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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清河記 第86章 伯爵捨身血路開 秘文重指玄冥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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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曰:

磁火焚城山河慟,玉簪凝血照幽冥。

孤臣負骨衝圍日,九重深闕藏殺星。

上回書說到,太原東城磁髓礦渣遭金兵細作引燃,釀成毀天滅地之異變!白光裂城,巨坑噬人,半城傾覆,城牆崩塌!種師道老將軍於高崗之上,遙見城破慘狀,悲憤交加,嘔血而亡。西門慶背負老帥屍身,聚攏磁州殘兵數十,以僅存磁雷開道,決死突圍,欲殺出一條血路!金兵如潮,號角震天,太原城頭,“宋”字大旗終墜血火。

且說西門慶背負種師道冰冷屍骸,那偉岸身軀重如山嶽,壓得他脊骨欲折。老帥銀須染血,雙目圓睜,猶自怒視汴京方向。西門慶咬碎鋼牙,青筋在頸項間如虯龍暴起,每一步踏在屍骸狼藉的焦土上,都似有千鈞之重。青鋒劍早被血汙浸透,劍穗纏著碎肉斷骨,他單手擎劍,劍尖直指金兵如林槍戟彙成的黑色狂潮,嘶聲咆哮如受傷怒虎:“磁州種家軍!殺出去!帶老帥回家!”

應伯爵揮舞著早已捲刃豁口的砍山刀,狀若瘋魔,綠豆眼赤紅如血,緊隨西門慶身側。他身後數十殘兵,人人帶傷,甲裂袍碎,卻無一人退縮,眼中俱是同歸於儘的死誌。殘存的二十餘枚磁雷被分給臂力最強的死士,緊攥在手中,引信火摺子已備。

“放!”西門慶暴喝!當先數名死士奮力將磁雷擲向金兵最為密集之處!

“轟!轟轟——!”

火光再起,煙塵裹挾著鐵片碎石激射!金兵雖已見識過此物厲害,但如此近距離的爆炸,仍令其前鋒人仰馬翻,陣型為之一亂!血肉橫飛間,硬生生撕開一道短暫缺口!

“衝啊!”應伯爵怪叫一聲,如出柙瘋虎,率先撞入血霧!厚背砍山刀毫無章法,隻憑一股蠻橫死力,專劈人頸,專剁馬腿!口中兀自噴著血沫咒罵:“金狗!納命來!給老帥償命!給太原城的冤魂償命!”

刀光過處,殘肢斷臂紛飛,竟被他生生劈開一條血衚衕!

西門慶背負老帥,青鋒劍化作一道青色閃電,劍走偏鋒,每每於箭不容發之際刺入金兵鐵甲縫隙,或點中其兵刃關節,暗運磁勁!金兵頓覺手中兵刃重逾千斤,或是關節處驟然痠麻無力!此消彼長,西門慶劍下幾無一合之將,劍鋒過處,血泉噴湧!他渾身浴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隻憑一股不屈的戾氣支撐,踏著屍山血海奮力前突!

然金兵如蟻附膻,殺之不儘!缺口迅速被後續湧上的生力軍填補。一金軍百夫長覷得真切,知西門慶背負重物行動不便,挺一杆丈八狼牙棒,獰笑著自側翼猛砸西門慶左腿!棒風呼嘯,勢大力沉!

“慶爺小心!”應伯爵眼角餘光瞥見,肝膽俱裂!他離得稍遠,救援不及,竟不假思索,將手中砍山刀脫手擲出,直取那百夫長麵門!同時合身猛撲,以血肉之軀撞向狼牙棒!

“噗嗤!”砍山刀深深嵌入百夫長肩胛,痛得他動作一滯。

“哢嚓!”狼牙棒狠狠砸在應伯爵倉促抬起的左臂上!臂骨立碎!應伯爵慘嚎一聲,被巨力帶飛,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摔在西門慶腳邊!

“伯爵!”西門慶目眥欲裂,劍交左手,右手疾探欲扶。

“彆管我!”應伯爵滿臉血汙,右臂軟軟垂下,僅剩的左手卻死死抓住西門慶戰靴,嘶吼道,“走!帶老帥走!往西北…亂石坡…有…有斷澗…金狗馬隊追不上!”

他猛地抬頭,綠豆眼中爆發出最後瘋狂的光芒,用儘全身力氣朝西門慶懷中一掏,竟摸出兩枚西門慶備用的磁雷,引信火摺子咬在口中,“走——!”

吼聲未落,他已滾向追至近前的金兵馬隊!

“轟隆!!”

