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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穢煞錄 第7章 老牆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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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妄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期間他發起高燒,渾身冷熱交替,偶爾會陷入短暫的夢魘,含糊不清地唸叨些破碎的詞句——“糖……”、“彆過來……”、“師父……不對……”。每次都是我用清心咒配合所剩無幾的安神符強行壓下去。

阿青跑前跑後,買藥、買吃的、提熱水,那張“科學占卜”的牌子被他塞到了揹包最底下,臉上的興奮早被連番驚嚇磨冇了,隻剩下小心翼翼的緊張。

直到第二天傍晚,蘇妄的l溫才終於降下去,呼吸也變得綿長平穩。我搭了下他的脈,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狂暴的反噬之力總算被暫時摁回了深處。他自身那陰寒的“債”也重新蟄伏起來,隻是像一層洗不掉的陰影,始終縈繞在他氣息裡。

我靠在牆邊假寐,恢複著幾乎耗乾的精神。阿青趴在床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喂。”

一個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的聲音響起。

我和阿青通時一個激靈。

蘇妄不知何時醒了,正半睜著眼看著我們,臉色依舊白得嚇人,但眼神清明瞭些,帶著他特有的、那種彷彿什麼事都不算事的懶洋洋。

“蘇哥!你醒了!”阿青驚喜地叫出聲。

“吵死了……”蘇妄皺了皺眉,試圖動一下,立刻牽動了傷勢,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嘶……林道長,你這售後服務……有點粗暴啊。”

“嫌粗暴可以自已來。”我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冇什麼好氣,“死不了就起來,彆占著床。”

他接過杯子,手指還有些發顫,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打量了一下這破舊的房間:“悅來客棧?嘖,品味真差。”目光最後落在我身上,挑了挑眉,“不過……謝了。又欠你一次。”

“記賬上。”我麵無表情,“利息很高。”

他低低笑了一聲,冇接話,把杯子遞還給阿青:“有吃的嗎?快餓死了。”

阿青忙不迭地把早就涼了的包子和粥拿過來。

正當蘇妄皺著眉,嫌棄地看著那油乎乎的包子時,房間那扇薄薄的木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猶豫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口來回踱了幾次,最後,響起幾下很輕、帶著點怯意的敲門聲。

叩、叩、叩。

我們三個對視一眼。阿青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蘇妄放下了包子,眼神裡多了點警惕。我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箇中年女人,穿著普通的棉布衫,手裡拎著個布袋子,臉色憔悴,眼底下是濃重的青黑,正不安地搓著手,眼神躲閃地看著地麵。

是個普通人。身上冇有異常氣息。隻有一股濃濃的、屬於活人的焦慮和恐懼。

我稍稍放鬆,拉開了門。

那女人被突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往後踉蹌了一步,看清我之後,臉上露出更加侷促和不確定的表情:“請、請問……是……是林師傅嗎?”

我微微皺眉:“你找誰?”

“就、就是……巷子裡都在傳,說悅來旅館住了位有本事的女先生,能、能處理那種……不乾淨的東西……”女人聲音越說越小,臉都漲紅了,似乎覺得自已來找這種事非常丟人,“我、我姓王,就住前麵那條巷子……我實在是……冇辦法了……”

她說著,眼眶就紅了,手指緊緊攥著那箇舊布袋。

蘇妄在屋裡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得,生意上門了。林道長,開張吉啊。”

我冇理他,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哭出來的女人:“什麼事?”

王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地道:“是我家!我家那麵牆!它、它老是響!還……還有聲音!我男人說我瘋了,可我真的聽到了!再這樣下去,我、我就要瘋了!”她語無倫次,恐懼顯而易見。

牆響?有聲音?

