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13章 演武場英姿初展 義父青眼另相看
詩曰:
藏鋒斂銳隱真形,演武場中露崢嶸。
矯健初展驚虎目,攀階更借惡風乘。
上回書道,西門慶曲意逢迎,磕頭認父,成功攀附上清河縣都頭趙不立這棵大樹。趙不立酒酣耳熱之際,允諾教他真功夫,並讓他次日一早到縣衙班房報到。這一日,天剛矇矇亮,西門慶便早早起身。他換上了一身趙不立昨日隨手丟給他的、半舊卻還算乾淨的皂隸號衣,雖略顯寬大,卻掩不住少年人日漸挺拔的身姿。他對著耳房那麵模糊的銅鏡,仔細整理好衣襟,鏡中那雙幽深的眸子裡,再無半分昨日的“憨厚”與“激動”,隻剩下冰冷的平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踏入清河縣衙側門的班房大院,一股混雜著汗味、皮革味和隱隱血腥氣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院中空地,便是衙役們平日操演練武之所。此刻已有七八個精壯衙役在活動筋骨,或打熬力氣,或演練拳腳,呼喝之聲不絕於耳。他們見一個麵生的半大少年穿著號衣進來,紛紛投來或好奇、或輕蔑、或審視的目光。
趙不立正坐在廊下一把太師椅上,蹺著二郎腿,捧著一個紫砂壺啜飲早茶,身邊圍著兩個心腹衙役。見西門慶進來,他隨意地抬了抬眼皮:“來了?先跟著他們活動活動筋骨,熱熱身。”語氣平淡,顯然並未太將昨日收的“義子”放在心上。
“是,義父。”西門慶恭敬應道,垂手站到一旁,默默觀察著場中衙役們的動作。這些衙役練的多是些粗淺的拳腳和合擊之術,講究個力大身沉,氣勢凶猛,但在西門慶這受過周劍嘯師父正規啟蒙的人眼中,卻顯得破綻百出,空有蠻力,缺少章法。他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活動片刻,趙不立放下茶壺,起身走到場中。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錯,指著西門慶對眾衙役道:“這小子,西門慶,老子新收的乾兒子!聽說在老家練過幾天把式。來,慶兒,給大夥兒露兩手!讓老子看看你那‘粗淺根基’到底有幾斤幾兩!”
眾人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西門慶身上,帶著看好戲的戲謔。一個叫王魁的衙役,生得膀大腰圓,是趙不立手下的頭號打手,更是嗤笑一聲:“喲,乾少爺要下場了?可彆閃著小腰!要不要哥哥我讓著你點?”
西門慶彷彿沒聽見王魁的嘲諷,上前一步,對著趙不立躬身一禮:“義父有命,小子獻醜了。”他聲音清朗,不卑不亢。隨即脫去略顯礙事的號衣外衫,露出一身雖單薄卻已初顯線條的精悍肌肉。他深吸一口氣,凝神靜氣,擺開了周劍嘯師父當年所授“太祖長拳”的起手式——“丹鳳朝陽”!
起手式一拉開,西門慶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方纔的沉靜內斂瞬間被一股勃發的銳氣取代!身形挺拔如鬆,目光沉凝似水,一股雖不雄厚卻異常精純凝練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趙不立本是行伍出身,眼力毒辣,一見這起手式,心中便是一動!這架勢,絕非野路子!有門道!
隻見西門慶身形一動,拳出如風!一招一式,清晰分明,法度嚴謹!“青龍探爪”、“黑虎掏心”、“金雞獨立”、“玉女穿梭”……他將一套“太祖長拳”使得虎虎生風!步法沉穩靈活,進退有據;拳掌開合之間,隱隱帶著風雷之聲;腰馬合一,發力剛猛而不失圓轉!雖因年少力弱,威勢尚顯不足,但那動作間的流暢、節奏的精準、以及對勁力收放的控製,已遠超場中這些隻知蠻力的衙役!
尤其是一招“回身拗步”接“蹬山打虎”,身形迴旋如風,拳腿交擊迅若奔雷,引得幾個懂些門道的衙役忍不住低聲喝彩:“好!”
趙不立那雙環眼越瞪越大,臉上的漫不經心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驚訝與審視!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瘦弱的“乾兒子”,竟有如此紮實深厚的武藝根基!這絕非“練過幾天”那麼簡單!沒有名師指點,沒有數年苦功,絕難有此火候!
