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把歡宜香換掉了 第15章 邪物
頌芝離去後,殿內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唯有暖閣裡偶爾傳來弘晟咿咿呀呀的模糊聲響,以及地龍炭火持續散發的、幾乎聽不見的微響。
年世蘭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掌心的刺痛和那團皺紙的觸感無比清晰,反複提醒著她方纔那驚心動魄的瞬間。皇後的手段比她想象得更快、更毒、更不留餘地。這已不是尋常的後宮傾軋,這是你死我活的絕殺之局。
她緩緩走到窗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雪光刺目,將庭院照得一片慘白,那潔淨無瑕的表象之下,不知掩蓋著多少汙穢與陰謀。就像這紫禁城,金碧輝煌,莊嚴神聖,內裡卻是無儘的算計、鮮血和枯骨。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沉重而遲疑。年世蘭沒有回頭,她知道是周嬤嬤回來了。
周嬤嬤手中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紫檀木匣子,那匣子樣式古樸,並無過多雕飾,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陰森之氣。她走到年世蘭身後,聲音乾澀:「娘娘……東西……取來了。」
年世蘭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匣子上,眼神複雜了一瞬,隨即被徹底的冰冷取代。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匣蓋,如同撫摸毒蛇的信子。
「開啟。」她命令道。
周嬤嬤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才顫抖著手指,撥開小巧的銅扣,緩緩掀開了匣蓋。
匣內鋪著一層暗紅色的絲絨,上麵並排躺著兩個布偶小人。做工明顯粗糙,像是倉促縫就,用的卻是極好的雲錦邊角料,隱隱透著皇家氣派。兩個小人都沒有繡麵容,但一個身上用墨筆寫著一行清晰的生辰八字——正是當今天子的!另一個身上,則裹著一小塊明黃色的、明顯是從嬰兒繈褓或衣物上剪下的布料!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個寫著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心口、咽喉、腹部等要害之處,已然密密麻麻地紮滿了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尖在窗外雪光的反射下,閃爍著詭異冰冷的寒芒!
而另一個帶著皇子布料的小人,則被一根紅色的粗線死死纏繞捆綁著,象征束縛與災厄。
一股陰寒之氣瞬間從匣內彌漫開來,周嬤嬤手一抖,差點將匣子摔在地上,臉色白得駭人。
這便是「魘鎮」之術的邪物!宮中絕對禁忌的存在!一旦被發現,便是十惡不赦、誅連九族的大罪!
年世蘭看著這兩個充滿惡毒詛咒意味的布偶,眼底卻沒有絲毫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瘋狂和決絕。皇後要用「巫蠱」構陷她,她便搶先一步,將這真正的、足以致命的「巫蠱」物證,通過皇帝的手,「搜」出來!隻不過,這被詛咒的物件,必須換一換!她要讓皇帝親眼看見,親自發現,有人用最惡毒的方式詛咒他,甚至牽連皇嗣!
「娘娘……」周嬤嬤聲音發顫,「此物……此物陰毒異常,恐有反噬……您……」
「反噬?」年世蘭冷笑一聲,笑聲裡帶著無儘的蒼涼和恨意,「本宮早已身處地獄,還怕什麼反噬?皇後要將本宮和弘晟打入十八層地獄,本宮便拉她一起下去!看看誰先粉身碎骨!」
她合上匣蓋,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如同敲響了命運的喪鐘。
「嬤嬤,你知道該放在哪裡。」年世蘭的聲音低沉而清晰,「要『自然』,要像是匆忙之下藏匿,卻又不能太輕易被忽略。蘇培盛是個精明人,太過刻意反而惹疑。」
周嬤嬤重重地點了點頭,她跟在年世蘭身邊多年,曆經風浪,此刻雖懼,卻更知已無退路。她緊緊抱著那紫檀木匣,如同抱著燒紅的烙鐵,低聲道:「老奴明白。小書房靠西牆的那個多寶格,最下層有個暗格,原是前朝舊主用來放些私密書信的,極為隱蔽,但若仔細敲打搜查,定能發現。放在那裡,最是合適。」
「好。」年世蘭頷首,「務必小心,絕不能讓第三人看見。」
「老奴以性命擔保!」周嬤嬤咬牙,不再多言,抱著匣子,腳步又快又輕地閃出了正殿,身影消失在通往小書房的廊廡儘頭。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年世蘭獨自坐在殿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翡翠玉鐲,那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她腦中飛速盤算著每一個細節,推演著可能出現的變故。
皇上午後會來,這是計劃的第一步。她必須演好一場戲,一場驚懼交加、被噩夢困擾、憂心皇子的戲。皇帝多疑,但同樣深信天命鬼神之事,尤其涉及自身安危和子嗣福祉,他寧可信其有。
約莫半個時辰後,周嬤嬤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對著年世蘭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辦妥。她的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後背的衣裳也被冷汗浸濕了一片。
又過了一會兒,頌芝也回來了,臉頰凍得通紅,眼中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娘娘,辦成了。奴婢正好遇上禦前的小夏子,悄悄塞了銀子,讓他務必把話帶到。小夏子說皇上剛批完奏摺,正歇著呢,聽了訊息,眉頭當時就皺起來了,雖沒立刻說過來,但瞧那神色,午後必會來探望阿哥。」
「很好。」年世蘭心中稍定。禦前的人,隻要銀子使到位,總能撬開一點縫隙。
接下來,便是等待。
午膳時分,年世蘭毫無胃口,隻勉強用了半碗燕窩粥。弘晟似乎也感應到母親的不安,有些蔫蔫的,不肯好好吃奶,乳母哄了許久才睡下。
午後的陽光勉強穿透厚重的雲層,變得稀薄而無力,落在未化的積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終於,殿外傳來了太監特有的、尖細而悠長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來了!
