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先找到了少年的他 第9章 觀其行,辨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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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進窗欞時,綠蕪已經起身了。
她坐在妝台前,看著銅鏡裡自已眼底的青影,指尖在微涼的鏡麵上輕輕劃過。昨夜那場混亂的夢像潮水般退去,隻留下一片狼藉的思緒,可心底卻莫名生出一股清明——與其困在原地猜測,不如親眼去看看。
看看這個少年沈驍,到底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模樣。
“春桃,”她揚聲喚道,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替我備身方便行動的衣裳,再找頂寬簷的帷帽來。”
春桃端著水盆進來,聞言愣了愣:“小姐今日還要出門?”這幾日小姐愁眉不展,她還以為會悶在房裡多待些時日。
“嗯,”綠蕪點頭,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去趟書鋪,買些新出的話本回來。”這說辭是臨時想的,卻也不算全然撒謊,她確實需要找點由頭掩人耳目。
春桃雖有些疑惑,卻還是依言去準備了。綠蕪看著銅鏡裡映出的帷帽影子,寬大的帽簷垂下輕紗,能模糊大半張臉,正好方便她行事。
吃過早膳,綠蕪戴著帷帽出了門。馬車冇有駛向繁華的書鋪街,而是繞到了城南方向。她讓車伕在離柳樹巷不遠的茶樓停下,自已則提著裙襬,混在行人中,慢慢靠近那片熟悉的巷陌。
她不知道沈驍會何時出現,隻能守在巷口那棵老槐樹下,像個耐心的獵手,等待著目標的蹤跡。
約莫辰時過半,一陣熟悉的笑鬨聲從巷內傳來。綠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躲在一棵粗壯的老榆樹後,透過枝葉的縫隙望過去。
沈驍果然來了。
他還是那副張揚的樣子,月白錦袍敞開著領口,手裡把玩著枚玉佩,正和幾個少年說著什麼,眉眼間帶著慣有的漫不經心。綠蕪的心提了起來,握緊了袖中的帕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隻見沈驍幾人走到巷口的糖葫蘆攤前,攤主是個佝僂著背的老漢,正吆喝著招攬生意。沈驍停下腳步,指著最大的一串糖葫蘆道:“老闆,這個我要了。”
老漢剛要取下,旁邊突然竄出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拽著沈驍的衣襬嚷嚷:“這是我先看到的!我娘說了,給我買一串!”
沈驍低頭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老漢手裡的糖葫蘆,突然伸手搶了過來,在男孩“哇”的一聲哭出來時,卻將糖葫蘆塞進了他手裡,還拍了拍他的腦袋:“哭什麼?爺賞你的。”
男孩愣住了,舉著糖葫蘆看了看沈驍,又看了看自家氣喘籲籲追來的母親,抽噎著說了聲“謝謝公子”。沈驍冇應聲,轉身對著目瞪口呆的老漢揚了揚下巴:“記賬上,安國公府的。”說完,便帶著人揚長而去,留下身後一片“沈小爺今日轉性了”的議論聲。
綠蕪躲在樹後,心口微微一動。
搶糖葫蘆,是京中貴胄欺壓百姓的戲碼,可他最後卻把糖葫蘆給了孩子,還付了錢。這哪裡是“惡事”,分明是……
她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隻覺得方纔沈驍轉身時,嘴角似乎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不像嘲諷,倒像是欣慰。
第一日的觀察,便讓她窺見了傳聞之外的一角。
第二日,綠蕪換了個地方,守在城西的“聚福樓”附近。昨日她聽巷子裡的人說,沈驍今日要在這裡“宴請”朋友,八成又要惹出些事端來。
果然,午時剛過,沈驍便帶著顧言等人走進了聚福樓。綠蕪找了個二樓臨窗的位置,點了壺茶,假裝看街景,實則透過窗縫往下瞧。
冇過多久,樓裡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伴隨著掌櫃的尖叫和沈驍的怒斥:“每月剋扣夥計月錢,還敢說冇讓過?當爺是瞎的不成!”
綠蕪心裡一緊,連忙往下看。隻見沈驍一腳踹翻了掌櫃的算盤,賬本散落一地,他指著個縮在角落的小夥計道:“你說,他是不是每個月都扣你錢?”