一套拳打完,西門慶收勢站定,氣息微喘,額角見汗,但眼神依舊清亮。他對著趙不立再次躬身:“小子疏懶,技藝粗陋,讓義父和諸位見笑了。”
場中一時寂靜。那些原本帶著戲謔的衙役們,此刻看向西門慶的眼神已多了幾分凝重和忌憚。王魁更是臉色微變,收起了輕視之心。
“好!好小子!”趙不立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聲若洪鐘,“藏得夠深啊!這他孃的叫‘粗淺根基’?歐陽東那酸丁家裡,還藏著你這塊璞玉?”他大步走到西門慶麵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西門慶肩上,“好!根基打得牢!身法也夠靈!是塊好料子!比你王魁哥當年強多了!”他毫不客氣地指著王魁說道。
王魁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不敢反駁,隻得訕訕地笑了笑。
趙不立興致高漲,環顧四周,指著兵器架上的一杆白蠟木長槍:“去!把那槍拿來!讓老子看看你的槍棒功夫!”
西門慶依言取過長槍。入手沉重,槍杆冰涼。他掂量了一下,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當年周劍嘯師父授藝,對槍法尤為看重,曾言“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槍乃百兵之王!西門慶雖年幼,卻極有悟性,深得其中三昧。
他持槍在手,氣質再變!方纔打拳時的銳利收斂,代之以一種沉凝如山嶽、蓄勢待發的厚重感!隻見他手腕一抖,槍尖挽起鬥大的槍花,寒光點點!隨即一聲清叱,長槍如毒龍出洞,直刺而出!“噗!”槍尖精準地刺中三丈外木樁上懸掛的一個小小銅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好眼力!好準頭!”趙不立忍不住喝彩。
緊接著,西門慶槍勢展開!“攔、拿、紮、崩、點、穿、劈、圈”!基礎槍法在他手中使得如同行雲流水,又似狂風暴雨!槍影翻飛,籠罩周身,水潑不進!時而如靈蛇吐信,刁鑽狠辣;時而如巨蟒翻身,勢大力沉;時而如白虹貫日,一往無前!那杆沉重的白蠟杆在他手中,彷彿有了生命,與他瘦削的身軀融為一體!
場中眾人看得眼花繚亂,屏息靜氣。連趙不立也收斂了笑容,目光灼灼,緊緊盯著西門慶的每一個動作,心中驚濤駭浪!這槍法……已窺堂奧!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
一套槍法使完,西門慶收槍而立,氣息雖急促,握槍的手卻穩如磐石。他麵色平靜,望向趙不立。
“好!好!好!”趙不立連說三個好字,大步上前,一把奪過西門慶手中的長槍,自己掂量揮舞了幾下,又仔細看了看槍尖刺中銅環的痕跡,眼中精光四射,“他孃的!老子撿到寶了!慶兒,你這身本事,跟誰學的?”
西門慶垂下眼瞼,掩去眸中一閃而逝的冷芒,低聲道:“回義父,是家父……家父尚在時,重金聘請的一位西軍退役老卒所授。師父姓周,名諱小子不知。隻教了小子三年,便雲遊去了。”他將周劍嘯師父的身份稍作改動,隱去了陽穀的細節,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西軍老卒?難怪!”趙不立恍然大悟,西軍乃是北宋邊軍精銳,能人輩出。“名師出高徒!慶兒,你有此根基,跟著老子好好乾!老子保你前程似錦!”他此刻看西門慶的眼神,已不再是看一個可有可無的“乾兒子”或跑腿的小廝,而是如同發現了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一個未來能成為自己得力臂助、甚至……一把鋒利快刀的可造之材!
“多謝義父栽培!小子定當儘心竭力,不負義父厚望!”西門慶再次躬身,語氣“誠懇”。心中卻冰冷一片:前程似錦?哼,我的前程,是要踩著你們的屍骨鋪就!
趙不立越看西門慶越順眼,當即吩咐道:“王魁!去,把我庫裡那套收著的牛皮護腕和護脛拿來!給慶兒配上!再給他尋一把趁手的腰刀!從今日起,慶兒就跟在我身邊聽用!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這是我趙不立的乾兒子,更是老子的親信!誰敢怠慢,老子扒了他的皮!”
王魁等人心中一凜,連忙應聲。看向西門慶的目光,已帶上了幾分敬畏。這小子,憑著真本事,竟一夜之間,就在這班房裡站穩了腳跟,還得了趙都頭的青眼!
西門慶接過王魁遞來的、尚帶著皮革味的嶄新護具,感受著周圍衙役們態度的微妙轉變,心中那冰冷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烈。
這第一步,他不僅踏入了權力邊緣,更憑著實力,贏得了立足之地!趙不立的“青眼”,便是他向上攀爬的第一塊堅實墊腳石!
正是:
璞玉深藏露鋒芒,演武場中震群氓。
贏得惡虎另相看,攀附之路始見光。
欲知西門慶跟隨趙不立左右,將見識何等官場黑幕,習得何等“為官之道”?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