年世蘭深吸一口氣,迅速走到妝台前,對著菱花鏡看了一眼。鏡中的女子臉色蒼白,眼圈微紅,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與脆弱。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讓眼底泛起一絲生理性的淚光,然後快步迎向殿門。
皇帝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紫貂皮大氅,眉頭微蹙,帶著一絲被中斷休息的不耐,但更多的還是對幼子的擔憂。他大步走進來,帶進一股外麵的寒氣。
「皇上……」年世蘭未語淚先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抓住皇帝的衣袖,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皇上您可來了……臣妾……臣妾……」
皇帝被她這陣仗弄得一愣,下意識地扶她:「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弘晟呢?到底怎麼了?太醫可來看過了?」他一連聲地問,目光急切地掃向內殿。
「弘晟剛睡下……太醫來看過,隻說有些著涼,開了方子……」年世蘭就著皇帝的力道起身,卻依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仰著臉,淚珠滾落,我見猶憐,「可是皇上……臣妾害怕……臣妾方纔做了個極可怕的噩夢,驚醒後心口至今還跳得厲害……」
「噩夢?」皇帝扶著她到榻邊坐下,耐著性子問,「什麼噩夢把你嚇成這樣?」他雖擔憂,但畢竟是一國之君,對後宮女子這些一驚一乍的舉動,心底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年世蘭依在他身邊,身體微微發抖,彷彿仍沉浸在巨大的恐懼中:「臣妾夢見……夢見在一個極黑極冷的屋子裡,有人……有人用長長的針,紮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寫著……寫著您的名諱和生辰八字!」她說到最後,聲音淒厲,彷彿又被那夢境嚇到。
皇帝的臉色驟然一變!帝王名諱與生辰八字,乃極其隱秘重要之事,夢見有人以此行巫蠱之事,實乃大不祥之兆!
「胡說!」皇帝厲聲嗬斥,但眼神已然變得驚疑不定,「青天白日,怎會做此怪夢?!定是你思慮過甚!」話雖如此,他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年世蘭的手,發現她指尖冰涼,掌心儘是冷汗,再看她臉色慘白、淚眼婆娑的模樣,確實不似作偽。又聯想到幼子莫名啼哭不適,心中那「寧可信其有」的念頭便占了上風。
「臣妾也不知……隻是那夢太過真切……那針紮下去的樣子,臣妾現在想起來都渾身發冷……」年世蘭伏在皇帝懷中,哭得哽咽難言,「醒來後總覺得這殿裡也莫名陰冷,心慌氣短……皇上,您說會不會是……會不會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衝撞了弘晟?他還那麼小……」
她這話語意有所指,將孩子的病與不祥之兆聯係起來,精準地戳中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經。皇帝最近本就因前朝一些事宜心煩,此刻被年世蘭這般哭訴,又涉及最疼愛的幼子,臉色頓時更加陰沉難看。他環視著溫暖如春、擺設華麗的翊坤宮,卻莫名覺得有一股陰風掠過脊背。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是涉及皇嗣與自身安危!
皇帝猛地站起身,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帝王的威嚴與多疑在這一刻顯露無疑。他沉聲喝道:「蘇培盛!」
一直垂手侍立在殿門外的蘇培盛立刻躬身進來:「奴纔在!」
「給朕仔細搜檢翊坤宮!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地方都不許放過!」皇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看看是否藏了什麼不該有的醃臢之物!驚了阿哥,朕絕不輕饒!」
「嗻!」蘇培盛心頭猛地一凜,背後瞬間冒出冷汗。皇帝這話裡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這是要搜宮查巫蠱啊!天大的乾係!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轉身,尖著嗓子對外麵候著的太監侍衛們喝道:「都聽見皇上的旨意了?仔細搜!一處都不許遺漏!」
命令一下,翊坤宮頓時亂了起來。太監和侍衛們如狼似虎地湧入各殿各室,翻箱倒櫃,移動傢俱,搜查得極其仔細。宮人們嚇得麵無人色,跪了一地,瑟瑟發抖,不知大禍何時降臨。
年世蘭依在皇帝身邊,依舊低聲啜泣,身體顫抖,一副受驚過度、依賴君王的柔弱模樣。然而,她那低垂的眼睫之下,目光卻冰冷如刀,銳利地掃視著整個宮殿,尤其是小書房的方向。
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成敗,在此一舉!
突然——
從小書房方向,傳來一個小太監驚恐萬分的尖叫聲,那聲音充滿了駭極的恐懼,劃破了翊坤宮壓抑的空氣!
「皇……皇上!蘇、蘇公公!在……在在在……在這裡!發、發現了……這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聚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