兩聲幾乎重疊的巨響在西門慶身後炸開!氣浪將他連同背上老帥的屍身猛地向前掀飛!人馬的慘嚎與破碎聲瞬間被爆炸吞沒!西門慶隻覺後背劇震,喉頭一甜,眼前發黑,落地翻滾數丈,種師道的屍身亦脫手飛出。

“伯爵——!”

西門慶掙紮爬起,回望那片被煙塵血霧籠罩的修羅場,應伯爵那矮壯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唯有破碎的衣甲和仍在燃燒的磁粉火星散落一地。這位市井出身,貪財好利卻最終以死護主的潑皮兄弟,用最慘烈的方式,為他炸開了最後一線生機!

悲怒如火山在胸中炸開!西門慶仰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長嘯!他猛地撲向種師道的屍身,再次將其負起,看也不看身後,發足狂奔,朝著應伯爵用命指出的西北亂石坡方向!殘存的十餘名磁州軍卒,亦在爆炸的掩護下,拚死撕咬追兵,為西門慶斷後,身影迅速被金潮淹沒。

亂石坡怪石嶙峋,荊棘密佈。西門慶不顧一切地攀爬跳躍,荊棘撕爛衣甲,尖石劃破皮靴,鮮血染紅腳下凍土。背後金兵騎兵果然被崎嶇地形所阻,隻能下馬徒步追趕,箭矢“嗖嗖”從耳邊掠過,釘在石上,火星四濺。

奔至坡頂,眼前赫然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斷澗!寒風自澗底呼嘯而上,捲起雪沫,砭人肌骨。對岸峭壁如刀劈斧削,遙不可及。追兵的呼喝聲已至坡下!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西門慶立於崖邊,寒風捲起他破碎的衣襟和染血的亂發。他低頭看著懷中玉簪——簪頭那顆凝固血珠的紅寶石,在晦暗天光下幽幽閃爍。李青蘿絕美容顏與訣彆之語恍在眼前。再低頭看背上種師道死不瞑目的遺容,老帥手中緊攥的狼牙符冰冷刺骨。最後是應伯爵滾入敵陣前那聲決絕的“走”!

一股暴戾到極點的血氣直衝頂門!他猛地扯下腰間染血的束帶,將種師道屍身與自己牢牢捆縛在一起!青鋒劍“嗆啷”入鞘。竟不再看那斷澗,更不理會身後追兵,掏出懷中那枚自太原突圍便一直滾燙發顫的磁石,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按在崖邊一塊巨大如屋的黝黑鐵礦石上!

“嗡——!”

一股無形的、沛然莫禦的恐怖磁力場驟然以磁石與鐵礦石為中心爆發開來!方圓數十丈內,所有金兵手中的鐵質兵器、箭鏃、甲片,如同被無數看不見的巨手狠狠攫住、撕扯!驚呼聲中,兵器脫手,鐵甲扭曲變形,箭矢在空中亂舞碰撞!衝在最前的金兵更覺渾身鐵器似要脫體而出,痛苦地捂住胸口倒地翻滾!

趁此大亂,西門慶眼中厲色一閃,背負重負,竟朝著那看似絕路的斷澗,縱身一躍!

“瘋子!”追兵駭然驚呼。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風聲如鬼哭!西門慶緊握磁石貼在鐵礦石上,那強大的磁力竟似形成一股無形的斥力托舉,減緩了下墜之勢!同時,他另一隻手閃電般拔出青鋒劍,狠狠刺向身側崖壁!

“嗤啦——!”

劍鋒與岩石劇烈摩擦,爆出一連串刺目火星!下墜之勢再緩!然而澗深百丈,這股力道終是有限。眼看離澗底猙獰的亂石越來越近,西門慶猛吸一口氣,雙腳在崖壁凸起處奮力一蹬,借力改變方向,朝著澗底一處被厚厚積雪覆蓋的斜坡摔去!

“砰!”

一聲悶響!西門慶與種師道屍身重重砸入深雪之中!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五臟六腑彷彿移位,眼前金星亂冒,喉頭腥甜再也壓製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儘數濺在胸前玉簪與身下白雪上,紅得刺目!他掙紮著想起身,卻覺全身筋骨欲裂,右腿一陣鑽心劇痛,顯是斷了。背上種師道的屍身,更似有萬鈞之重。

澗頂傳來金兵不甘的呼喝與零星的箭矢破空聲,但深澗幽邃,箭矢無力,追兵亦不敢貿然攀下。西門慶躺在冰冷的雪窩裡,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劇痛。寒徹骨髓的雪水浸透破爛的衣衫,帶走僅存的熱量。他摸索著懷中磁石,入手依舊微溫,卻再無力引動那強大磁力。玉簪冰冷地貼著肌膚,簪尖似乎刺破了皮肉,帶來一絲銳痛。

“難道…真要死在此地?”

