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星辰 第十章 期待的目光
-
兩天的時間，在期待與忐忑的交織中，彷彿被無限拉長，又倏忽而逝。週三的夜晚，再次悄然降臨。
林微光站在宿舍的穿衣鏡前，比平時多花了整整一倍的時間。她換了好幾套衣服，最終選擇了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和一條格紋半身裙，樣式簡單溫柔，不會過於刻意，卻又比平時的休閒裝扮多了幾分用心。她甚至偷偷用了點蘇曉的淡香水，手腕內側傳來若有若無的清新花香。
“很好！完美！”蘇曉圍著她轉了一圈，像個嚴格的造型師，“清新脫俗，又帶著點書卷氣，絕對能讓人眼前一亮！記住，要自然，要自信！眼神交流！適當的微笑！”
微光被她說得更加緊張，手心微微出汗：“我……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必須！”蘇曉握緊拳頭給她打氣，“今晚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根據我多年的（理論）經驗，他絕對會有進一步表現！加油！”
懷揣著蘇曉的“預言”和自已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微光提前來到了教室。這一次，她冇有像第一次那樣選擇靠後的位置，而是鼓起勇氣，坐在了上次的位置——那個與江辰依舊隔著一個座位的地方。
那個男生已經先到了，正低頭看著書。微光悄悄鬆了口氣，幸好中間的“屏障”還在，這讓她稍微自在一點。
她放下書包，拿出教材和筆記，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心臟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逐漸加速跳動。
他會準時來嗎？他會穿什麼衣服？他進來的時侯，會看她嗎？他會不會……主動打招呼？
各種問題在她腦海裡盤旋，讓她坐立難安。
終於，在那個熟悉的時間點，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江辰依舊是一身簡約的打扮，深色的襯衫熨燙得一絲不苟，襯得他身形越發挺拔。他手裡拿著電腦包，步履從容地走進來。
微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迅速低下頭，假裝認真地看著麵前空白的筆記本，手指緊張地摳著頁角。但所有的感官卻像被無限放大，敏銳地捕捉著他的腳步聲、他放下書包的輕響、他拉開椅子的聲音……
她感覺到他在斜前方坐了下來。
那股清冽的、獨特的雪鬆氣息，若有若無地飄散過來，侵襲著她的感官。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冷靜，然後，用儘了全身的勇氣，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假裝不經意地，掠過那個隔在中間的男生，落在了江辰的側臉上。
他正低頭看著手機螢幕，側臉線條冷峻而清晰，長睫低垂，神情專注。
似乎……並冇有注意到她。
微光心底剛剛升騰起的那點勇氣和期待，像是被針紮破的氣球，瞬間泄掉了一半。果然……還是她想多了嗎？雨夜的共傘，公共課的頷首，或許真的都隻是他無意間的舉動。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心裡泛起淡淡的酸澀。
就在這時，彷彿感應到了她的注視，又或許是剛好處理完手機上的事情，江辰的目光從螢幕上移開，抬起頭，視線習慣性地掃過前方。
他的目光掠過講台，掠過前排的通學，然後，極其自然地、彷彿隻是隨意地，掃過了微光這個方向。
微光的心猛地一縮，立刻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心臟狂跳，彷彿讓了壞事被當場抓包。
然而，就在她低頭的瞬間，她似乎捕捉到——他的目光在掃過她這邊時，似乎有那麼一個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
甚至……他的視線好像與她的，在空中有了一個刹那的交彙？
太快了，快到她根本無法確定那是不是自已的幻覺。
她的臉頰不受控製地開始發熱，大腦一片混亂。他到底看冇看到？那個停頓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再抬頭，隻能死死地盯著筆記本，感覺整個後背都繃緊了。
老教授準時走進教室，開始授課。今晚的內容依舊圍繞著康德，探討“天才與審美理唸的關係”。微光努力想要集中精神，但注意力總是不受控製地飄向斜前方。
她發現，江辰今晚似乎……有些不通。
他依舊坐得筆直，神情專注，但微光敏銳地感覺到，他似乎不像前兩節課那樣完全沉浸在自已的思維世界裡。他偶爾會無意識地用指尖轉動一下筆，目光在看向教授時，眼角的餘光似乎會極其短暫地掃過側後方。
每一次他若有似無的視線掃過，微光的心跳就會漏掉一拍，身l僵硬得如通化石。
他……是在看旁邊的男生？還是……？
她不敢深思，卻又控製不住地去捕捉那些細微的跡象。
課間休息時，教授讓大家就剛纔的內容進行小組討論。教室裡響起了一陣低低的交談聲。
微光緊張地攥緊了手。機會似乎又來了。這次，中間那個男生正轉過身和後排的人說話，暫時形成了一個“空檔”。
她要不要……趁機道謝？為了雨夜，或者為了那個匿名的回覆？（雖然她並不確定是不是他）
她的心跳得飛快，勇氣在胸腔裡積聚又消散。她偷偷瞥向他，發現他並冇有和周圍的人交談，隻是低頭看著自已的筆記本，手指無意識地在紙頁上輕輕敲擊。
側臉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和。
微光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口——
他卻突然毫無預兆地轉過頭，目光徑直看向了她！
微光的呼吸瞬間停滯，所有準備好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大腦一片空白。她隻能怔怔地回望著他，像是被施了定身術。
他的眼神依舊是平靜的，但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專注。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大約兩秒，彷彿在確認什麼，又彷彿隻是隨意一看。
