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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85章 許爾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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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幼安說著頓了頓,加了一句,“雜耍班子都不敢出來賣藝了”。

白前本來心思沉重,聽了這一句,忍不住笑出聲來。

“霍二爺不必擔心,等我出宮之日,事情定然就落定了。

到時候雜耍班子也敢出來了,正好我也能出宮陪霍二爺去看”。

霍幼安臉頰微紅,有心想說句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彆彆扭扭地扭頭去看遠處的蕭序和唐知味。

白前又問,“錦衣衛有沒有查出來,許狀元為何要給皇上下毒?”

霍幼安扭過頭迅速瞥了她一眼,又立即扭過頭,“沒有,這是整個案子中最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地方。

按理說,許遠端一路順風順水,二十出頭便高中狀元。

得皇上青眼,又提拔了做太孫的侍講學士,絕不可能會有朝皇上下手的理由。

就算牽強地理解為他因著身世憎恨許尚書,憎恨整個許氏,要報複,也沒必要做出這樣的事來。

待案子了後,其他人且不論,許氏定然誅滅三族。

至於許遠端母子,就算他們已經死了,定然也要開棺戮屍,挫骨揚灰。

他要報仇有很多法子,實在沒必要這麼做”。

是啊,就像霍幼安一再說的,他實在沒必要做出那樣的事,沒必要——

“……白神醫,有什麼願望……”

“……殺誰,皇上?”

就算再不想承認,白前也不得不承認,許遠端會做出下毒弑君的事來,多半是為了她——

“換句話說,如果許遠端真的深恨皇上,恨到膽大包天給皇上下毒,那也不該下相思醉和仙客來。

直接下劇毒毒藥,毒死了皇上不好嗎?何必繞那麼大的圈子?”

白前微哽,是了,他沒有想著要殺了孝仁宗。

他隻是給他下相思醉,下仙客來,讓他痛苦,讓他有了弱點,讓他不得不求助於她。

也讓她有了接近他的機會,然後,殺了他!

“……說起殺人,我倒是頗有心得,改日可以教教白神醫……”

他沒有教她,隻是送給了她一把登天梯,又遞給了她一把刀,讓她能接近那位上天之子,再親手殺了他!

白前眨了眨眼,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

單方麵地靠近她,單方麵地給予她厚贈,又單方麵地決定離開,不需要她回應,也不理會她的反應。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從相識到他離去,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他們見麵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

他卻用那樣的厚贈、那樣慘烈的離去,在她的生命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剛得知許遠端的死訊時,她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總覺得他那樣的聰明人絕不至於就那麼玩笑般死於一場大火,還是為救他的母親而死。

許遠端厭惡、憎恨他的母親,她比誰都清楚。

可現在,她卻不得不信了。

他那樣的人不會玩笑般死於一場大火,卻絕對會死於自己的執念。

曾經,他的執念是殺死所有出生不光彩,卻仗著不光彩的身世為非作歹的人。

然後,他被唐知味抓住了尾巴。

不是她拖住了他的腳步,他已經被唐知味抓住證據,身敗名裂而死。

現在,他的執念變成了贈她以殺人利刃。

所以,他犯下謀逆大罪,乾淨利落地帶著自己的母親自絕於火中,讓他們的罪孽在火中焚燒成灰,浴火重生。

“……白神醫,你信有來世嗎……”

“……我也信……”

希望他在消弭執念後,心情愉快地踏上黃泉路,進入輪回道。

來世做個不會一不高興就要殺人,一個高興就要幫人殺人的人,平凡又乾淨地走完一輩子……

白前忍不住抬頭看向霍幼安,少年臉上的緋色如丹青妙手畫就,如此美好,卻也如此脆弱——

他會不會也像許遠端般輕易死去?

又或者,時光流逝,等少年長成為冷漠貪婪的中年人、老年人,他此時的美好、熱忱會不會也像時光散去,變得叫她見之生厭,殺而後快?