絕望如毒蛇噬心。他艱難地轉動脖頸,望向身邊種師道蒼白僵硬的臉。老帥雙目圓睜,彷彿仍在無聲詰問。西門慶猛地閉上眼,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混雜著滔天恨意再次湧起!他不能死!老帥的屍骨未歸,伯爵的血仇未報,太原城破的恥辱未雪!磁髓之秘未儘解,李青蘿以命相托的玉簪,豈能就此蒙塵!

他顫抖著手,再次摸向懷中玉簪。指尖觸及簪身冰涼,卻意外地感覺到簪尾旋鈕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鬆動!這感覺前所未有!他心頭劇震,強忍劇痛,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指甲摳入旋鈕縫隙,嘗試著不同於以往開啟圖軸的方向,逆時針輕輕一旋!

“哢噠。”

一聲極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機括彈動聲!

簪尾竟然真的旋開了!露出一個比發絲略粗的微小孔洞!孔洞內,似乎卷著極薄的一小片素絹!

西門慶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他用染血的指尖,顫抖著,極其小心地從那微孔中,撚出那捲薄如蟬翼、幾乎透明的素絹。借著雪地反射的微光,他看清了上麵用細如蚊蚋的西夏描金小字寫就的秘文。這文字比之前所見更加古奧,若非李青蘿曾教過他一些西夏秘文,根本無從辨識。

他強忍暈眩與劇痛,就著雪光,一字一句艱難地默讀,越讀心頭越是驚濤駭浪!

秘文開篇赫然是:“磁髓噬鐵,禍根深種,蓋因赤金台礦脈伴生‘焚心火毒’!此毒無形,深蘊磁髓,遇鐵則激,積熱**,威力毀城滅地,玉石俱焚!昔年西夏太祖得此礦,煉磁兵而遭反噬,王城半毀,秘術遂封,唯餘此簪記之!”

西門慶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太原慘禍,根源在此!這磁髓礦渣,竟是蘊含瞭如此可怕的“焚心火毒”!

秘文急轉:“然天不絕人!火毒雖烈,陰極則生!欲解火毒,唯尋至陰至寒之物以調和!賀蘭山極北有‘玄冥寒泉’,深藏萬載冰窟之下,其水至寒,觸之凝冰,可淬煉磁髓,化火毒為冰魄磁晶!以此晶為心,佐以硫硝,其雷冰火相濟,威力倍增,反噬儘消!然寒泉難覓,冰窟險絕,九死一生…”

讀至此處,西門慶心頭巨震!原來化解之道,竟在賀蘭山極北的萬載冰窟!玄冥寒泉!他猛地想起李青蘿秘文中曾提及“磁髓性烈,遇鐵日久,恐生異變”,原來這“異變”便是火毒積累爆發!而“慎之慎之”的警告,更是直指其毀滅性後果!

秘文最後,字跡愈發急促潦草,似書寫時心緒激蕩:“…此秘關乎國運,然寒泉所在輿圖早佚,唯餘口耳相傳,入冰窟者百不存一!青蘿泣血留書,若磁兵現世,必循此道,否則…必蹈覆轍!切記!切記!”

素絹末端,似乎還有一小段模糊的路線指引,指向賀蘭山深處某個隱秘的冰川入口,但字跡過於細小模糊,加之西門慶傷重眼花,一時難以辨清。

“玄冥寒泉…冰魄磁晶…”

西門慶喃喃念著這幾個字,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死灰複燃,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太原之敗,非磁雷無用,而是他們不知火毒,誤用了致命的礦渣!若能尋得寒泉淬煉出真正的冰魄磁晶…

然而,賀蘭山遠在西夏腹地,極北冰窟更是凶險絕域!如今他重傷瀕死,背負老帥屍骨,身陷金兵圍困的絕澗,如何能去?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再次襲來。

“咳咳…”

胸腹劇痛打斷思緒,他又咳出一口血,意識開始模糊。寒冷、劇痛、失血,正迅速吞噬他的生命力。他艱難地將那薄如蟬翼的秘文素絹塞回簪內旋緊,緊緊攥住玉簪,彷彿那是唯一的生機。目光掃過深澗,發現不遠處似乎有個被積雪半掩的黑黢黢洞口。

“不能…死在這裡…”

西門慶咬破舌尖,劇痛刺激下,爆發出最後一絲氣力。他拖著斷腿,背負老帥,用青鋒劍當柺杖,一步一挪,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艱難地爬向那個山洞。

