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把歡宜香換掉了 第14章 釘子被拔,皇後的下一步
卯時剛過,紫禁城仍籠罩在一片黎明前的青灰色調中。持續了一整夜的雪總算歇了,琉璃瓦、漢白玉欄杆、宮巷甬道皆覆著厚厚一層潔白,將往日金碧輝煌的皇城點綴得素淨而肅穆。空氣冷冽得如同冰錐,每一次呼吸都刺得肺腑生疼,卻也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翊坤宮的地龍燒得極旺,上好的銀骨炭無聲地散發著熱量,將室內烘得暖融如春,與外界的嚴寒徹底隔絕。紫檀木傢俱、金玉擺件在暖意中泛著溫潤的光澤,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名貴的蘇合香氣息。
年世蘭隻著一件家常的湖藍色繡折枝玉蘭錦緞常服,烏黑濃密的青絲鬆鬆挽了個髻,斜簪一支碧玉簪,未施粉黛,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隻是,那暖融如春的殿閣,卻似乎驅不散她眉宇間凝結的一點冰冷與凝肅。她斜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目光投向窗外被雪覆蓋的庭院,眼神卻並無焦點,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方絲帕。
「額娘……額娘……」軟糯的咿呀聲喚回了她的心神。
她轉回頭,眼底的冰霜瞬間融化,漾起一絲真實的暖意。乳母正小心翼翼地給六阿哥弘晟穿上一件新做成的大紅緙絲百福襖。那料子極好,在宮燈下流光溢彩,上麵用金線緙出上百個形態各異的福字,針腳細密,華貴非常。小家夥被裹得嚴實,圓滾滾的,像顆喜慶的福團子,揮舞著蓮藕般白胖的手腳,黑琉璃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對著年世蘭咯咯直笑。
「小阿哥真是聰慧伶俐,知道娘娘疼他,笑得這般開心。」乳母笑著奉承,仔細地將最後一顆小金扣係好。
年世蘭起身走過去,伸手將兒子軟乎乎的小身子接過來,抱在懷裡。沉甸甸的份量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踏實。她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兒子嬌嫩溫熱的小臉,嗅著那帶著奶香的孩童氣息,心中稍安。弘晟是她如今最大的指望,也是她最脆弱的軟肋。
「今日雪大,就彆抱出去了,就在暖閣裡玩罷。」年世蘭輕聲吩咐,指尖愛憐地拂過兒子衣角上精緻的緙絲紋樣。
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隨即簾子被悄無聲息地掀開一條縫。周嬤嬤側身進來,又迅速將簾子掩好,生怕帶進一絲寒氣。
周嬤嬤是年世蘭從年府帶進宮的陪嫁嬤嬤,最是心腹可靠。此刻,她一貫沉穩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陰霾,神色竟比外麵冰天雪地的天氣還要沉上幾分。她腳步急促卻放得極輕,快步走到年世蘭身邊,先是看了一眼乳母。
年世蘭會意,對乳母淡淡道:「帶阿哥去暖閣吧,仔細看著。」
「是。」乳母恭敬應聲,從年世蘭手中接過弘晟,行了個禮,便退入了內側的暖閣。
殿內隻剩下主仆二人。周嬤嬤這才湊近年世蘭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氣息都帶著一絲不穩:「娘娘,出事了。咱們放在景仁宮小茶房的人……春穗……沒了。」
年世蘭撚著絲帕的手驟然一停。指尖的溫度彷彿瞬間褪去,變得冰涼。她緩緩轉過頭,盯著周嬤嬤,鳳眸微眯,聲音沉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沒了?是什麼意思?」
「說是……說是昨夜不當值,失足跌進了後苑那口廢棄的珍井裡……今早天矇矇亮,才被去抬水的小太監發現……」周嬤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來的顫抖,「人撈上來時……已經僵了……但、但據說,她手裡還死死攥著點東西……是半塊……沒來得及焚毀的藥渣子!」
一股冰冷的寒意,猝不及防地順著年世蘭的脊椎猛地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皇後發現了!她竟然如此之快就察覺了!而且手段如此狠絕淩厲,直接滅口!
那藥渣……必定是之前春穗冒死送出來的那份,太醫院院判私下查驗後,說出藥性極其猛烈、久服足以令女子絕育的那味毒藥留下的痕跡!皇後果然在暗中對她用藥!如今人贓並獲的線索就在眼前,卻隨著春穗的死,再次斷了!皇後這是殺人滅口,毀滅證據!
