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醫廬紀事 第109章 及笄之禮
當年白遠誌的及冠禮正好趕上了他進士及第,白院判怕彆人說他們家張狂。
又覺得男孩子在家裡,隨便對付一下就行,以後怎麼樣還是要靠他自己。
因此,白遠誌的及冠禮上就請了本家的幾個親戚來見證了一下,將將坐滿一桌。
白院判也就沒發現自家宅子小。
輪到白前的及笄禮,白院判就覺得女孩兒不能糊弄,及笄禮這樣的大日子一定要大辦特辦。
特彆是白前還許給了國公府的公子,他更不能給女兒丟臉,更是要大辦特辦。
為了自家女兒能風風光光地辦個及笄禮,白院判早就開始搓以前他不屑於搓的某方麵的大補丸,暗地裡高價賣出去。
賣出去的錢絕對夠風風光光地辦個及笄禮!
他也早早定好了大廚和酒食,發好了請帖。
隻沒想到事到臨頭才發現宅子不夠大,根本擺不了二十桌酒!
他還信誓旦旦跟娘子保證,前前的及笄禮都交給他,他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白院判是個醫癡,第一次操心家事就出了大紕漏,急得直扯鬍子。
早知道,他就早點開始賣大補丸了!
從前前剛出世就開始賣!
現在肯定攢夠買大宅子的錢了!
白院判十分後悔,試探地向白夫人提出,去酒樓辦及笄禮,被白夫人罵得狗血淋頭。
誰家女兒辦及笄禮辦到酒樓去了!
是生怕女兒的閨譽太好了嗎!
白院判愁得連太醫院都不想去了,主要是他一個月才十兩銀的俸祿,一年的俸祿加起來都買不了多擺一張桌子的地,去了更糟心!
不通實務的白院判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錢的重要性。
在他一籌莫展時,隔壁光祿寺主簿大人來送賀禮,寒暄過後,將他拉到一邊。
“我相中了個大宅子,手頭還缺點銀錢,準備把現在的宅子賣出去。
咱們這麼多年的老鄰居了,你要是要的話,就給你了。
價格你放心,絕對比市麵上便宜!”
隔壁的宅子可是要比他們家宅子大兩倍!
到時候,他隻要把兩家之間的院牆拆了,就能兩家並一家。
連搬家都不必,就能得到一個可以擺下二十桌酒席的宅子!
白院判怦然心動,勉強冷靜地詢問具體價格。
隔壁說了一個數,他應該是急著出手,好早點置換大宅子,價格的確比市麵上要低不少。
但畢竟是在京城,宅子又大,再便宜,也不可能便宜到哪裡去。
白院判迅速盤算了一番,如果將家裡所有的錢湊一湊,再賣幾個祖傳藥方,再問老友借一點周轉,倒也不是不敢想。
關鍵是這個地段,他到哪裡再找第二家去!
而且,翻過年,兒子就要成親了,到時候不能叫前前和兄嫂擠在一起吧?
對了,前前還喜歡栽點藥草什麼的,總得有個大點的院子。
白院判已經有九分意動,隻這畢竟是大事,不敢就立即應下,送走了鄰居,立即去找白夫人商量。
白夫人現在才知道白院判竟然整整請了二十桌的客人,氣得又是狗血淋頭一頓罵。
白院判乖乖等她罵解氣了,這才將買宅子的事說了。
白夫人遠比白院判精明,第一反應就是懷疑,“這也太巧了吧?
還有這價格,也太便宜了,再著急賣,也不至於急成這樣!”
白院判嘿了一聲,“咱們兩家二十多年的鄰居了,知根知底的,他們還能坑咱們不成?
再說了,咱們就算買,那也絕對是去官府過文書,有憑有據!
如果真的有問題,隨時都能找到他們!
他們家隻是換個大宅子,又不是離開京城,又不是官不做了”。
這麼一說也對。
白夫人雖然還是犯嘀咕,卻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
白遠誌的未婚妻馬上就要滿父孝,明年肯定要進門。
她也在愁宅子的事,倒還真是瞌睡就來了枕頭。
夫妻倆都十分動心,將家裡的餘錢前前後後整了一遍,便去了隔壁。
白夫人將隔壁裡裡外外轉了好幾遍,確定他們的老鄰居沒往院子裡埋屍體,屋子也沒出白蟻蛇蟲,又意思地壓了壓價格,便將事情定了下來。
白家著急買,隔壁著急賣,兩家人下午就一起去了衙門辦妥文書。
第二天一早,隔壁就搬走了。
白夫人親自帶著家中的老婆子和小草,將宅子裡裡外外徹底清掃了一遍。
翻黃曆找到最近的吉日,請了工匠,將兩家合並成了一家。
白府這邊剛落定,唐知味就收到了光祿寺主簿大人送來的訊息——
他終於成功地將自家的祖宅賤賣了!
