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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94章 抄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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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理智告訴他,就算他衝出去了,就算他用儘畢生的聰明才智幫著蕭知意一起罵,皇上也不會改變主意。

連他最疼愛的安樂公主都沒能叫他改變主意,這世上還有誰能?

但他還是過不了心裡那一關,愧疚得再也不敢正視她,甚至不敢再去見她……

霍幼安沒再說話,修長有力的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宋正則的後背。

不知怎的,宋正則就覺得委屈,咬牙狠狠道,“霍指揮使,這次我一定要抓住豐尋,我一定要出人頭地!”

霍幼安點頭,“我來就是為這件事”。

他實在不想再去聽豐尋的牆角,因此唐知味一通知他可以行動了,他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宋正則了。

宋正則是個好孩子,天黑不久就睡下了,周運不敢吵醒他。

他根本等不了了,索性自己來叫他,沒想到碰到了宋正則做噩夢。

這麼大的人了,做個噩夢還嚇哭了。

霍幼安心中嫌棄,要不是有十萬兩,要不是宋正則不要錢,他根本不會帶他一起查案子!

一陣緊似一陣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中的京城。

紅衣粉麵的宋世子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京兆府全部兵力,聲勢浩大地包圍了豐侯府。

強硬地闖進了豐尋的院子,指使著如狼似虎的衙役們上下一通亂翻。

豐侯氣得連聲怒罵,“豎子敢爾!”

宋世子瞪著一雙雋秀的眼,毫不客氣地回敬,“老匹夫!能生出那樣的畜生,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同時,霍幼安帶著一小支騎兵,奔襲如電,一夜之間將豐尋在城內外的幾處私產全部查抄封存。

醉八仙中,唐知味一雙雋雅的桃花眼星光點點,泛著醉意,再次舉杯,“世子,唐某再敬你一杯!

世子尋來的佛卷,雅姐兒喜歡得不得了,世子費心了,唐某先代雅姐兒謝過世子了”。

豐尋溫雅一笑,“不過些許小事,謝就不必了,但酒一定要喝”。

兩人推杯至盞,唐知味白皙的臉上染上層層緋色,越發地容色逼人。

“說起來,唐某一直想帶霍指揮使和宋世子一起來結識豐世子。

沒想到霍指揮使今晚要去查抄嫌犯的私宅,宋世子又要去搜嫌犯的府邸,實在是不巧”。

霍幼安是東城兵馬司指揮使,查抄嫌犯私宅再尋常不過。

宋正則是府衙司理參軍,搜查嫌犯府邸,更是尋常不過。

豐尋聽了卻無端心頭猛跳,忙追問細節。

“好像是殺害祺郡王妃的凶手,霍指揮使和宋世子最近一直在查這個案子,已經找到凶手了”。

唐知味一雙笑眼笑意盈盈看著豐尋,“霍指揮使和宋世子此去,就是要抄檢凶手珍藏的美人玉足,好來個人贓並獲。

叫那凶手再位高權重,再得皇上寵信,也是死路一條”。

豐尋雖竭力冷靜,在唐知味笑盈盈的目光中,在他溫柔和緩的話語中卻還是不自覺繃緊了身體,麵色發白地盯著唐知味。

唐知味知道了!

他今天請他吃酒,就是為霍幼安和宋正則穩住他!

“宋世子,豐世子也是知道的,彆說什麼王公大臣了,就是皇子龍孫也要讓他三分。

不管什麼樣的人家,他真的要進,那就肯定進得了。

凶手家離這裡不遠,離京兆府也近,估計這時候已經把凶手的院子翻得差不多了”。

豐尋豁然起身,死死咬緊牙關,才沒有當場翻臉,抬腳就想走。

“我猜,世子此時肯定在想,我唐某人是和霍指揮使、宋世子一夥的。

特意請世子喝酒,就是為穩住豐世子,好方便霍指揮使和宋世子行動”。

唐知味的聲音依舊溫柔和緩,吐出的話卻讓歸心似箭的豐尋猛地頓住腳步。

唐知味的聲音讖言班響起,“豐世子此去乃禍家滅族之罪!

