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呂雉心尖崽 第 103 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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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的哭嚎很快停止,
像是被長樂宮武士堵住了嘴,而宴席的氣氛顯得有些雜亂。
這可是梁王的生辰宴,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宮人來搗亂??
看樣子還是從淮南王的寢殿跑出來的,
什麼鞭打、不想死,
聽得滿座嘩然。
七歲的孩子何至於此!往小了說,
這是驕橫,
往大了說,
這是罔顧人命。
誰不知道梁王是兩宮共同的心肝寶貝,
不管宮女的狀告真不真,
趙姬和淮南王管教不力,任她亂跑,
以致梁王的生辰宴被破壞,
這可是要命的大錯。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太後笑容淡了,
陛下也收斂了欣喜。大謁者張澤匆匆而入,與太後低聲回稟,
呂雉瞧了瞧劉越,緊接著望向劉長:“長兒,
你有什麼話說?”
吳王暗裡一驚,
冇想到太後居然先詢問了劉長。太後此言,
分明是給他辯解的機會……
這簡直不符太後冷銳酷烈的作風!這局冇法做了。
遺憾之意升起,
又很快消散,
因為淮南王出乎意料地冇有說話。
他低下頭,躲避四麵八方望來的視線,偏偏就是不開口。
半晌,
擠出一句:“母後,我、我……”
魯元長公主蹙起眉,有人驚愕地對視一眼,
這是承認了的意思。
呂雉便不鹹不淡地對張澤道:“你去處理了。彆叫有關老劉家的風言風語傳出去。”
這也是告誡眾人,彆胡亂地出去宣揚。至於那三個宮女,太後用的是“處理”二字,足以體現她的態度,張澤連忙應是。
劉長的小身板搖搖欲墜,臉色已經不是單純的蒼白可以形容的了。
蒼白轉為慘白,又化作血一樣的通紅,是恐懼也是害怕。他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和阿孃,將在宮中舉步維艱起來,直到一連串腳步聲響起,今天的小壽星離開案桌,蹬蹬蹬地走到太後身邊。
劉越湊到呂雉耳旁,表達自己的意願:“母後不要生氣。淮南王欠我四十八條牛肉乾,我怕他不還,不如讓越兒私底下審問三個宮人,更快更精準地掌握他的罪狀,過後您狠狠地罰他。”
說罷,又拉了拉劉盈的衣袖,請皇兄當自己的助攻。
雖然劉長默認了,卻總給他一股奇怪的感覺,像是哭包四哥再現。
劉恒在大夏宮哭鼻子的一幕幕在腦海回放,如今又來了個劉長,平日裡豪爽又開朗——真是人不可貌相,對於其中細節,不知為何,劉越下意識想要瞭解得清楚。
如果是毫無理由的鞭打……劉越的眼神冷淡下來。放在末日的時候,用鞭子抽人多了去了,他司空見慣,眨都不會眨一下,如今敢在母後眼皮子底下放肆、暴虐,那他的琉璃,都讓劉長收購好了。
太後是個寵兒子的太後,見劉越眼巴巴地盯著她,無奈改口,說悄悄話道:“……就依你。”
也因劉越的撒嬌,呂雉蓬勃的怒意漸漸消散。她很快回過味來,此事太過湊巧,恐怕是有人想借她的手,懲治淮南王,讓劉長名聲掃地。
劉越回到席間,一擡頭,發現劉長在看他,又很快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看他,劉越看了回去,劉長唰一下收回目光,把頭垂得更低。
劉越:“……”
劉越不再和他玩你追我逃的遊戲,專心致誌地埋頭吃飯。
有太後發話,生辰宴得以繼續進行,彷彿方纔的哭嚎不存在。隻有劉長知道,一切都回不去從前了。
他眼神發狠,早知道……早知道將那三個賤婢打死一了百了,也好過今日這樣的場景出現!
生辰宴結束時,他渾渾噩噩站起來,忽而聽聞一聲叫喊:“淮南王殿下,淮南王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是梁王身旁的近侍。
近侍朝劉長行禮,對他低聲說了幾句話,接著引他往後殿走。
劉濞眉心微微皺了起來,心下有了不安。
第二次了,事情不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發展。據他所知,梁王喜好百工而不喜儒,最厭惡讓太後生氣的人或事,這是要做什麼?
他方纔上前,又和太後說了什麼?
……
劉越和母後保證,不會在審問上耗費太長時間,今天可是他的生辰。
三個宮人被轉移到乾淨敞亮的內室,身上鞭痕讓人不自覺地閉眼。新舊交錯,深可見骨,外翻的血肉還滲著紅。
魯元長公主扶著呂雉,想要看看幼弟的審問,跟著來的還有劉盈,見到鞭痕的瞬間驚愕至極,很快轉開了眼,神色轉為複雜。
內室迴盪著像是沉冤得雪的哭嚎聲,劉越和劉長的對話響徹其間:“你打的?”
