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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147章 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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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聲一聲又一聲,聲聲如喪鐘,敲在眾人耳邊,更敲在眾人心頭。

很快,白貴妃在宮人的攙扶下趕了過來,尖叫著勒令侍衛上去救五皇子。

蔡忠隻能好聲好氣地解釋,已經有暗衛進去救了。

隻火勢太大,能成功活著到頂樓的幾率小之又小,且也需要時間。

“當——”

“七十二!”

蔡忠身邊小聲計算的小太監脫口大喊。

帝王崩,敲鐘八十一次,九九歸一。

皇後崩,敲鐘七十二次,國母歸天。

過了午夜,今天就是白神醫作保的半月之期的最後一天。

小太監精神緊繃,數到這個數,失態喊出聲來。

餘音不絕,層層高樓之上,敲鐘的鮮紅人影驟然墜落。

暗衛首領拔地而起,他怕傷著五皇子,儘平生所能跳到了近十丈的高空,終於接住了墜下的五皇子。

剛一接到,他就發現不對勁,低頭看去,發現五皇子竟已被砍斷了頭顱,隻剩薄薄一層皮連著!

他嚇得渾身一抖,忙用手托住五皇子的後腦勺,頓時捧了滿手的血,滾燙。

他咬著牙連踩自己腳背卸力,讓自己的下墜之勢慢一點,再慢一點。

然而,落地那一瞬,他還是因為要卸力,不得不轉了兩圈。

這麼一動作,五皇子本就隻有一層薄薄的皮連線的頭顱徹底脫落,落在了他手心。

剛剛趕到的孝仁宗正好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呆在原地。

暗衛首領也呆住了,一手抱著五皇子的軀乾,一手托著他的頭,半晌才重重跪到了滾燙的地麵上。

洛神樓頂的鐘聲還在一聲接一聲地敲響,彷彿在為五皇子鳴響喪鐘,又或者,是為他。

半晌,白貴妃突然發出一陣似嘶吼、又似悲鳴的叫聲,猛地朝後倒去。

她身邊的宮人忙接住她,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慌亂中,不知從哪竄來的小宮女尖聲大喊,“皇上!奴婢要見皇上!皇後娘娘死了!皇後娘娘死了!皇上!”

鐘聲起,國母崩,天下將亂——

國師詛咒般的話語在耳邊回響,孝仁宗閉了閉眼,小兒子身首分離的慘象卻還在眼前晃動。

他喉嚨發出沉悶的咕嚕聲,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

……

無數禦史和太學生圍堵在午門之外,禁衛軍和錦衣衛個個如臨大敵,一刻不敢懈怠。

東城兵馬司撈不到這樣“親近聖顏的肥差”,在他們指揮使的帶領下,上行下效,名為巡街,實為逛街地在東城的大街小巷亂逛,無聊了就晃到午門外瞅瞅熱鬨。

而他們的指揮使在晃了幾圈後,掐著下衙的時間直奔梨園子而去。

今天前前請他看戲!

他在梨園子外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白前纔到了。

白前看了看天色,疑惑,“我是說天黑後”。

她怕霍幼安等,將剩下的病人都交給了白院判,提前來了,這時候離天黑至少還有兩刻鐘。

霍幼安,“……我也剛來”。

白前微微一笑,大大的貓兒眼彎起,“看來霍二爺很喜歡看戲啊,來得這麼早”。

霍幼安,“……”

甫一見麵,白前就輕輕鬆鬆大勝,率先往梨園子裡走。

兩人剛進雅間,掌櫃就親自過來了,請兩人點戲。

白前擺手,“點戲就不必了,把你們最好的茶點送些過來”。

茶點很快就端了上來,白前挑了一塊形如金元寶的水晶狀糕點,剛一入口,就高興得眯了眼,“是桂花味的,甜得剛剛好,你也吃”。

霍幼安顯然憋著話,隻一直憋到現在,他也沒能說出口。

聽白前沒事人般招呼他吃東西,脫口道,“我不是喜歡看戲,喜歡的是看你!”

白前,“……”

怎麼話題突然就轉到喜歡看她上了?

“……看來霍二爺很喜歡看戲啊,來得這麼早……”

白前很快反應了過來,不由啞然失笑。

霍幼安,“……”

他說他喜歡看她,她沒有高興,沒有害羞就算了,竟然還笑話他!

好不容易張開嘴的霍指揮使又抿起了唇,裝啞巴了。

白前又拈起一塊嫩粉色的糕點,轉眼去看戲台。

戲台上,濃墨重彩的青衣正唱著,“……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白前不由問道,“這是哪出戲的唱詞,我怎的沒聽過?”