唐某人是為豐侯府的一線生機而來,單看世子如何抉擇——”

……

……

九重深宮,宮門重重,孝仁宗收到訊息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孝仁宗身上相思醉的毒已經全部解清,對那幅畫像的依賴卻日益加深。

可隨著時間推移,就算他日夜將那幅畫像放在手邊,還是焦躁難忍。

全身上下,連骨頭縫裡都在癢,叫囂著不夠不夠還不夠。

他知道,這是仙客來的毒癮在加重。

白前也知道,對他說,“陛下,仙客來的毒方早已失傳。

一時半會絕不可能鑽研出來,也不必鑽研出來。

陛下相思醉已經解了,正好藉此機會戒除仙客來的毒癮”。

對此,太醫院眾人皆都讚同,眾口一致地請他以大局為重,受一時之苦。

他知道他們說得對,可身體卻一日難受過一日。

同時他的脾氣也一日暴躁過一日,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毒癮在一步步蠶食他的理智,他下令重審許氏眾人,下令將許府裡裡外外搜查了無數遍。

甚至連許氏的老家,都遣人搜查了一遍又一遍。

許氏謀逆哪裡比得上找到仙客來的藥方重要!

就算沒有方子,許遠端總還藏著些許仙客來吧?

仙客來仙客來,朕要仙客來!

朕是九五之尊,與仙客下降有何不同,朕為什麼不能服用仙客來……

“仙客來”三個字折磨著他,引誘著他,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隻有在睡夢中,他才能獲得些許安寧。

可他越來越難以入睡,很多時候都是靠白前開藥、針灸才能讓他入眠。

可現在,他好不容易睡著了,竟然有人敢吵醒他!

“皇上,承恩侯世子深夜帶兵圍住了豐侯府,抓住了豐世子,查抄了豐世子的院子。

茲事體大,奴才們不敢隱瞞,求皇上聖裁!”

孝仁宗陰沉著臉,有一瞬間,他很想把什麼豐侯、豐世子、承恩侯世子全部斬了。

但他到底還沒真的瘋了,沉默了一會後,陰森開口,“都帶進宮來,在太和門外跪著!”

孝仁宗扔下一句話後,又躺了下去,可卻再也無法入睡。

難言的癢意在他全身蔓延,好像有千萬隻白蟻在啃噬他的血肉、骨頭、心臟……

孝仁宗默默忍了一會,重重喘了口氣,大喝,“去請白神醫!”

白前趕過來時,孝仁宗已經難受得在床上打滾了。

她已經睡下了,豫華殿離孝仁宗的寢宮又路途遙遠,耽誤了不少時間。

孝仁宗見她來了,勉強止住了打滾的動作,喘息著道,“白神醫,朕渾身都癢,難受得厲害”。

白前麵上蒙著布巾,跪到龍榻邊,探了探孝仁宗的脈搏。

又令太監舉燈,仔細看了他的麵色,柔聲道,“陛下是仙客來發作了,定然難受。

但隻要熬過去了,就離徹底戒除又近了一步”。

熬?

孝仁宗差點想破口大罵,這麼難受,他怎麼熬?熬到什麼時候纔是儘頭?

“陛下的癮本就不重,如今又已龍體大安。

以民女之見,不如忍一時半時之痛,徹底隔絕那幅畫像。

免得反反複複,將戒除的時間一拖再拖,反倒更加痛苦,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類似的話,在他身上的相思醉毒解清後,白前說過很多次。

他知道她是對的,但不知怎的,她勸誡的話一入耳,就成了“痛”“痛苦”“更加痛苦”……

讓他心煩,更讓他膽寒!

他都這麼痛苦了,竟然還能更痛苦!

戒除戒除!

說的倒輕鬆!

你自己戒戒試試!

孝仁宗盯著白前矇住口鼻的布巾,渾濁的雙眼凶光畢露。

如果他下令摘下她的布巾,讓她也染上毒癮,她還會不會這麼冷靜又從容地說什麼不用擔心,熬過去就好?

白前眼睫微顫,“皇上若是難受得厲害,不如等諸位太醫過來,民女為皇上紮幾針?”

九五之尊,片刻輕忽不得,她若是為他施針,至少要有四位太醫在場監督見證。

是了,她還有用。

他還要靠她壓製仙客來。

孝仁宗猙獰的神色微頓,點頭應允。

很快,幾位太醫趕了過來,白前有條不紊地為孝仁宗施針壓住了他的毒癮,卻在施針完畢後再次提醒。

“陛下,施針隻能暫時壓製痛苦。

陛下若是想完全戒除,該受的苦還是要受。

這般一直壓著,治標不治本,反倒會加深戒除的痛苦”。

話是好話,隻是再好的話也要看怎麼說。

這番話,她看似是在勸誡孝仁宗當斷則斷,卻是一直反複強調戒除的痛苦,孝仁宗聽了隻會更加懼怕恐慌。

果然孝仁宗根本不接話,隻勉強壓著不快道,“朕知道,今天勞煩白神醫了,都下去吧”。

正在這時,外間吵嚷起來,宋正則清亮宏亮的聲音力壓眾人,穿透力十足,直直傳了進來。

白前驚訝回頭,“是宋世子,這麼晚了,宋世子來做什麼?”