汴京,皇城司大獄,地牢深處。

火把跳躍,映照著牆壁上斑駁的刑具黑影,空氣裡彌漫著血腥與黴爛混合的惡臭。李綱一身緋袍,端坐於一張簡陋木案後,麵沉似水。他麵前跪著兩人,正是春風樓查抄時捕獲的樞密院押班孔彥舟與周天來心腹書吏錢伯言。兩人早已不成人形,遍體鱗傷,錢伯言更是十指儘碎,癱軟如泥。

“說!”李綱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重,在陰森地牢中回蕩,“磁州軍糧被截,囤於邢州沙河鎮碼頭倉廩,是何人指使?糧道文書被焚,又是誰的手筆?與金賊勾連,斷我前線命脈,該當何罪!”

孔彥舟渾身篩糠,涕淚橫流:“李…李相公饒命!小的…小的隻是奉命行事!是…是王黼王相公府上的大管家王福!他拿著樞密院周天來的手令,還有…還有王相公的小印!逼著沙河鎮轉運使扣下那批糧,說是…說是朝廷另有他用!小的…小的不敢不從啊!”

錢伯言氣若遊絲,嘶聲道:“…文書…是…是蔡相公府上清客…吳…吳先生…親自來樞密院…當著小的麵…燒的…說…說磁州軍桀驁,糧草…需…需朝廷‘節製’…小人…隻是聽命蓋印…”

“蔡京!王黼!”李綱猛地一拍木案,案上茶杯震落,摔得粉碎!他銀須怒張,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好一個‘節製’!好一個‘另有他用’!前線將士浴血搏命,太原城危在旦夕!爾等竟為一己私利,勾結金賊,斷我糧道,毀我文書!此等行徑,與賣國何異?!”

他霍然起身,緋袍在火光下如血染一般:“來人!將此二賊供狀畫押!速點皇城司精銳,隨本官拿人!”

“李相公且慢!”牢門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隻見內侍省都知梁師成,捧著一卷黃綾聖旨,在一群小黃門簇擁下,慢悠悠踱了進來。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李綱:“官家口諭:磁州糧草案,牽連甚廣,恐生朝局動蕩。著李綱暫領案卷,詳加查覈,未得明旨,不得擅動三品以上大員。欽此!”

李綱如遭雷擊,僵立當場!他看著梁師成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再看看地上兩個奄奄一息的證人,一股冰寒徹骨的涼意自腳底直衝頂門!他明白了,蔡京、王黼的根須,早已深植於這九重宮闕的最深處!官家…官家終究是怕了!怕動了這盤根錯節的利益網,怕亂了這看似歌舞昇平的朝堂!

“臣…李綱…領旨…”

三個字,彷彿從牙縫裡擠出,帶著無儘的悲憤與無奈。他緩緩跪下,接過那捲重逾千斤的黃綾。梁師成滿意地點點頭,瞥了一眼地上的囚犯,意味深長地道:“李相公是明白人,這二人…身負重罪,熬刑不過,暴斃獄中…也是常事。您說,是吧?”

說罷,拂袖而去。

當夜,孔彥舟、錢伯言果然“暴斃”於皇城司大獄。所有指向蔡京、王黼的直接證據鏈,戛然而止。

紫宸殿偏殿,柔福帝姬斜倚暖榻,聽著心腹宮女低聲稟報獄中變故與李綱被掣肘的詳情。她臉色蒼白如紙,指尖緊緊攥著那枚裂紋遍佈的玉璜,骨節發白。宮女憂心道:“帝姬,李相公那邊…怕是…”

柔福閉上眼,長睫顫動,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冰冷堅毅的寒潭。她猛地將玉璜按在案上,裂紋在燭光下如同蛛網:“他們以為斷了人證,便可高枕無憂?妄想!磁髓之禍根源既明,豈容奸佞再誤國!”

她提筆疾書,娟秀字跡力透紙背:“速將此密信及玉璜,密呈種師中老將軍(種師道之弟,時在潼關整軍)!告之太原慘變根源乃磁髓火毒,請老將軍務必設法,接應可能突圍之西門慶,助其行動!此乃國運所係,萬勿遲疑!柔福泣血頓首!”

她將密信以火漆封好,連同那枚承載著磁石之力與箭痕的玉璜,鄭重交予宮女:“此玉璜乃信物,種老將軍認得。出宮走永巷水道,用我們的人,務必送到!”