“《長生殿》,前幾年剛出的新摺子”。

裝啞巴的霍幼安不裝啞巴了,又問,“你喜歡聽戲?”

聽到幾句沒聽過的唱詞,就說出“我怎的沒聽過”之類的話,應該是經常聽,且喜歡聽的。

“我做姑娘時,很愛聽戲,後來就很少有時間聽了”。

霍幼安皺眉,什麼叫做姑娘時?

難道現在她就出閣了?

白前咬了一塊糕點,笑著轉眸看向他,“霍二爺,我與你說過的,我還有個前夫”。

霍幼安,“……”

還有個前夫?

什麼意思?

難道她那個前夫竟然不是她那個福薄命短的先夫?

白前似是看懂了他的疑惑,笑著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還有個前夫。

我的前夫卻不如我的先夫善良體貼,我在他手中九死一生。

就是現在,我也不能說是安枕無憂,已經逃過他的毒手”。

霍幼安凜然開口,“是誰,我去殺了他!”

霍幼安的聲音一如他臉上的表情,從來都是鬆弛得近乎鬆散,彷彿連半點多餘的力氣都不肯出,聽上去總有股子懶洋洋的味道。

這是第一次,白前聽到他懶洋洋的聲線變了,變得冰冷鋒銳如劍鋒。

同時,他的表情也變了,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卻不再顯得懶散,沒有攻擊性,一如他的聲線變得鋒利如刃。

白前看著他,幾乎要心軟了,但下一刻她涼薄的聲音就自喉嚨中吐出,“蕭康莊”。

蕭康莊?

誰?

他該認識那什麼蕭康莊嗎?

為什麼前前用這樣一副等著看他笑話的篤定模樣看著他?

她又想笑話他什麼?

是等著他聽了蕭康莊的大名,嚇得大驚失色,然後狠狠嘲笑他?

霍幼安不解又困惑的目光,如他懷中的舊劍出鞘,光芒亮起間,將白前心底如墨魚觸角張牙舞爪的惡意斬得鮮血淋漓,流出的都是名叫良心的汁液。

“前前?”

伴隨著敲門聲,白遠誌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白前,“……”

算了。

白前去開了門,嗔道,“你忙你的,不必特意過來”。

白遠誌瞪了她一眼,悄摸摸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你給我記住了,就算霍二爺是你未婚夫,你也不能就這麼單獨跟他在雅間裡聽戲,彆人會怎麼說?”

“……你給我記住了,你已經四歲了,就這麼在宮宴上睡著,彆人會怎麼說我們家的家教……”

久遠到模糊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霍幼安一陣恍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了,那是他第一次隨著母親進宮赴宴。

宮宴是在晚上,他吃飽了就在霍嬤嬤懷裡睡著了。

母親見了,命霍嬤嬤將他抱到僻靜處,親手擰醒了他,嚴厲地斥責他失了家教。

然後——

霍幼安下意識看向白前,白前穠麗溫柔的小臉在夕陽的餘暉下恍如虛幻。

然後,他就聽到一道悅耳的聲音含笑響起,“蕭康莊,聽聽,聽聽,四歲的孩童在宮宴上睡著了,尚且要挨訓。

你這麼大的人了,參加個宮宴,倒還要偷偷溜出來,你羞也不羞?”

隨著話音,錦衣華服的年輕夫妻出現,母親和霍嬤嬤忙下跪請安,口稱皇上、皇後。

皇後止住了母親的行禮,蹲下身與他平視,笑著捏了捏他的胳膊,“這是霍老將軍的小孫子?虎頭虎腦的,養得可壯實!”

母親沒接話,霍嬤嬤卻忍不住炫耀的心,大著膽子接了一句,“可不是,二爺可能吃,可能睡!

彆說小時候了,就是現在,四歲了,每天都還能睡足十個時辰呢!

睡醒了就吃,什麼都吃,一點都不挑,可好養活!”

那雙圓潤飽滿的丹鳳眼頓時亮了,“能吃能睡好啊!小孩兒就是要能吃能睡!有福氣!

來來來,給本宮蹭一蹭福氣!”

她說著,笑著用額頭重重蹭了蹭他的額頭,起身牽起他,“來,我帶你去尋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不好好吃飯,還不好好睡覺,我們去羞羞他!

那麼大的人了,還不如我們四歲的小霍二爺聽話懂事呢!”

