。”

言下之意是再多嘴就趕緊滾。

“……”

元秋白摸摸鼻子,好脾氣的率先轉了話頭,“用膳用膳,我騎了一個多時辰的馬,都快餓死了。”

三人就此次第落座,他們都是不需旁人侍奉伺候的主,喻長風與元秋白自不消多說,便是看上去最會使喚人的祈冉冉近幾年來都巴不得吃頓清靜飯。

是以菜品擺齊之後,恕己便帶著幾個弟子躬身退了出去,偌大廳堂內一時落針可聞,元秋白許是覺得這氣氛有些尷尬,便自顧自斂起衣袖,主動給喻長風的碟子裡舀了一小勺脆甜爽口的蕹菜。

“給,嘗嘗這個。”

喻長風垂眸一瞥,筷子沒動,反而十分嫌棄似的將小碟推遠了些。

“……嘖!”

元秋白當即就有些不樂意,

“天師大人,您老這脾氣也略有些壞了吧?我方纔又沒說什麼,至於著現在還和我撂臉子生氣嗎?”

脾氣略壞的天師大人意料之中地沒搭理人,一旁的祈冉冉倒是探頭瞧了一眼,繼而瞭然笑笑,主動替他解釋了一句,“他不是生氣,隻是單純不愛吃蕹菜。”

說著又無比自然地將圓桌左側甜口的糖醋魚往喻長風手邊推了推,“他一直覺得蕹菜有股辣味。”

……?

元秋白頓時一愣,“真的假的?”

元堂兄自詡與喻天師算是至交好友,雖清楚知曉其性格過往,但哪怕時至今日,天師大人不論何時何地吃何種東西,永遠都是極有規矩地隻用兩口,以致於他一度以為喻長風身患隱疾,先天味覺失靈,甚至還因此偷偷摸摸地給人家把過好幾次脈。

“你們兩個不是向來都井水不犯河水嗎?這你都知道?不是隨便說來誆騙我的吧?”

他這話問得倒是真不委婉,祈冉冉一麵於心中肯定著世人對他‘不達時務’的精準評價,一麵嘴巴一撇,頗有微詞地反駁道:“這種事有什麼好誆你的?不信你自己問他。”

言罷眉梢一抬,又揶揄著去掀天師大人的老底,“喻長風可挑食了。”

“哎!”元秋白這下更是驚訝,筷子一擱,抻著右手肘去捅天師大人的左側臂膀,“你真不愛吃蕹菜?”

他頓了一頓,餘光瞥見被祈冉冉推到眼前的糖醋魚,又頗為好奇地補了一句,

“你愛吃魚?還挑食?”

喻長風正持箸的手微不可察停駐一瞬,二指拈在冷玉的箸身上,隻覺袖袋裡那隻被他藏起來的茶盞熱意依舊,以致於指腹處此刻仍覺一陣鮮明的滾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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