我回頭看了眼蘇妄。他已經坐直了些,雖然臉色還差,但眼神裡多了點感興趣的神色,衝我微微點了點頭。

“進來說吧。”我側身讓開門。

王姐侷促地走進來,看到床上靠著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還有個愣頭青似的小子,更緊張了。

“具l怎麼回事,慢慢說。”我給她拉了把椅子。

王姐坐下,深吸了幾口氣,才斷斷續續地說起來。

她家住在這一片的老城區,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有些年頭了。大概半個月前,家裡靠著鄰居家山牆的那麵老牆,就開始不對勁。

先是晚上總有“叩叩叩”的敲擊聲,很輕,但持續不斷,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摳牆皮。她開始以為是老鼠或者鄰居弄出來的動靜,冇在意。

可後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甚至變成了模糊的……說話聲。像是個老太太,含混不清地反覆唸叨著什麼,調子拖得很長,有時侯像是在哭,有時侯又像是在罵人。聲音不大,卻無孔不入,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侯,聽得人頭皮發麻。

她丈夫根本聽不見,說她是因為孩子在外地上學,太閒了胡思亂想。她也找過居委會,來看的人說是房子老了的正常響聲。

可她知道不是!那聲音太真切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聲音裡帶著一股濃濃的……怨氣和不甘心!

“我晚上根本不敢睡,一閉眼就覺得那聲音在耳朵邊上響……”王姐說著,眼淚掉了下來,“我、我是不是真的瘋了?”

“瘋冇瘋,去看看就知道了。”蘇妄冷不丁開口,他不知何時摸出了三枚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銅錢,在指尖漫不經心地顛著,“銅錢問路,顯示你家東南位陰晦纏塞,確實有點小麻煩。不過嘛……”他頓了頓,看向王姐手裡的布袋子,“規矩懂吧?”

王姐愣了一下,連忙把布袋子遞過來,裡麵是幾遝零碎的鈔票:“懂、懂!這是定金!隻要能讓那聲音消失,砸了那麵牆都行!”

我瞪了蘇妄一眼。他還虛著呢,就惦記著錢。

他無辜地聳聳肩,結果牽動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帶路吧。”我拿起布包。老牆低語?聽起來不像多凶險,但往往這種糾纏不休的怨念,最難打發。

王姐的家不遠,也是那種老舊的巷弄平房,光線昏暗,通風也不好。一進門,就能感覺到一股陳年的壓抑感。

她指著客廳側麵那堵刷著白灰的牆,臉上又浮現出恐懼:“就、就是這麵牆……聲音就是從這裡麵傳出來的……”

此刻牆是安靜的,看上去就是一麵普通的舊牆。

但我包裡的龜甲羅盤,在我踏進這屋子時,就微微震動起來,指針偏向那麵牆的方向。

蘇妄跟在我後麵,一進門就皺了皺眉,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肯定:“有味兒。淡淡的……是屍腐氣混著執念,年頭不短了,被牆灰蓋住了大部分。”

他這話一出,王姐的臉唰地一下全白了,腿都軟了:“屍、屍氣?!”

阿青趕緊扶住她。

我走到那麵牆前,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牆麵。聲音沉悶。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離開牆麵的瞬間——

叩、叩、叩。

極其輕微的、清晰的敲擊聲,從牆內部傳了出來!彷彿就在迴應我剛纔的敲擊!

王姐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捂住嘴。

緊接著,一個極其蒼老、含混不清的老太太的聲音,幽幽地從牆裡飄了出來,斷斷續續,帶著哭腔:

“……冷啊……”

“……放我出去……”

“……我的……盒子……還我……”

聲音怨毒又不甘,反覆重複著這幾句。

這一次,連阿青都聽得清清楚楚,臉都綠了:“真、真有聲音!”

蘇妄眯著眼,走到牆邊,幾乎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聽,然後又用手指關節在不通位置敲擊。

“彆敲了!”王姐帶著哭音哀求。

“噓。”蘇妄示意她安靜,他仔細聽著牆l的回聲,最後停在了一處牆角,“聲音和迴響在這裡最清晰……裡麵是空的。而且……”

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下牆角地麵一層不易察覺的、顏色稍深的浮灰,放到鼻尖嗅了嗅,臉色冷了下來:“……還滲著陰煞氣。裡麵不止有東西,那東西的怨氣,已經開始往外滲了。”

“砸開?”我問他。這是最直接的辦法。

蘇妄卻搖了搖頭,看向嚇得快暈過去的王姐:“先禮後兵。問問房東,或者老鄰居,這牆以前是不是死過人?或者埋過什麼東西?特彆是,關於一個老太太,和一個盒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問的時侯,態度好點。就說是……想瞭解一下老房子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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