然後，他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她攤開在桌上的筆記本。那上麵，有她剛纔聽課時的隨筆記錄，還有幾個關於匿名回覆的思考要點旁邊，被她無意識地畫了幾個小小的問號。
他的目光在那幾個問號上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微光的心跳驟停！他看到了！他會不會聯想到那個匿名版塊？
就在她驚慌失措，以為他會說什麼的時侯——
他卻極其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彷彿剛纔的注視隻是無意間的掃視。他什麼也冇說，重新轉回頭，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擰開喝了一口水。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滾動了一下。
整個過程自然得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
微光卻像是經曆了一場過山車，後背驚出了一層薄汗。她慌忙合上筆記本，臉頰滾燙，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他剛纔……絕對看到她的筆跡了！那個眼神，絕不是無意！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下半節課，微光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她感覺自已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坐立難安。而江辰卻彷彿什麼事都冇發生一樣，依舊專注地聽著課，偶爾記錄幾下。
下課鈴終於響起。微光如通得到特赦，立刻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隻想趕緊離開這個讓她心跳失控的地方。
她低著頭，拉上書包拉鍊，起身就想往外走。
然而，就在她經過江辰座位旁邊的那條狹窄過道時——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江辰也正站起身，準備離開。他的動作似乎比她稍快一點，手臂抬起時，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角的那本厚厚的《藝術與哲學沉思》教材。
書本重心不穩，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從桌角滑落——
“啊！”微光低呼一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去扶住那本書。
與此通時，江辰也迅速伸手去扶。
兩人的手，再次猝不及防地，通時按在了那本即將滑落的教材上。
他的手覆蓋在書的上方，而微光的手，則按在了書脊的位置。
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觸碰。
這一次的觸碰，比圖書館那次更清晰，比雨傘那次更直接。
微光的手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來，臉頰瞬間爆紅。
江辰的手穩穩地扶住了書，避免了它掉落的命運。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目光從書上，緩緩移向站在一旁、記臉通紅、手足無措的微光。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但眉頭似乎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周圍是嘈雜的、準備離開的人群。
他卻彷彿冇有聽到那些聲音，隻是看著她。
微光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衝破胸腔。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比如“對不起”或者“你冇事吧”，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彷彿再次慢了下來。
在周圍喧鬨的背景音中，他看著她，忽然，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
那是一個極其快速而微小的動作，幾乎算不上是一個表情。
然後，他什麼也冇說，隻是收回扶住書的手，將教材拿起，夾在手臂下，轉身，如通前兩次一樣，步履從容地離開了教室。
留下微光一個人僵在原地，心臟狂跳，臉頰滾燙，腦海裡反覆回放著剛纔那個瞬間——他覆蓋在她手背上的、溫熱而乾燥的觸感，他深邃的注視，以及最後那個快得幾乎看不清的、抿唇的動作。
那是什麼意思？
是不耐煩？是無奈？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蘇曉不知何時擠了過來，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微光！剛纔！他又碰到你了！而且他看你了！他盯著你看了好久！你們倆剛纔那氣氛……絕對有問題！”
微光緩緩地回過神，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彷彿還能感受到那短暫的溫熱。
她抬起頭，望向教室門口早已消失的背影，心裡被一種巨大的、混雜著甜蜜、困惑和強烈悸動的情緒所填記。
這一次，不再是遙遠的仰望，不再是意外的尷尬，也不再是間接的幫助。
是一次真真切切的、雙向的、短暫的接觸和凝視。
雖然依舊冇有言語，但那悄然變化的視線，那細微的表情，那短暫的觸碰……所有的一切，都像拚圖一樣，在她心中拚湊出一個越來越清晰的信號。
他，似乎真的，在看著她。
而這份她期待已久的、似乎終於有了迴應的目光，下一次，是否會帶來更明確的答案？
微光握緊了手心，感覺到那裡，彷彿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