宮女含淚領命,身影消失在殿外重重簾幕之後。柔福獨立窗前,望著北方漆黑如墨的夜空,那裡曾是太原的方向。寒風嗚咽,如泣如訴。她撫摸著窗欞上的雕花,低聲自語,又似說與那遠方不知生死的人聽:“西門慶…活下去…大宋…不能沒有…”

寒風卷著雪粒,如同細密的砂石抽打在臉上。深澗之底,那被積雪半掩的山洞內,篝火艱難地跳躍著,驅散一小片黑暗與嚴寒。西門慶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右腿被用撕下的衣襟和撿來的樹枝草草固定,依舊鑽心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的傷勢,火辣辣如同刀割。種師道的屍身安放在洞內最乾燥避風的一角,覆蓋著西門慶破爛的外氅。

篝火上架著一個豁口的瓦罐,融化的雪水咕嘟作響。西門慶臉色灰敗,嘴唇乾裂,他掏出懷中僅剩的、被血浸透又凍硬的半塊炊餅——那是應伯爵的遺物。他費力地掰下一小塊,就著熱水,艱難地吞嚥。餅渣混著血腥味和塵土味,噎在喉嚨裡,苦澀難當。目光落在靜靜躺在身邊的青鋒劍和那枚依舊溫熱的磁石上,再移到懷中緊貼的玉簪。

洞外風聲淒厲,如同萬千冤魂哭嚎。追兵雖未下澗,但此地絕非久留之所。他重傷難行,又背負老帥屍骨,如何穿越金兵封鎖,遠赴賀蘭山?玄冥寒泉如同鏡花水月。

“呃…”

胸腹間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襲來,西門慶猛地捂住嘴,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沫。眼前陣陣發黑,篝火的光影開始扭曲模糊。冰冷的死亡氣息,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下來。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無邊黑暗之際,懷中那枚緊貼胸口的玉簪,簪頭那顆凝固血珠的紅寶石,突然毫無征兆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絲難以言喻的冰涼氣息,如同初春解凍的第一縷溪流,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地透過皮肉,滲入他幾乎被傷痛和寒冷凍結的心脈!

這股氣息微弱卻堅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與生機之力,所過之處,那翻騰欲嘔的血氣和撕裂般的劇痛,竟稍稍平複了一絲!雖然依舊沉重,卻讓那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頑強地重新跳動了一下!

西門慶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懷中玉簪!那紅寶石的光芒已然隱去,彷彿剛才的感應隻是瀕死的幻覺。但他清晰地感覺到,那絲冰涼的氣息仍在心口處微微縈繞,雖然微弱得隨時可能消散,卻真實存在!

“青蘿…”

他低低喚了一聲,手指顫抖著撫過冰冷的簪身。是李青蘿以血飼簪留下的最後守護?還是這神秘磁玉本身蘊藏的生機?無論如何,這絲冰涼的氣息,如同無邊絕望的黑暗深淵中,驟然點亮的一粒星火!

活下去!

為了背上老帥未閉的雙眼!

為了應伯爵那聲決絕的“走”!

為了謝希大臨死前省下的磁粉!

為了王前被閘斷的身軀!

更為了玉簪中那關乎國運興衰的玄冥寒泉之秘!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混合著滔天恨意與不屈意誌的蠻力,自四肢百骸深處湧起!西門慶掙紮著,用青鋒劍支撐身體,一寸寸挪向洞口。他抓起一把雪,狠狠揉搓在臉上,冰冷的刺激讓他精神一振。他撕下衣襟,將玉簪牢牢綁在胸前,緊貼心口。那絲微弱的冰涼氣息,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燈塔。

他望向洞外風雪彌漫、深不可測的幽澗下遊。下遊,或許有生路!或許能通向他處!縱然九死一生,也強過坐以待斃!

“老帥,伯爵…咱們…走!”

西門慶的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他再次將種師道冰冷的屍身負起,用殘存的布條死死捆牢。抓起青鋒劍當柺杖,一步一挪,拖著斷腿,義無反顧地,迎著洞外凜冽如刀的寒風與漫天飛雪,踏入那未知的、黑暗的深澗下遊。身後篝火,漸漸熄滅,隻餘一縷青煙,迅速被風雪吞沒。

風雪如怒,很快掩蓋了雪地上的血跡和拖痕。幽深的澗底,隻留下兩行深深淺淺、艱難前行的足跡,一路蜿蜒,指向那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暗深處。彷彿一條不屈的魂靈,背負著另一條未冷的忠魂,在絕境中,向著那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生機,倔強地跋涉。

正是:

負骨衝圍血未冷,寒簪引路向冰川。

九重深闕藏殺機,一線幽光生死懸!

欲知西門慶負傷拖骨,能否穿越絕澗尋得生路?汴京朝堂暗流洶湧,柔福密信能否送達種師中?玄冥寒泉究竟藏於賀蘭山何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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