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12章 曲意逢迎認義父 趙家門下初攀附
詩曰:
忍辱藏奸露笑顏,曲意逢迎巧周旋。
攀得高枝初借力,虎狼門下種孽緣。
上回書道,西門慶於暴雨驚雷中立下血誓,誓要成為“人上人”,讓所有仇敵匍匐腳下!冰冷的恨意與勃勃的野心,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那顆早熟而扭曲的心。自那日起,他在“保和堂”內愈發沉默寡言,那雙幽深的眸子,卻如同潛伏在暗夜裡的狸貓,時刻閃爍著算計的精光。他深知,欲雪深仇,必先借勢!而眼下能觸及的、最大的“勢”,便是那曾與潘玉瑛在暖閣翻雲覆雨、掌握清河縣緝捕大權的都頭——趙不立!
機會,總是留給有心之人。轉眼間,西門慶來到清河縣就有了六年光陰,已從一個叫花子式的懵懂兒童成長為俊逸挺拔的少年。
這一日,趙不立帶著兩個跟班差役,大搖大擺地來到“保和堂”。他並非來看病,而是打著“巡查街麵、體察民情”的幌子,實則來尋潘玉瑛的快活。歐陽東恰被潘玉瑛支使去鄰縣采購藥材,鋪子裡隻有福順和西門慶照看。
“趙都頭!您老貴腳踏賤地,蓬蓽生輝啊!”福順一見趙不立,立刻堆起滿臉諂笑,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如同見了主人的哈巴狗。
趙不立鼻孔朝天,嗯了一聲,一雙環眼肆無忌憚地在鋪子裡掃視:“歐陽掌櫃呢?”
“回都頭的話,掌櫃的去鄰縣辦貨了,剛走不久。”福順忙答。
趙不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目光隨即落到正在櫃台後默默擦拭藥櫃的西門慶身上。他對這個沉默寡言、總低著頭的大孩子有點印象,似乎是歐陽東的什麼窮親戚。
“這小崽子,看著倒有幾分眼力勁兒。”趙不立隨口道,語氣帶著上位者的輕慢。
西門慶聞聲,心中猛地一跳!他知道,機會來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臉上瞬間堆起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近乎卑微的、卻又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憨厚”笑容,小跑著來到趙不立麵前,深深一揖,聲音清亮而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小子西門慶,給趙都頭請安!都頭威名,響徹清河,小子在陽穀老家時就如雷貫耳!今日得見都頭虎威,真是三生有幸!”他抬起頭,眼神清澈,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彷彿眼前這粗鄙武夫真是他心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這番馬屁拍得既露骨又帶著少年人的“真誠”,趙不立頗為受用。他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西門慶單薄的肩膀(拍得西門慶一個趔趄,卻強忍著站穩):“哈哈!小崽子倒會說話!比歐陽東那酸腐郎中強多了!叫什麼來著?西門慶?嗯,名字不錯!”
“謝都頭誇獎!”西門慶順勢站直身體,臉上笑容更加“憨厚”,主動請纓道:“都頭一路巡查辛苦,快請上座!小子這就去給您沏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解解乏!”說罷,也不等趙不立答應,便麻利地搬來椅子,又一陣風似的跑去後堂燒水沏茶,動作乾淨利落。
趙不立大馬金刀地坐下,看著西門慶忙碌的背影,對福順道:“這小子,手腳倒是勤快,比你這憊懶貨強多了!”
福順尷尬地賠著笑,心中卻對西門慶突然的“機靈”感到詫異。
西門慶很快端來熱氣騰騰的香茶,雙手奉上:“都頭,您請用茶。小心燙。”姿態恭敬無比。
趙不立接過,呷了一口,點點頭:“嗯,茶不錯,水也沏得正好。小子,有點眼力見兒。”
正說話間,潘玉瑛已得了信兒,打扮得花枝招展,嫋嫋婷婷地從後堂出來。她見趙不立與西門慶說話,柳眉微蹙,但見西門慶一副恭敬討好的模樣,倒也沒說什麼,隻對趙不立拋了個媚眼:“喲,趙都頭今日怎麼得空來了?快請後堂坐,這前堂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說著,便要領趙不立進去。
西門慶立刻上前一步,對著潘玉瑛又是一揖,語氣恭敬中帶著幾分“懂事”:“表嫂說的是。趙都頭身份貴重,前堂嘈雜,還是後堂清靜。小子這就去把後園小亭收拾出來,點上驅蚊香,再備些新鮮瓜果,讓都頭和表嫂安心說話。”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趙不立,又暗示了給二人創造私密空間,正合潘玉瑛心意。
潘玉瑛詫異地看了西門慶一眼,見他眼神“清澈”,態度恭順,隻當他是想巴結趙不立,倒也樂得有個懂事的跑腿,便懶洋洋地點點頭:“嗯,去吧,手腳麻利點。”
西門慶領命而去,心中冷笑。他飛快地收拾好小亭,點上熏香,擺好瓜果點心,甚至還不知從哪弄來一小壇上好的金華酒和幾個精緻小菜。待趙不立和潘玉瑛相攜來到小亭,見此情景,都頗感意外和滿意。
“嘿!小崽子,想得還挺周到!”趙不立大喇喇坐下,抓起一隻香梨就啃。
潘玉瑛也難得地對西門慶露出個笑臉:“慶哥兒今日倒是開竅了,知道伺候貴客了。去,再取些冰塊來鎮酒。”
“是,表嫂!”西門慶應聲而去,跑前跑後,伺候得無微不至。添茶倒酒,剝果皮,遞毛巾,動作麻利,態度恭謹,臉上始終掛著那副“憨厚”又帶著崇拜的笑容。他刻意收斂了眼中所有的冰冷和算計,隻留下一個“機靈、勤快、懂事、仰慕英雄”的少年形象。
趙不立幾杯黃湯下肚,興致更高。他見西門慶身形雖未長成,但骨架勻稱,眉眼間有股子英氣,又想起他剛才搬椅子、跑腿時的利落勁兒,便隨口問道:“小子,看你手腳挺靈便,可曾習過武?”