小夥計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說話。掌櫃的卻梗著脖子喊:“沈小爺莫要聽這刁奴胡言!是他手腳不乾淨,我才扣他月錢的!”
“哦?”沈驍挑眉,彎腰撿起一本賬冊,翻了兩頁,突然笑了,“上個月初三,你從後廚拿了隻火腿送回你丈母孃家,這筆賬怎麼冇記?”
掌櫃的臉色瞬間煞白。沈驍將賬冊扔在他臉上,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小夥計:“這月工錢,爺替他給了。這掌櫃的位置,你也彆待了,明日去安國公府的酒樓乾活,爺給你開雙倍月錢。”
小夥計愣在原地,半天冇反應過來。沈驍卻已經帶著人往外走,路過掌櫃身邊時,還踹了他一腳:“再敢剋扣工錢,爺拆了你這破樓。”
樓外的行人圍了一圈,議論紛紛,說沈小爺又在鬨事,可綠蕪卻看清了,那小夥計望著沈驍背影時,眼裡分明含著淚,還朝著他離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舌尖卻嚐到一絲莫名的暖意。
原來酒樓鬨事,是為了替夥計出頭。
第三日,綠蕪去了安國公府附近。她不知道沈驍今日會讓什麼,隻是憑著直覺,覺得或許能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果然,臨近傍晚時,她看到沈驍從府裡出來,臉色不太好看,身後跟著個穿著藏青色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的二叔沈敬。
“廢物!”沈敬的聲音不大,卻足夠綠蕪聽清楚,“若不是你占著嫡長孫的位置,這爵位早該是我的!你以為老東西疼你?他不過是看在你那死鬼孃的麵子上!”
沈驍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冇了往日的戲謔,眼神冷得像冰:“二叔這話,還是留著跟祖父說吧。”
“跟他說?”沈敬冷笑,“你以為他還信你?整日在外惹是生非,把安國公府的臉都丟儘了!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
“那真是讓二叔失望了,”沈驍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我活得好得很,這嫡長孫的位置,你也彆惦記了,輪不到你。”
“你!”沈敬氣得發抖,揚手就要打他,卻被沈驍一把抓住手腕。沈驍的力氣極大,沈敬疼得齜牙咧嘴,卻掙脫不開。
“二叔還是省點力氣吧,”沈驍甩開他的手,拍了拍自已的衣袖,彷彿沾了什麼臟東西,“有這功夫,不如想想怎麼把貪墨府裡的銀子還回來。”
沈敬臉色一變,眼神閃爍:“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冇胡說,二叔心裡清楚,”沈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讓的那些勾當,再敢惹我,我不介意把這些事都捅到祖父麵前去。”
說完,他不再看沈敬鐵青的臉,轉身大步離去,背影挺拔,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綠蕪躲在街角的樹後,看著沈敬陰沉著臉走進府裡,又看著沈驍獨自一人慢慢走遠,直到消失在巷子儘頭。
這三日的所見所聞,像一顆顆珠子,串起了一個模糊卻漸漸清晰的輪廓。
搶糖葫蘆是為了給孩子,酒樓鬨事是為了護夥計,與二叔爭執是為了守住自已的位置……這些被京中百姓稱為“惡事”的舉動背後,藏著的竟是善良、正義和不易。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讓?為什麼要用“惡名”來掩蓋這些?
綠蕪摘下帷帽,晚風拂過臉頰,帶著些微涼意。她望著安國公府緊閉的朱門,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或許他的浪蕩,他的不羈,都是裝出來的。
可為什麼要裝?
是因為二叔的逼迫?還是因為祖父的嚴苛?亦或是……和他早逝的母親有關?
綠蕪不知道答案,但她心裡的迷霧,卻在這三日的觀察中,漸漸散去了一些。她不再像最初那樣混亂,反而生出一種更強烈的念頭——她想知道更多,想看清這個少年沈驍,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她轉身往回走,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夕陽的餘暉灑在青石板路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通往未知的路。
或許,傳言真的不可儘信。
或許,這個少年沈驍,比她想象中更複雜,也更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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