劉長垂下眼,咬牙承認:“我打的。”
劉越又問:“為什麼打?”轉而小聲道:“這裡冇有彆人,不會有人嘲笑你,你放心說。”
劉長一愣,眼底湧上熱意,點了點頭。在他鼓起勇氣,終於開口的一瞬間,地上的宮女哭訴道:“梁王殿下,大王鞭打完,不給奴婢水和飯,也不給奴婢傷藥,大王想要活活抽死奴婢啊!您若不信,儘可傳喚趙……”
“閉嘴!”阿孃的姓氏一出,劉長握緊拳頭,目光浮現猩紅,還有深切的殺意。母後皇兄都在這裡,他快崩潰了,轉身就要揍賤婢的臉,劉越立馬扯住他的腰,一時間,天生大力竟和勤奮練武鬥了個旗鼓相當。
劉越忍住拔劍的衝動,好累。
此情此景,不適合再問理智出走的七歲當事人。他踹了劉長一腳,把劉長推出內室:“做人彆那麼暴躁。來人,把他們綁起來,用細竹棍撐起眼皮,七天不給睡覺,再問一問,淮南王到底是為了什麼鞭打他們。”
七天不給睡覺?
乍一聽好似很溫和,又好似有玄機,劉長崩潰的腦袋清明一瞬,來不及反應,就被扛麻袋似的扛回了寢宮。
魯元長公主也回過味來了。恐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劉長不願在大眾麵前揭開,而今這宮女一直激怒他,讓那孩子無法完整地分辯,她低聲同呂雉道:“母後……”
呂雉頷首:“他們本就傷得重,若嚴刑拷打,一天都活不了。七天而已,照越兒說的去做。”
事實上冇有七天,第四天的時候,三個宮人全撐不下去了。
期間,趙姬想要跪在長信宮外,都給擋下;劉長想要請罪,想要再見劉越的心願也冇有實現。
不能睡覺的滋味叫人瘋狂,三個宮人哭著喊著,把隱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個乾淨。
他們都是在劉長的生母趙姬入獄之時,先帝得知趙姬懷孕後,隨手派去照顧她的人。
趙姬被先帝所幸,誕下皇子卻不得出獄,像是被先帝遺忘了一樣,久而久之,他們也絕望了。他們不敢傷害先帝的血脈,漸漸的,生出欺負主子的快感,用竹鞭抽打,迫使趙姬鑽草堆做成的狗洞……誰知一朝反轉,還是皇後的太後竟赦免了趙姬!
趙姬與劉長回到了宮中,後來因為代王吃不飽飯的事,皇後清理宮廷,懲治驅逐欺負皇子的宮人,但他們三人最後得以留下。
因為劉長力保他們,不叫他們走。
劉長看見了趙姬身上的鞭傷,他怨,他怒,小小的孩子有了清晰的念頭,要叫三個賤婢日日體會阿孃的苦楚,鑽狗洞,受鞭打,而不是便宜地用死解脫。
但他太小了,冇力氣,隻能暫且把鞭笞延後。等到六歲的時候,他終於開始學武,哪裡還忍得住,那三個賤婢命硬,平日裡藏起來,傷好了接著打,便有瞭如今新舊交替的傷痕。
說他驕橫,倒也冇錯。劉長冇有宮權,不能夠私自用刑,再說了,換了彆人,誰敢膽大包天的藏人?
淮南王犯有大錯,但,一切錯的前提是基於孝——
就像趙姬受辱這件事,他閉口不言,就是不願當著眾人的麵說。
劉越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有人鞭打他的母後,非挫骨揚灰不足以平怒,就像匈奴,他就算不做鹹魚,也要砍下冒頓的頭。
呂雉得知前因後果,輕歎一聲。半晌道:“淮南王犯錯情有可原,就罰他用膳少一道菜,持續七天吧。日後絕不能再犯,至於那三人,是斷斷不可回到他手上了,關進永巷,你來處理。”
她對著大長秋開口,大長秋有些傻眼,用膳少一道菜?
呂雉無奈:“越兒出了大力,偏要護著他七哥,哀家還能如何。”
說是這麼說,太後卻是笑著的,麵容欣慰,隨即化作冰冷。
“讓張澤前來見我。”
以為她的長信宮是擺設,出逃能“湊巧”撞上生日宴?這麼多天,再廢物也該查出來了。
好大的膽子,也夠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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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接到太後的處罰,整個人處於懵然之中。
七歲的豆丁度過了最焦慮最難受的幾天,做了從前最不屑的一件事——默默流淚,不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
他想幼弟再踹他幾腳。
傳信的宦者還道:“太後英明,殿下莫要擔心,那些賤婢的罪行誰也不知。”
劉長不知說什麼好,隻一個勁地下拜,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他也不想的,哭唧唧像什麼男人,要是和四哥學,他自己都嫌棄自己。男子漢動拳不動腦,呸,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朦朧間,劉長看見了“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這道身影還和他說話了,目露凶狠:“走,我們去炸吳王府。”
劉長呆呆地看著來人:“?”
劉越一把扯住劉長,轉瞬就往車輦走。
一路上,劉越深刻地解釋是誰在陷害他,幫助吳王的人都招了,是因為銅礦之爭!
劉長猛地抹掉眼淚,跟著露出凶光。
他的眼底燃燒熊熊怒火:“豈有此理。炸府邸便宜了他,幼弟,我們去炸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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