祖宅啊!
的確不容易。
為了對得住人家的祖宅,唐知味決定去找霍幼安,慫恿他多送幾個丫鬟、廚子去白府。
那麼大個祖宅,當然要多半配幾個下人,不然豈不是對不起人家殫精竭慮地成功賤賣?
……
……
閩南王府暖閣中,銀絲碳盆將蕭軟軟蒼白的臉蒸騰出健康的紅暈。
她渾身燥熱,恨不得將那些炭盆都扔出去,卻到底沒敢。
隻煩躁地將手中繡得亂七八糟的繡繃砰地拍在炕桌上,“不繡了!”
閩南王妃掃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說要學的”。
蕭軟軟的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五月,孝仁宗下旨令閩南王夫妻進京為蕭軟軟操辦親事。
她與閩南王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三天前進了京,今天才總算收拾妥當,抽出時間來盯蕭軟軟的女紅。
蕭軟軟十八歲了,上頭還有個嫡親的兄長,算著年紀,閩南王妃至少也年近四十了。
她看起來卻極為年輕,甚至看著比蕭軟軟還小一些。
容色清麗,氣質溫婉,如江南初夏剛出水的小荷,清雅如詞。
與蕭軟軟坐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一對姐妹,且閩南王妃絕對是那個嬌弱美麗的妹妹。
蕭軟軟咬了咬唇沒說話,閩南王妃狀似不經意問道,“我聽芫菁說,白神醫和孔姑娘是你剛新認識的好姐妹,連她都比不上。
怎的人家及笄禮請你做有司,你還不高興?”
白前的請帖在一刻鐘前剛剛送到閩南王府,按理說,蕭軟軟最喜歡湊這樣的熱鬨纔是。
蕭軟軟更加燥熱,硬邦邦拍了拍亂七八糟的繡繃,“還不是這個東西弄的,煩死了!”
閩南王妃覷著她的神色,並不追著她問,溫柔笑道,“你大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明年五月。
幾個月的時間也不指望你能學成什麼樣,至少簡單的要學會。
沒得夫君貼身的小衣裳,還得丫鬟繡娘動手不成?
對了,還有大婚當日夫君穿的鞋子,總要自己動手,否則不吉利”。
蕭軟軟惡狠狠道,“我就不信這世上所有新郎官成親當天穿的鞋子,都是新娘子親手做的!
要是他娶的是個雙手殘廢的呢?”
閩南王妃失笑,“那確乎不敢說,但能自己動手自然最好”。
她說完這句話就垂頭專心繡著手中的蘭花,不再理蕭軟軟,任由她困獸般撕扯著繡繃。
不一會,蕭軟軟又不扯繡繃了,改為揉搓請柬。
閩南王妃被她折騰得心煩,起身笑道,“我瞧你也沒心思繡什麼花。
走,我們去庫房瞧瞧,你父王剛回京,皇上賞了不少好東西。
我們去挑一個,既是你最好的姐妹,又請了你做有司,總要挑個重禮纔好”。
蕭軟軟咬唇,沒有反對。
前前及笄,她當然要送最好的及笄禮。
但唐知味肯定也會去,也會送最好的及笄禮。
她實在不想看見他,更不想看見他粘在前前身邊,送她什麼最好的及笄禮。
她知道與前前無關,但卻還是會忍不住心酸心痛……
……
……
白府上下忙了將近半個月,終於到了臘月十二這一天。
天剛矇矇亮,白前就被小草薅起來梳妝打扮。
不一會,唐知味和霍幼安便聯袂而至。
天冷,唐知味懶得來回跑,硬是在一席食鋪的三樓蹭到了一個房間,就住在霍幼安隔壁,早晨就一起來了。
唐知味為了白前的及笄禮,特意托林六公子做了副袖箭。
那袖箭做的精緻又輕巧,能綁在白前的手腕上,射程可達近百步。
白前沒有專門練過,用起來準頭卻很高,幾乎都能打中八環以上。
林墨在武器鍛造一道十分有天賦,稱一聲天才也不為過。
現在工部的武器設計、改良、鍛造,都是他挑大梁。
隻是他性子不適合,又誌不在官途,才沒有正式的官銜。
隻這副袖箭,唐知味卻是在剛做好送來,就送給了白前。
今天,他為白前準備的是一頂花冠。
花冠用銀絲編織而成,錯落有致地點綴著珍珠、紅寶,精美華麗。
更奇巧的是花冠上纏繞著一朵朵鮮花,春蘭、夏荷、秋海棠、冬冰花,竟是四季都有。
時下女子愛戴花冠,也愛在花冠上滿滿插上鮮花,但能將一年四季的鮮花都插在花冠上,怎麼可能?
