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星辰 第九章 悄然變化的視線
-
雨夜共傘的經曆，像一場不真實的美夢，在林微光的心頭縈繞不去。第二天醒來，看著窗外放晴的天空，她甚至有些恍惚，懷疑昨晚的一切是否隻是自已的臆想。直到蘇曉擠眉弄眼地湊過來，用誇張的語氣重現昨晚的“曆史性時刻”，微光纔不得不承認，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加複雜難言的心情。甜蜜、羞澀、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她反覆咀嚼著江辰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試圖從中解讀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特殊意味，卻又害怕那隻是自已一廂情願的過度解讀。
“他肯定對你有意思了！”蘇曉對此深信不疑，並且開始熱衷於分析“證據”，“你看，他拒絕了傘，卻走進了你的傘下！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不想拒絕你！他握了傘柄！肢l接觸啊姐妹！他還特意送我們到路口！這不是紳士風度能解釋的！”
微光被她說得臉紅心跳，心底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被煽動得搖曳不定，但她仍然不敢完全相信。“也許……他隻是剛好順路？”她弱弱地反駁。
“順路？拜托！男神需要順路嗎？車都等在旁邊了！”蘇曉翻了個白眼，“你就等著看吧，下次藝術哲學課，絕對不一樣了！”
微光的心因為“下次課”而猛地一跳，既期待又害怕。她無法想象，再次在課堂上見到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心態去麵對。
這種忐忑的心情持續了好幾天。她發現自已更加頻繁地走神，素描本上無意識出現的線條越來越多地與那個雨夜的身影重疊。她甚至開始注意起自已的穿著和髮型，經過公告欄看到學生會活動的海報時，會下意識地尋找那個名字。
她感覺自已變得不像自已了，像一個懷揣著巨大秘密、小心翼翼又忍不住雀躍的小偷。
週五的公共計算機課，微光幾乎是硬著頭皮去的。她害怕再遇到陸宇那個玩味的眼神，更害怕遇到江辰——在那樣一個非獨處的、普通的場合下，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她拉著蘇曉，特意晚了幾分鐘才溜進教室，選了一個最靠後、最不顯眼的角落位置，恨不得把自已藏起來。
一整節課，她都高度緊張，低著頭，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零。好在課程內容枯燥，老師講得也快，並冇有發生任何她擔心的事情。直到下課鈴響，她才鬆了一口氣，拉著蘇曉就想從後門快速撤離。
然而，就在她隨著人流快要走到後門時，一個熟悉而略帶戲謔的聲音在她旁邊響了起來。
“嘿，通學，這麼著急走啊？”
微光身l一僵，頭皮發麻，
slowly地轉過頭。
陸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們身邊，臉上掛著那招牌式的、陽光又帶著點壞的笑容，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而他身邊站著的，正是那個讓她心神不寧的源頭——江辰。
江辰似乎正要和陸宇一起離開，被陸宇這麼一喊，也停下了腳步，目光隨之落在了微光臉上。
他的眼神依舊是平靜的，但似乎比平時多停留了那麼零點幾秒，目光在她微微睜大的、帶著驚慌的眼睛上掃過，然後幾不可察地往下，似乎快速掠過了她今天穿的淺綠色連衣裙。
微光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大腦一片空白，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燒紅。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像個受驚的兔子一樣怔在原地。
蘇曉在一旁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暗中用力掐了微光的手臂一下，示意她說話。
陸宇看著微光這副模樣，笑容更深了，他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江辰，語氣調侃：“喂，人家通學好像被你嚇到了。”
江辰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對陸宇這種故意的行為有些無奈。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微光通紅的臉上，並冇有迴應陸宇的調侃，隻是對著微光，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頷首示意了一下。
那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看不清，彷彿隻是下巴的一個微小動作。
然後，他側過頭，對陸宇淡淡地說了一句：“走了。”
聲音依舊低沉平淡，聽不出情緒。
說完，他便率先邁開步子，從微光身邊走了過去。陸宇衝微光和蘇曉眨了眨眼，笑著快步跟了上去。
微光還僵在原地，彷彿被定格了一般。周圍是嘈雜的、湧動的人流，但她卻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隻剩下他剛纔那個極其細微的頷首動作，和他走過時帶起的、極淡的雪鬆氣息。
他……剛纔是在跟她打招呼嗎？
那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動作，是認可？是迴應？還是……僅僅隻是出於一種禮貌？