西門慶心中狂喜,麵上卻露出幾分“靦腆”和“遺憾”:“回都頭的話,小子在陽穀老家時,家父……家父尚在時,曾請過師父教過些粗淺的拳腳根基,也練過幾天槍棒。隻是……隻是後來家道中落,便荒廢了。小子一直仰慕都頭這般英雄人物,若能得都頭指點一二,學些真本事,將來也好報效朝廷,為都頭分憂!”他這話半真半假,既點明自己有基礎,又恰到好處地表達了對趙不立的仰慕和“報效”之心,更隱含了想追隨的意願。
趙不立本就對西門慶今日的表現頗為滿意,此刻聽他提起習武,又如此“上道”,頓時起了幾分興趣和收攏之心。他手下雖有些潑皮無賴充當爪牙,但多是些酒囊飯袋,不堪大用。若真能收個機靈懂事、有點根基又忠心耿耿的“義子”帶在身邊跑腿辦事,倒也不錯。何況這小子還是歐陽東的親戚,在“保和堂”進出也方便……
他借著酒意,斜睨著西門慶,打著酒嗝道:“嗯……看你小子還算機靈,根骨也湊合。想跟老子學本事?”
西門慶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趙不立“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額頭都磕紅了,聲音帶著“激動”的顫抖:“小子西門慶,願拜趙都頭為義父!從此鞍前馬後,伺候義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他語氣“真誠”無比,眼神“熾熱”地望著趙不立,彷彿對方真是他再生父母。
潘玉瑛在一旁看著,心中念頭急轉。她雖刻薄勢利,卻也精明。西門慶今日的反常舉動和此刻的拜父之舉,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轉念一想,這小子攀上趙不立,對自己也並非壞事。一來趙不立高興,二來西門慶成了趙不立的義子,身份不同,歐陽東那窩囊廢就更不好管束他,自己日後使喚起來反倒更“名正言順”。再者,有個“自己人”在趙不立身邊,說不定還能探聽些訊息……想到此,她臉上也堆起嫵媚的笑容,推了趙不立一把:
“哎呀,趙都頭!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慶哥兒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機靈、勤快、又忠心!能拜您做義父,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您就收下他吧!多個伶俐兒子在身邊伺候,多好!”
趙不立本就酒意上頭,又被潘玉瑛的香風一吹,西門慶的頭磕得咚咚響,心中那點招攬之意更盛。他哈哈大笑,一把將跪在地上的西門慶拽了起來:“好!好小子!夠誠心!老子今日高興,就收下你這個義子!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趙不立的乾兒子!在清河縣,報老子的名號,看哪個不開眼的敢欺負你!”
“謝義父!謝義父大恩!”西門慶“激動”得聲音哽咽,眼中甚至“泛”起了淚花(實則是強忍著頭皮磕破的疼痛和心中的冰冷算計),又要下拜,被趙不立攔住。
“行了行了!以後就是自家人了!”趙不立大手一揮,頗為豪氣,“明日一早,你就到縣衙班房找我!老子先教你幾手真功夫!再給你弄身像樣的行頭!跟著老子,虧待不了你!”
“是!義父!”西門慶垂手恭立,姿態謙卑至極。低垂的眼瞼下,那冰冷的眸子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般的寒芒。
攀附成功!
第一步,終於踏出!
趙不立這條粗腿,他西門慶抱上了!
從此,他便算半隻腳踏入了清河縣的權力邊緣!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義子”,但這層身份,足以讓他擺脫“保和堂”內最底層的卑微,獲得一絲喘息和發展的空間!
潘玉瑛看著眼前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中那點疑慮雖未完全消散,突然間對西門慶有了異樣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掌控局勢的快意。她嬌笑著給趙不立斟滿酒:“恭喜趙都頭喜得麟兒!來,奴家敬您一杯!”
趙不立誌得意滿,摟著潘玉瑛的纖腰,開懷暢飲。
西門慶侍立一旁,臉上掛著“憨厚”而“感激”的笑容,殷勤地添酒佈菜。心中那冰冷的誓言,卻在無聲地咆哮:
“趙不立……潘玉瑛……你們等著!今日之攀附,便是他日將爾等踩入泥潭的墊腳石!這第一步,我西門慶,走定了!”
正是:
巧舌如簧藏禍心,低頭叩首拜權門。
攀得惡虎為假父,暗種荊棘待噬人。
欲知西門慶入了趙家門下,將習得何等“本事”,又如何在虎狼之間周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