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南明:雄關漫道真如鐵 第33章 圖窮見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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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州城牆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灰白的光,猶如一頭蟄伏的巨獸。
高傑大軍抵達城外三裡處紮營。他親率百餘親兵,與越其傑、陳潛夫等文官騎馬至城下叫門。
城門遲遲未開,城頭上守軍往來奔走,氣氛緊張。
“許定國這老兒,莫非真要反了?”高傑眯起眼睛,手按刀柄。
越其傑憂心忡忡:“將軍,觀此情形,城內必有變故。不如暫回大營,從長計議。”
高傑冷笑:“睢州區區小城,縱有變故,又能奈我何?”
正說話間,城門緩緩開啟。一隊兵士魚貫而出,分列兩側。隨後,一位白髮老將策馬出城,正是總兵許定國。
他今日特意披掛整齊,但盔甲下的身軀佝僂著,臉上堆滿謙卑的笑容,遠遠便高聲喊道:“不知興平伯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高傑端坐馬上,並不還禮,隻冷眼打量著他。“許總兵好大的架子,本伯三請四召,竟勞不動大駕。”
許定國來到近前,慌忙下馬,躬身施禮:“伯爺明鑒!非是末將怠慢,實是近來睢州附近多有清軍遊騎,末將日夜巡防,不敢稍離啊!”
這解釋合情合理,但高傑注意到許定國眼神閃爍,額角滲出細汗,握韁繩的手微微發抖。
“既如此,本伯親來睢州,你可歡迎?”高傑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挑釁。
許定國頭垂得更低:“伯爺駕臨,睢州蓬蓽生輝!請入城歇息,末將已備薄酒,為伯爺洗塵。”
越其傑悄悄扯了扯高傑的衣袖,低聲道:“將軍三思!觀許總兵神色有異,恐城中有詐。”
高傑不屑一顧:“定國老妮妮耳。何多慮也!”他故意提高聲調,讓許定國也能聽見,“許總兵忠誠為國,豈會有害我之心?”
許定國連聲稱是,腰彎得幾乎要折斷。
高傑大笑一聲,揮鞭策馬:“那就請許總兵帶路吧!”
一行人馬踏入睢州城門。城門在身後緩緩閉合,發出沉重的響聲,彷彿野獸合上了嘴巴。
總兵府大堂內,酒宴已備。
許定國將高傑請至上座,自己陪坐一側,越其傑、陳潛夫等依次落座。高傑的親兵護衛則立於堂外,手不離刀柄,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酒過三巡,許定國始終小心翼翼,不斷敬酒佈菜,言必稱“伯爺英明”、“末將愚鈍”。
高傑漸漸放鬆警惕,覺得越其傑等人確實多慮了。眼前這個老朽將領,膽小如鼠,豈敢有異心?
正當宴席氣氛看似融洽時,忽然堂下闖進一人,撲通跪地,高聲喊道:“伯爺!末將有要事稟報!”
眾人皆驚。
高傑放下酒杯,皺眉看去,見是一名千總打扮的軍官。
許定國臉色驟變,喝道:“大膽!誰讓你闖進來的?滾出去!”
那千總卻不理會,繼續向高傑叩首:“伯爺!許定國私通清虜,已送二子為質,欲獻睢州降清!伯爺萬不可中其奸計啊!”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越其傑、陳潛夫等人麵色大變,齊齊看向許定國。
許定國麵無人色,嘴唇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傑眯起眼睛,緩緩放下酒杯,目光如刀般射向許定國。“許總兵,此事當真?”
許定國撲通跪地,連連叩首:“伯爺明鑒!此人所言純屬誣陷!定國世受國恩,豈會做此賣國求榮之事?此人因前日被末將責罰,懷恨在心,故藉此報複!”
那千總激動起來,指著許定國大罵:“老賊!你暗中與清虜往來書信,當我不知?昨日你二子秘密北渡,我親眼所見!伯爺若不信,可立即搜查總兵府,必能找到證據!”
高傑凝視許定國,見他渾身發抖,冷汗直流,顯然是心虛至極。但奇怪的是,高傑並未發作,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個忠勇的千總!”高傑拍案道,“然而你可知,誣陷上官是何等大罪?”
千總愣住:“伯爺!末將所言句句屬實啊!”
高傑突然變臉,厲聲道:“來人!將此挑撥離間之徒拿下,重打六十軍棍,交予許總兵發落!”
命令一出,滿堂皆驚。連許定國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名親兵上前將那千總拖出堂外。千總一路高喊:“伯爺!伯爺!許定國確已通虜啊!伯爺不可信他”
聲音漸遠,隨後傳來軍棍擊肉的悶響和慘叫聲。
許定國仍跪在地上,目瞪口呆。他原本以為陰謀敗露,必死無疑,卻不料高傑竟如此處置。
高傑起身,親自扶起許定國:“許總兵受驚了。部下不馴,竟敢誣陷上官,實在可惡。本伯既將他交予你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許定國這纔回過神來,連聲道謝,背後已被冷汗濕透。
宴席繼續,但氣氛已大不相同。許定國心中忐忑,不知高傑真信了自己,還是另有圖謀。
酒至半酣,高傑忽然道:“許總兵,如今國事艱難,你我皆為大明將領,當同心協力。不如就此定盟,歃血為誓,結為兄弟,共扶社稷如何?”