唐知味見幾人驚奇,矜持開口,“大家仔細看,是我用通草一根根拈成的花兒,並不是真的鮮花。
隻不過因為其特殊的材質和工藝,栩栩如生,看上去和真花無異。
妥善儲存的話,可開數十年而顏色不敗。
因著一年四季的花兒都有,我便取了個一年景的名字。
賀白神醫芳辰,祝白神醫一年好景儘入懷,年年歲歲如通草花冠,芳華常新”。
唐知味笑語溫柔,白前垂眼看著被奉到自己手心的花冠,用力眨了眨眼,卻還是沒能忍住鼻頭眼角的酸澀。
“……為祝母後一年好景儘入懷,先取個一年景的名兒,母後等著看兒臣做的花冠兒……”
當年,她還沒有收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如玉少年許諾的“一年景”,就收到了他中伏遇刺的訊息。
兜兜轉轉十多年,“一年景”終於真真切切出現在了她麵前——
眾人仔細去看,果然如此,紛紛讚歎。
小草哈地一擊掌,“我給姑娘重新挽個發髻,配這個冠兒的!”
正說著,孔雅掀簾而入,笑道,“果然還是唐大人心思巧,手也巧,我也來見識見識什麼叫一年景”。
卻是孔雅和蕭軟軟一起到了。
白前將花冠遞給孔雅,孔雅托著上下前後看了半晌,驚歎,“果然精巧漂亮,我一個出家人都心動了!
唐大人可不許偏心,等我和蕭姐姐生辰時,也要要這個一年景的花冠兒!”
唐知味笑而不答。
孔雅瞥了瞥扭過臉,隻露出個後腦勺給眾人看的蕭軟軟,暗暗歎氣,放下這個話題,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
她準備的是一本親手繡的《黃帝內經》,一橫一豎都是她自己親手寫就,又一針一線繡成,漂亮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個藝術品。
白前有睡前讀《黃帝內經》助眠的習慣,這份生辰禮中的心意和心血一見可知。
孔雅又招呼蕭軟軟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笑著對白前道,“剛剛我問蕭姐姐,她還不肯說呢,說要給你個驚喜”。
蕭軟軟明顯精神低落,卻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哈哈笑道,“給前前準備的及笄禮,自然要讓前前第一個看!”
她準備的是一串深海珍珠,品相和蕭序送給白前的不相上下,價值連城。
白前忙推辭說太貴重,蕭軟軟強硬按住她,“什麼太貴重不貴重的!前前你在我眼裡纔是最貴重的!
不過一串珠子,你留著磨藥也好,串鞋子也好,不收就是不給我這個姐姐麵子!”
白前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再次謝過。
孔雅見大家都送過禮,隻霍幼安巍然不動,不由催促,“表哥,你的生辰禮呢?”
這種時候就不必搞什麼害羞、羞澀那一套了,容易討不著媳婦。
“給白夫人了”,
孔雅嘴角的笑一僵,“給白夫人了?”
你到底是送誰生辰禮?
霍幼安完全不覺得有問題,“剛剛進門時,白夫人朝我伸出手,我以為她是找我要生辰禮,就給她了,都一樣”。
唐知味,“……”
這麼說,他想起來了,剛剛他們進門時,白夫人的確朝霍幼安伸出了手,應該是想要握他的手。
結果,這憨子就從袖子裡摸了個信封塞到了白夫人手中。
白夫人嘴角的笑都僵了。
幸虧他塞的不是荷包,不然人家還以為白夫人是在找他要錢!
唐知味扶額,孔雅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小草手中接過梳子,“我來給前前梳發,表哥,唐大人,你們就彆在這杵著了。
今天客人多,你們去前麵幫白大人他們招呼客人”。
唐知味嗯了一聲,霍幼安卻態度明確地往椅子上一坐,再往小圓桌上一趴,態度明確地表情自己要補個覺。
孔雅,“……”
她要是前前,一定會把人掃地出門!
白前卻隻含笑掃了霍幼安一眼,十分自然地開口道,“那唐大人你去幫忙,讓霍指揮使補補眠”。
唐知味,“……”
行,就他是勞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