「手腳……乾淨嗎?」年世蘭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麵上做得極乾淨。井台積雪濕滑,她鞋底也沾了青苔,一切跡象都指向意外落井。」周嬤嬤咬牙切齒,既是憤恨,也是後怕,「隻是……娘娘,春穗是咱們費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時間才神不知鬼不覺埋進景仁宮的釘子!就這麼、就這麼折了……」
年世蘭眼底掠過一絲痛色,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冷與狠戾覆蓋。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刺得她胸口微微發痛。她打斷周嬤嬤,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一根釘子,換皇後一條臂膀,值了。她這般迫不及待地滅口,正是心虛慌亂、自斷手腳的表現!這說明她怕了!」
主仆二人相對無言,殿內隻剩下地龍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以及彼此壓抑的呼吸聲。沉重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正當此時,殿門外再次響起略顯慌亂的腳步聲。簾子一動,頌芝也臉色發白地快步走了進來,甚至忘了行禮,手裡緊緊捏著一個極小的、被揉得皺巴巴的紙團,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娘娘……」頌芝的聲音帶著哭腔,又強自忍住,「方纔……方纔打掃庭院的小太監,在西南牆角積雪底下撿到的……像是從牆外丟進來的……四下看了,並無人影,不知是誰……」
翊坤宮的位置並非緊鄰宮牆,能精準地將東西丟入院內,絕非易事,定是熟悉地形之人所為。
年世蘭的心猛地一沉。周嬤嬤帶來的訊息已讓她心驚,此刻頌芝的異常更讓她生出強烈的不祥預感。她伸出手,指尖微涼,從頌芝顫抖的手中取過那個紙團。
紙團極小,被雪水浸得半透,邊緣已經破損,可見丟進來時倉促而用力。她小心翼翼地,幾乎屏住呼吸,將那團脆弱不堪的紙一點點展開。
紙張粗糙,上麵的字跡潦草無比,墨跡因水漬而暈染開,卻依舊能辨認出那倉促寫就、彷彿帶著無儘驚恐的兩個字:
「巫蠱」!
年世蘭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針尖刺破!
巫蠱!宮中最大的禁忌!曆朝曆代,但凡沾上這兩個字,無論身份如何尊貴,最終無一不是血流成河、株連九族的下場!這是帝王最深惡痛絕、絕不姑息的逆鱗!
皇後……烏拉那拉氏!她竟然敢!竟然敢用這等誅滅九族的毒辣手段來構陷她?!
她是狗急跳牆了?還是……真的找到了什麼可以栽贓的「憑據」?
不!絕無可能!年世蘭迅速冷靜下來。她從未碰過那些陰毒詭譎的東西,半分念頭都未曾有過。翊坤宮內也絕無此物。
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皇後是要無中生有,硬生生地造出一個「憑據」來!要將這滔天大罪,扣死在她年世蘭的頭上!
毒婦!好毒辣陰狠的婦人心腸!
這是不僅要她死,還要將整個年家連根拔起,甚至她剛滿周歲的兒子弘晟,都要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娘娘!」周嬤嬤和頌芝見她臉色在刹那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身體搖搖欲墜,慌忙一左一右上前扶住她。
年世蘭隻覺得一股熾熱的鮮血猛地衝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小腹處,那早已癒合多年的舊傷疤,彷彿又被無形的利刃刺中,隱隱作痛起來,提醒著她昔日失去第一個孩子的剜心之痛。
她死死攥著那張如同烙鐵般滾燙的紙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去。劇烈的喘息過後,她眼底卻迸射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狠戾光芒。
好。很好。烏拉那拉宜修。
既然你非要趕儘殺絕,不留半分餘地。
那就彆怪本宮……玉石俱焚,送你先行上路!
「嬤嬤,」她猛地抬起頭,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冰冷的決心而嘶啞,卻異常冷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深處淬煉出來的寒冰,「去把咱們之前準備好的『東西』……找出來。」
周嬤嬤渾身劇烈一顫,瞬間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麼,臉色霎時變得比外麵的雪地還要白上三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娘娘!三思啊!那……那若是被查出來……可是比巫蠱更……」
「她既然敢用『巫蠱』構陷,本宮就讓她嘗嘗真正的『魘鎮』是什麼滋味!」年世蘭眼底泛著駭人的血紅色,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而冰冷的弧度,如同暗夜裡索命的修羅,「她不是常年頭風發作,久病不愈嗎?本宮便讓她這病……發作得再合情合理一些!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去!」她厲聲道,目光銳利如刀,不容置疑。
周嬤嬤看著她眼中那決絕至瘋狂的神色,知道此事已無轉圜餘地,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踉蹌著轉身,快步走向寢殿最深處那極為隱秘的多寶格。
年世蘭又猛地轉向頌芝,語速極快卻清晰地下令:「頌芝,你立刻想辦法,務必讓皇上今日午後再來一趟翊坤宮!就說……就說六阿哥有些咳嗽,啼哭不止,本宮心慌意亂,害怕得很!」
「是!奴婢這就去!」頌芝也深知事態已緊急到千鈞一發的地步,毫不遲疑,立刻領命而去。
殿內再次恢複寂靜。年世蘭獨自站在原地,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蒼白卻異常美豔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影。她緩緩攤開手掌,看著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紅痕,以及那團皺巴巴的、寫著致命二字的紙團。
風暴,就要來了。
而她,已做好了迎接風暴,甚至親手掀起更大風暴的準備。
為了弘晟,為了年家,也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