一聽“定盟”二字,許定國心中劇震。他早聞高傑慣用此計:在徐州與程肖宇定盟而殺之,與永城鄉紳定盟而奪其家產。今日高傑要與自己定盟,莫非也要下毒手?
許定國心念電轉,麵上卻堆滿笑容:“伯爺如此抬愛,末將感激不儘!隻是結盟大事,需擇吉日良辰,隆重舉行方顯誠意。今日倉促,恐有不敬。”
高傑擺擺手:“何必拘泥形式!今日便可。”
許定國冷汗又起,急忙道:“伯爺!末將已備薄禮,原想宴後奉上。不如先觀禮物,再議結盟之事?”
不待高傑迴應,他擊掌三下。屏風後轉出一名女子,年方二八,容貌絕美,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此女名喚小蠻,原是蘇州名妓,末將偶然得之。”許定國諂笑道,“願獻與伯爺,紅袖添香,聊慰戎馬辛勞。”
滿堂目光皆聚焦於那女子身上。她輕移蓮步,走至高傑身旁,纖纖玉手執起酒壺,為高傑斟酒。香氣襲人,眼波如水。
越其傑等人麵露鄙夷,卻不敢多言。
高傑打量女子片刻,忽然大笑:“果然絕色!許總兵有心了!”
許定國心中一喜,以為得計。
誰知高傑接下來說道:“然而如今軍務繁忙,豈是享樂之時?此女暫且由許總兵代為收養,待中原掃清,再來接去娛老罷。”
許定國愣在當場,心中愈加惶恐。高傑既不殺那千總,又不納美女,究竟意欲何為?
宴席終了,高傑率眾告辭,臨行前道:“明日請許總兵至我營中赴宴,共商北征大計。”
許定國連聲應允,躬身送高傑出城。
望著高傑遠去的背影,許定國臉色逐漸陰沉。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將那名千總梟首示眾!
一時間,睢州城內人心惶惶。
次日,高傑大營中。
許定國如約而至,帶著一隊親兵,卻發現營中守衛森嚴,遠超尋常。
宴席間,高傑不再虛與委蛇,直截了當道:“許總兵,闖逆肆虐中原,清虜虎視眈眈。我軍不日即將北征,你可率睢州兵馬隨行。”
許定國心中叫苦,麵上卻恭敬道:“伯爺有令,末將自當遵從。隻是隻是內人近來重病在床,恐難以即刻隨軍。”
高傑皺眉:“婦人之病,何足掛齒?留醫者照料便是。”
許定國哀求道:“伯爺有所不知,拙荊與末將結髮四十載,情深意重。如今她病重若此,末將實在不忍遠離啊!”
高傑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杯盤亂響:“齷齪!齷齪至極!大丈夫處世,豈能為婦人所牽絆?不如本伯幫你將她殺掉,以後再以大美人相償!”
許定國大驚失色,撲通跪地:“伯爺不可!此為末將結髮之妻,非比尋常!求伯爺寬限數日,待她病情稍愈,末將即刻率軍隨伯爺北征!”
高傑凝視許定國片刻,忽然笑道:“本伯戲言耳,許總兵何必驚慌?既然如此,你說個準期。”
許定國冷汗直流,心知再推脫必引疑心,隻得道:“本月十六,末將定率全軍至伯爺帳下聽令!”
高傑這才滿意:“好!就定十六!屆時若不至,休怪本伯軍法無情!”
許定國連聲稱是,告辭出營。回到睢州城中,他立即召集心腹商議。
“高傑逼人太甚!十六若至,我等必被其吞併;若不至,其必發兵來攻!”許定國麵色鐵青,“為今之計,唯有先下手為強!”
眾將麵麵相覷。一員副將怯聲道:“總兵大人,高傑兵強馬壯,我等恐非其敵啊!”
許定國眼中閃過狠厲之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既逼我於死地,就休怪我無情了!”
他壓低聲音,說出一個大膽的計劃:“高傑喜好排場,三日後可邀其至袁可立府邸赴宴。袁府深廣,便於埋伏。屆時”
許定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滿堂寂靜,唯有燭火劈啪作響。
“此事若成,清廷必厚賞我等;若敗”許定國環視眾將,“皆是死路一條!”
眾將皆知已無退路,紛紛跪地:“願聽總兵差遣!”
許定國點頭,深埋眼底的恐懼已被決絕取代。
“好!各自準備去吧。記住,此事機密,若有泄露,滿門皆斬!”
眾將退去後,許定國獨坐堂中,望著搖曳的燭火,喃喃自語:“高傑啊高傑,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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