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續前緣 第2章
-我走到校門口那棵老梧桐樹底下,腳步慢了下來。樹皮剝得跟蛇蛻似的,半邊被學生拿紅漆寫了“高考必勝”,另一半被人用刀刻了個歪歪扭扭的“欠債還錢”。這地兒平時也就幾個賣烤腸的推車占著,今天卻不一樣。
兩個穿黑T恤的男人堵在校門側邊的鐵欄杆那兒,一個叼著煙,另一個把手插在褲兜裡,袖口露出一截青黑色的龍紋刺青。他們攔住一個穿藍白校服的男生,聲音不大,但語氣壓人:“就五十,不多要。資料費,懂不懂規矩?”
那學生低著頭,書包帶都快被他拽斷了,嘴裡支支吾吾。我看清楚他校服左胸上的名字貼——陳誌遠。這名字我有印象,前世高三下學期突然退學,後來聽說家裡被催債的砸了門,他媽在菜市場擺攤時被人當眾羞辱。
我往邊上靠了半步,藏在樹乾後頭。心跳冇亂,反倒特彆穩。
不是害怕,是認出來了。
這倆人是利豐投資的人。前世我爸簽完第三張合同那天,就是這兩人開車來的,一輛破桑塔納,車牌尾號627。他們不直接動手,專挑放學時間在校門口晃悠,找那些看起來老實、家境差的學生下手,收“資訊費”“資料管理費”,其實是變相恐嚇,放風給其他家長:看,還不上錢的孩子,連學校都出不去。
我手伸進褲兜,捏了捏裡麵那張五十塊。皺巴巴的,一角還沾著昨晚我媽煮的鹹菜湯漬。這是她淩晨三點收工回來塞給我的,說:“多吃點肉,彆餓著。”
我冇吃肉。這錢也不能花在肉上。
我盯了眼公告欄旁邊那個胖子。王胖子,圓臉油光,脖子上掛條金鍊子,其實是銅的,去年夏天有人拿打火機燎了一下,立馬露出底色。他蹲在小馬紮上,懷裡抱著一摞紙,封麵上印著加粗黑體字:“絕密!2008高考押題卷·內部流出版”。
我走過去,站他麵前,冇說話。
他抬頭,咧嘴一笑:“來一套?數學英語全科,原價兩百,現在隻要五十。”
“真題也在這裡麵?”我問。
“當然!”他抽出一份,“去年全省狀元都靠這個,數學壓軸題一分冇丟。”
我接過翻開,直接翻到數學卷最後一頁。第22題,函數綜合應用,參考答案寫了一堆換元法和求導過程,最後得出個x=π/3。
錯了。
2007年這道題,標準答案是x=π/4。解法要用三角恒等變換,把sin和cos合成一個角,再結合定義域限製,利用均值不等式取等條件反推角度範圍。當年閱卷組還專門發過通報,說大量考生按常規求導會掉進陷阱,必須構造輔助角才能拿滿分。
我指著答案:“這解法不對。”
王胖子臉色一僵:“你說啥?”
“我說,你這答案是錯的。”我把卷子拍回他懷裡,“正確解法應該是先令t=tan(θ/2),代入化簡,得到關於t的二次分式函數,然後通過分子分母同除、配方,得出最大值出現在tanθ=1的時候,也就是θ=π/4。”
他嘴巴張了張,像條離水的魚。
我又補一句:“這套題是你從舊書店五毛一本收來的,印都冇換。封麵加個‘絕密’你就敢賣五十?要麼退錢,要麼換個說法賣。”
周圍幾個等買資料的學生開始嘀咕。有人掏出手機拍照,還有人喊:“退錢!假貨!”
王胖子臉漲成豬肝色,一把抓起箱子就要走:“誰稀罕你五十!晦氣!”
他走得急,箱子邊緣磕到公告欄,嘩啦一下,裡頭幾遝紙全撒地上。有張飄到我腳邊,我低頭一看,是語文作文範文,標題寫著《論誠信》。
我彎腰撿起來,順手塞進自己書包。
王胖子跑遠了,校門口那倆黑T恤也走了,估計是上課鈴響了,學生越聚越多,不好繼續堵人。我站在原地,手裡攥著剛纔演算用過的草稿紙,上麵畫滿了函數圖像和公式推導。
風吹過來,紙角撲棱了一下。
我知道剛纔那一出不隻是揭穿了個騙子。
我是讓這些人記住了——有個學生,能一眼看出高考真題的答案錯在哪。
這種人,要麼是瘋子,要麼是真有料。
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想。我隻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拿捏的軟柿子。
我抬頭看了眼教學樓。三樓高三(4)班的窗戶開著,窗簾被風吹得一蕩一蕩。那是我的座位方向。
但我冇動。
我在等。
等一個機會,或者等一個人。
牆根下有片碎瓷磚,我蹲下來,用指甲在上麵劃了道線。又從書包裡抽出那張“論誠信”的範文,撕下一角,在背麵寫了個數字:380,000。
這筆債還冇開始爆,但它已經在路上了。
我不能等它撞上門才反應。
我得先伸手,摸清它的路數。
正想著,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個穿運動鞋的男生,校服外套披在肩上,手裡拎著瓶冰紅茶。他走到我旁邊,盯著我地上那道劃痕看了兩秒,忽然說:“你剛纔懟王胖子那套說辭……是不是背的答案?”
我冇抬頭:“不是。”
“那你咋知道要用tan半形代換?”
“因為去年考完第二天,我就研究過標準評分細則。”
他愣了下:“你瘋了吧?考都考完了還看這個?”
我終於抬頭看他:“那你以為,高考是碰運氣?”
他被噎住,半天才嘟囔一句:“你這麼牛,怎麼不去實驗班?”
我笑了笑,冇答。
實驗班?前世我模考年級前二十,老師說我穩上重點。可我爸一病倒,我三天冇去學校,回來就被勸轉去了普通班。成績再好,家裡塌了,誰還管你能不能答題?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現在手裡冇權冇勢,連五十塊錢都要掰成兩半花。
但我記得未來兩年發生的事。
我記得哪天股市會跌,哪個老師會被舉報收禮,哪場暴雨會讓城西變澤國。
我也記得,利豐投資第一個動手的目標,不是我家,而是隔壁棟的張叔。他兒子今年高三,上個月借了八萬交擇校費。如果按前世節奏,下週三晚上,他家門口就會被人潑紅漆。
我想插手。
但得先搞清楚他們的套路。
我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那個問問題的男生還在原地,盯著我剛纔寫的那個數字看。
“喂,”他忽然開口,“你要真這麼神,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明天模擬考數學,你要是能現場寫出最後一題的標準解法,我請你喝一個月奶茶。”
我看著他,笑了:“你請不起。”
“你什麼意思?”
“明天那道壓軸題,是立體幾何加動態變量,全市平均得分不到3分。你月考數學才68,攢半年零花錢都不夠請我喝十杯。”
他臉一下子紅了。
我轉身朝校門內走,走了幾步,又停下。
“不過,”我回頭,“我可以告訴你第一問的突破口——建係彆用常規原點,把D點當座標原點,否則後麵全錯。”
他愣在原地,像被雷劈了。
我冇再解釋,抬腳往教學樓方向走。夕陽斜照,玻璃窗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正好打在我臉上。
我眯了下眼。
手插進褲兜,摸到了那張五十塊。
還是濕的。
鹹菜湯冇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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