“白神醫,你,想回家嗎?”

白前一臉過河拆橋的冷淡“霍二爺,不要做多餘的事,特彆是為我做多餘的事”。

霍幼安愣住,又沉默低下頭,可憐得十足可愛。

白前麵色更冷,扔下一句,“你做了,我隻會嫌你多事,”出了涼亭。

霍幼安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勸說,或者至少解釋幾句。

可他抿緊了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唔,霍二爺一生氣就不愛說話,也說不出話來的毛病又犯了。

他立在原地踟躕了一會,大跨步跟上白前。

白前扭頭瞪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做什麼?”

她的一雙貓兒眼得天獨厚,不笑也顯得溫柔到了骨子裡。

這時候故作凶惡地瞪他,卻反倒讓她那雙貓兒眼含嗔帶怒,越發靈動,讓她溫柔漂亮的臉一下子生動了起來。

霍幼安無端就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他嚥了口唾沫,開口,“前前,彆生氣”。

唔,白神醫這一眼瞪得他那一點點小委屈瞬間就不見了蹤影,不但能說得出話了,還會說“甜言蜜語”了。

白前不知道對於從小到大懶到連說話都嫌累的霍幼安來說,一聲親密的“前前”,一聲乾巴巴的“彆生氣”,已經是他最厚臉皮的勇氣,最極致的“甜言蜜語”。

她隻是發現了他將對她的稱呼從“白神醫”換成了“前前”,不習慣地皺了皺眉,轉身繼續往唐知味的方向走。

霍幼安被白前一眼瞪得說出那麼一番“甜言蜜語”已是極致,見她還在生氣,完全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隻悶頭跟著她。

唐知味見兩人一前一後而來,明顯是不歡而散,臉上的笑頓時就歡快了。

“白神醫和霍指揮使敘好舊了?那我們走吧,不要耽誤霍指揮使教太孫習武”。

蕭序顯然想跟白前說幾句,但剛一張口就忍不住喘,隻好乖乖閉上嘴以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顏麵。

白前朝還在紮馬步的蕭序福了福,點頭,與唐知味並肩離開。

唐知味偏著頭笑問,“怎麼?今兒霍指揮使也失寵了?”

白前不理他,唐知味啊了一聲,“我知道了,今兒不是霍指揮使的錯,更不是我唐某人的錯,白神醫隻是想家了,所以看誰都不順眼!”

白前還是不理他,唐知味戳戳她,“白神醫,真的想家了?”

白前頓住腳步,深吐一口氣,“我不想家,不要做多餘的事,更不要為我做多餘的事,我不想蕭姐姐再誤會”。

唐知味意味不明挑眉,“也不想霍指揮使誤會?”

白前冷笑著朝他指了指自己腰封,“你再敢說這樣的話,我就紮啞你!”