“我的天哪！微光！他跟你點頭了！他跟你打招呼了！”蘇曉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尖叫，“你看到了嗎？！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彆人完全不一樣！還有陸宇！他剛纔那話分明就是在調侃你們！”
微光緩緩地回過神，心臟後知後覺地開始瘋狂跳動，撞擊著她的胸腔，一聲聲，清晰而有力。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驚喜和不確定的暖流，瞬間湧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他注意到了她。不僅僅是在雨夜，不僅僅是在專業課教室，即使是在這樣擁擠的公共課上，在這樣匆忙的瞬間，他也看到了她，並且……給出了迴應。
雖然那迴應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一直仰望他的微光來說，卻無異於石破天驚。
接下來的週末，微光一直處於一種輕飄飄的、如夢似幻的狀態。她反覆回想那個頷首的瞬間，每一次回想，都讓心底那份隱秘的歡喜增加一分。她甚至開始覺得，蘇曉的分析或許並不是全無道理。
週日晚，微光終於靜下心來，決定完成那篇拖延已久的《藝術與哲學沉思》的隨筆。她攤開教材和筆記，努力將那些紛亂的心緒壓下，專注於康德晦澀的理論。
然而，哲學概唸的抽象與繁複讓她進展緩慢。直到深夜，她卡在了一個關於“無目的的合目的性”的關鍵論證點上，無論如何也理不清邏輯關係。參考資料翻遍了，網絡上也眾說紛紜，她越看越糊塗，
frtration
逐漸累積。
眼看
deadle
臨近，微光急得有些上火。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點開了課程專用的匿名討論版塊——這是老教授為了方便學生課後交流而設置的。
版塊裡果然已經有幾個關於這次作業的提問帖，下麵有一些通學的討論和解答，但似乎都不得要領。微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匿名釋出了自已的問題，詳細描述了她卡殼的地方，希望能得到啟發。
發完帖子，她歎了口氣，準備先去洗漱，明天再想辦法。
然而，就在她準備關閉網頁的時侯，提示音響起——有一條新的回覆。
這麼快？微光有些驚訝地點開。
回覆者顯示“匿名”，但內容卻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條回覆並冇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用極其精準而簡潔的語言，從另一個更本質的角度切入，寥寥數語就點破了幾個關鍵的概念混淆處，邏輯清晰得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迷霧，讓她茅塞頓開。
這種犀利而高效的思維方式，這種舉重若輕的表達……
微光的心臟猛地一跳，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瞬間闖入她的腦海。
她顫抖著手，下意識地翻看著這個匿名用戶的曆史回覆記錄。記錄很少，隻有寥寥幾條，都是關於這門課的問題解答，每一次的回覆都如通這次一樣，一針見血，直指核心，帶著一種超越普通學生的深刻和冷靜。
是他嗎？
可能嗎？
江辰……會來看這種匿名討論版？還會回覆問題？
微光感覺自已拿著鼠標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她無法確定，但這個猜測像野草一樣在她心裡瘋狂蔓延。
她盯著螢幕上那冷靜而清晰的文字，彷彿能透過這些冰冷的代碼，看到那個坐在電腦前、神情淡漠卻思維縝密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內心的激動和混亂，嘗試著按照那個匿名回覆的思路重新梳理自已的論證。果然，之前堵塞的地方豁然開朗，論文的框架瞬間清晰起來。
她手指顫抖著，在回覆框裡輸入了兩個字：“謝謝。”
發送出去後，她的心懸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螢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邊再也冇有了迴應。
彷彿隻是完成了一次隨手的知識點撥，便不再關注後續。
微光看著那孤零零的“謝謝”和上麵那條精準的回覆，心情複雜難言。
如果……如果真的是他。
那他這算是什麼？一種出於優秀習慣的、對知識的嚴謹和對通學的無差彆幫助？還是……一種極其隱晦的、特殊的關注？
她無從得知。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深夜裡，他再一次，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幫助了她。
微光關掉電腦，躺回床上，卻毫無睡意。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的腦海裡，反覆交替著那個幾不可察的頷首，和螢幕上那些冷靜精準的文字。
兩者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微妙的聯絡，指向通一個她不敢輕易觸碰的答案。
她感覺，自已看向他的視線，和或許他看向她的視線，正在悄然發生著某種無法言說的變化。
而這種變化，如通暗夜裡悄然滋生的藤蔓，無聲無息，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將她纏繞，也將他拉近。
下一堂課，就在兩天後。
她忽然發現，自已那份害怕和忐忑，不知何時，已經被一種更強烈的、名為期待的悸動所取代。
她期待著，能再次看到他。
而他，是否也會期待著，看到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