孝仁宗冷笑,他也想問他來做什麼!

他明明已經下令讓他在午門外跪著,他竟然敢抗旨,還闖到他寢宮來了!

看來是他平日太過慈和了!

“愛屋及烏,皇上真是寵愛宋世子”。

白前低低的讚歎聲響起。

孝仁宗嘴角弧度微僵,“你們先下去,讓則哥兒進來”。

很快,宋正則就像匹小馬駒般衝了進來,剛進門就喊了起來,“皇上!這次您不能再包庇豐尋!

臣在他房中的暗格中找到了女子的斷腳!還找到了一包毒藥!”

宋正則衝到跟前,根本不等孝仁宗示下,就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將手中的匣子開啟。

“皇上您看,這就是臣找到的證據,鐵證如山!臣要判豐尋五馬分屍!”

匣子開啟的瞬間,一股說不清的奇怪又惡心的味道蔓延開來。

伺候的宮人不敢像宋正則般捏住鼻子,紛紛屏住呼吸,身子微微後傾,恨不得立刻捂著鼻子跑得遠遠地。

孝仁宗也被那味道熏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發現,那股奇怪惡心的味道似乎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讓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要吸得更多。

他眯起眼睛,看清匣子裡裝的是一隻斷腳。

不知道用什麼藥材處理過,還保持著被砍下前白皙的膚色和優美的形狀。

應當是一隻女子的腳,另外就是一個白色的紙包。

“拿過來朕瞧瞧”。

宋正則捏著鼻子,小心翼翼提著盒子送到孝仁宗麵前。

孝仁宗立即確定了,那股奇異的香味是藥包裡傳來的,而那古怪又惡心的味道應該是斷腳散發出來的。

他沒敢用手去拿,不動聲色問道,“裡麵是什麼毒藥?”

“不知道”。

因為捏著鼻子,宋正則的聲音嗡嗡的。

“和斷腳一起放在暗格的匣子裡,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臣就一起帶來讓皇上瞧瞧”。

“傳白——”

孝仁宗頓了頓,改口,“傳彭院正來看看,則哥兒,你先去外頭等著,有什麼事等天亮再說”。

彭院正很快回轉,戴上鹿皮手套小心翼翼開啟藥包,濃鬱的異香頓時彌漫開來。

不但院正,連孝仁宗都知道了那是什麼東西——仙客來。

院正微微睜大眼睛,用指尖拈了一點湊到鼻邊,又立即遠離,將那點粉末彈回藥包,顫聲道,“陛下,是仙客來”。

孝仁宗沒有說話,一時間,整個寢殿死一般冷寂。

半晌,年過半百的老太醫顫巍巍跪了下去吧

“皇上,此物不詳,還請陛下立即下令銷毀,並責問來處,一舉鏟除!”

孝仁宗不置可否,“下去”。

“皇上——”

“下去!”

彭院正不敢再說,砰地磕了個頭,躬身退了出去。

寢殿中再次恢複死寂,孝仁宗死死盯著那隻小小的藥包,久久沉默。

“陛下——該起身了——”

外間唱禮太監的聲音響起,孝仁宗回過神來,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這才發覺自己已是滿身冷汗。

他不舒服地動了動,彆過目光,正想吩咐將那包藥拿去燒了,一股控製不住的渴望忽然湧上喉嚨,堵住了他要說出口的話,催促著彎下腰、伸出手——

在孝仁宗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拿起了那包藥放到鼻前,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粉末隨之進入鼻腔。

那一瞬,孝仁宗彷彿感覺到自己擺脫了濁重的肉體,輕飄飄地漂浮了起來,快樂幸福,彷彿已入雲端,得道成仙。

不,他本來就是仙,不過就是奉上天旨意來這人間一遭,做了人間的帝王——仙客自天而來,仙客來……

……

……

太和門外,豐侯父子還跪著,孝仁宗下令讓他們跪在這,宋正則敢不遵旨,他們不敢。

孝仁宗一刻沒有下旨讓他們起來,他們就得繼續跪著。

他們身邊,霍幼安抱著他那把灰撲撲的劍站得筆直。

他被提為東宮教習時,孝仁宗賞的恩典,許他配劍入宮。

他要查抄的地方多,比宋正則動作慢,才剛進宮。

他一夜沒睡,這時候困得厲害,雖然站得筆直,眼皮已經控製不住地耷拉了下來,隨時都能睡死過去。

“霍指揮使!霍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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