皇後帶他找到了太子。

太子是個十**歲的雋秀少年,和皇後一樣笑得溫柔又好看。

太子親自抱著他去了東宮,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後用額頭重重蹭了蹭他的額頭,說,“小二爺,蹭蹭你的福氣,讓孤今天晚上睡個好覺,做個好夢!”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年少雋秀的太子有沒有睡個好覺,做個好夢。

他實在困得狠了,一躺上太子那張明黃色的大床就睡死了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餓醒了。

太子就坐在他旁邊看書,見他醒了,又用額頭蹭了蹭他的額頭,笑著歎氣,“小福娃娃,可算是醒了”。

後來,太子牽著他去用午食,又親手將他交還母親,叮囑母親不要再帶他去那樣的場合,讓他好好睡覺長身體。

再後來,太子遇刺身亡。

又後來,皇後思子成疾,英年早逝……

白前穠麗的臉越發模糊,恍惚變成了先貞順皇後端莊明豔,又不失威嚴的模樣。

夫——

這天下又有幾人敢稱蕭康莊是夫?

霍幼安垂在袖中的雙手慢慢握緊,又緩緩起身,單膝跪到白前麵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拉著她低下頭,貼上她額頭。

“……來來來,給本宮蹭一蹭福氣……”

好,我給你蹭,福氣,都給你,都給你——

白遠誌目瞪口呆,霍二爺這是在乾什麼?

他還在呢!

白遠誌忍不住咳了咳,霍幼安毫無反應。

他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又叫了聲霍二爺,做好打算,要是他再沒反應,他就要擼袖子打人了。

打不過也要打!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妹妹朝他揮了揮手——是讓他避嫌的手勢?

白遠誌,“……”

果然女大不中留!

白遠誌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忍氣吞聲地出了門。

算了,他還是給他們守著門吧。

戲台上唐明皇和楊貴妃生死訣彆,有小將拿了楊貴妃去,又有小將鏗鏗鏘鏘地舞起了長槍。

霍幼安卻還是維持著貼著白前額頭的動作不變。

白前試探著後退,卻被他一把捏住了肩膀。

白前又試探著動了動肩膀,他手上力度加大。

白前,“……”

那舞槍的小將軍都快下去了!

白前伸手抵著霍幼安的額頭用力一推,忍無可忍開口,“你擋著我看戲了”。

霍幼安,“……”

這種時候,她竟然隻想著看戲!

被無情推開的霍幼安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去,就看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娘娘腔舉著個輕飄飄的木槍在台上裝腔作勢地比劃。

霍幼安,“……”

這有什麼好看的!

根本比不上他舞槍好看!

連安以寧舞槍都比不上!

霍指揮使很委屈,但霍指揮使說不出來。

於是霍指揮使慢慢站了起來,大手托著白前的後腦勺,將她按進了自己懷中,認真開口,“我會儘快殺了蕭康莊,讓你無後顧之憂地進我霍家的門”。

白前掙紮的動作一頓,殺了蕭康莊?

讓她無後顧之憂?

她說她的夫君是當今皇帝,說自己死人還魂,他那個腦子裡就想到了這個?

殺天子,娶國母?

唔,還是死而複生的國母?

就在這時,外麵處處響起了洛神樓起火的驚呼聲,片刻後,白遠誌推門而入,一邊跑一邊喊,“前前,你先回家——”

白遠誌的喊聲噎在了嗓子眼,顫抖著抬起手,顫抖著指向霍幼安。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白前狠狠踢了霍幼安一腳,“放開!”

霍幼安戀戀不捨鬆開,白前一邊理著被他揉亂的頭發,一邊快步往外走,“兄長,你留在梨園子主持大局,我去午門外看看”。

“前前,你還是先回家——”

霍幼安打斷他,“我陪她一起去”。

白遠誌,“……”

真的好想揍人啊!

……

……

深夜,蕭軟軟身姿輕盈翻過院牆,翻過一座座的屋頂,眼看著目的地在即,卻遲疑頓住身形,朝著一個方向吸了吸鼻子。

是,血的味道。

而且是很多的血!

閩南王府供王妃休養散心的溫泉莊子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蕭軟軟遲疑了一會,到底往味道傳來的方向而去。

隨著她的靠近,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鬱,夾著淡淡的硫磺味和蛇蟲特有的腥臭味,十分古怪,熏得她幾乎想吐。

她立住腳步,摘下腰間的香囊放到鼻尖嗅了嗅,才壓住那股反胃,又繼續向前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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