唐知味順著她玉白的食指,看到了與她的手指幾乎同一顏色的大朵牡丹,眉頭頓時重重一跳。

他記性絕佳,片刻的功夫就將從第一次見她一直到今天,她腰封上或繡、或鑲、或纏繞的花朵在腦海中過了個遍。

她喜歡長得漂亮、性子簡單的人,霍幼安、蕭軟軟、宋正則幾乎都是這個型別。

她喜歡漂亮的人,更喜歡漂亮的人打扮自己。

霍幼安簡簡單單換條抹額便能叫她心情大好。

而她顯然也以同樣的標準要求自己,向來喜歡在穿衣打扮上花心思。

白家清廉,請不起五兩銀子一個月的大廚,她的丫鬟也隻有一個小草,且還十分有可能是她師父送給她的。

可她的衣服卻幾乎從來沒有重過樣,各種顏色、各種材質,各種樣式的上襦、裙子、褙子、襖子、長衣……花團錦簇,將她穠麗溫柔的小臉襯得越發嬌美動人。

就是發簪、腰封這樣的配飾,他也沒見過她戴同樣的。

他隻看到了她愛美到近乎奢靡,隻想到了記憶中娘親也是這般愛美到近乎挑剔。

卻沒注意到她腰封上的紋飾永遠是各種各樣的花,各種各樣的白花——

白牡丹、白芍藥、白月季、白薔薇、白梅……

肯定有什麼特殊的寓意,隻不過他不瞭解相關的習俗,所以沒有過多地將目光放於其上。

就像許遠端投毒、死於大火,肯定也有特殊的原因,隻不過他缺失了其中關鍵資訊,所以,無法猜出來……

唐知味將白前送到豫華殿後直奔石渠閣,命守閣人將所有的地方誌都找了出來,一頁一頁翻開。

他從小記憶超群,博聞強識,可生也有涯,而知無涯,就算是他,也不能說看過所有的書,知道天下所有的事。

霍幼安踏著暮色在石渠閣找到唐知味時,唐知味正對著麵前古老發黃的書發呆,連他靠近都沒發現。

霍幼安在他身邊跪坐下來,眼角餘光一掃而過。

“……湘西巫醫一族……寡婦守孝配以白花腰帶……”等字。

他轉過目光將那一頁文字從頭到尾認真看過,語氣肅厲,“你查她?”

唐知味苦笑著抬手去揉發脹的太陽穴,“你知道?”

不說白前那些漂亮多彩的首飾衣裙,就說白前的年紀,她離及笄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誰會想到她已經在守寡了?

“白神醫和我說過”。

唐知味驚訝轉眸去看他,“她和你說過?什麼時候?”

“我母親投繯那一天,她讓我陪她去買藥”。

唐知味愣了愣,隨即苦笑。

那麼早,那時候,他甚至還不認識她——

也就是說,白前極有可能是發現了霍幼安對她起了心思,所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她嫁過人了,又死了夫君。

而霍幼安是鎮國公爵位的繼承人,再怎麼也不可能娶一個寡婦。

所以,她覺得她說清楚了,再與霍幼安來往,陶醉於霍幼安的美色時,便覺得稍稍過界也無妨。

而今天,她突然就跟霍幼安翻臉了,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寡婦的身份並沒有嚇退他?

“你今天和她說了什麼,惹她生氣了?”

“我問她想不想回家”。

霍幼安坦誠開口,這本就是他今天來找唐知味的目的。

他實在摸不準白前的心思,唐知味比他聰明,又比他熟悉她,總該能猜到幾分。

唐知味恍然,“我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她也生氣了。

從東宮到豫華殿那麼遠的路,都沒和我說話”。

唐知味問,她也生氣?

霍幼安更加不解,“為什麼?”

大約就是你問出了那樣的話時,不小心露了心意,讓她知道你在乎她,超出了她以為的程度。

她便要與你保持距離,免得叫你越陷越深。

同時,也與我保持距離,免得叫蕭軟軟更傷心罷了。

“她在宮中沒有危險,我們暫時不要做多餘的事,免得叫她生氣”。

唐知味說著苦笑著長歎,“我娘說,女兒家哭多了,會損福氣,生氣多了,會容易老”。

霍幼安頓時緊張了,“那我要怎麼辦?我已經叫她不要生氣了,她不理我”。

唐知味扶著他的胳膊掙紮著站起來,因為跪坐太久,他起身後扶著霍幼安站了好一會才終於勉強站穩了,鬆開手。

“霍二爺,有一樁掙銀子的營生,去不去?”

掙到了銀子,我們都買多多的漂亮衣裳穿,她看了肯定就又高興了。

唐知味選擇性地忽視了,白前隻喜歡英俊英武的俊俏少年的事實,低頭看了看自己常年不變的官袍。

他實在太窮了,常年都是朝廷發的兩件官袍換著穿。

連過年的新衣裳,都是新發的官袍。

這次,他一定要大掙一筆,買多多的漂亮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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