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呂雉心尖崽 第 195 章 稀世珍寶獻與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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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世珍寶獻與天子
事實上,
禁止溺嬰的律法早就頒佈,但天下何其大,總有漢律照耀不到的地方。
連最恐怖的刑罰都遏製不住罪犯殺人的心,
何況多生一個嬰孩,
是真正要消耗資源,
許會拖垮一整個家庭的難事。
新生命的誕生,
不僅僅是多一張嘴,
一個碗,
而是壓在父母肩頭的重擔。漢境以內吃不飽肚子的百姓何其多,
他們之所以溺嬰,絕大部分不是因為不想養,
而是養不起!
這等現象,
大漢君臣隻能遏製,
不能斷絕。他們能做的,是拉高畝產,
研究新種,一年又一年,
將“吃不飽肚子”轉變為“人人可以飽腹”,
魯元長公主乃實權公主,
對此更是心知肚明。
但她作為女人,
作為一個母親,
即便沉浸於權力的心腸再冷硬,也總有一方柔軟之處。從前曾親眼目睹溺嬰的魯元,每每待在民間,
總有一絲空茫,這份空茫,在周菱以女子之身進入太學之後,
變得越發明顯起來。
她為汾陰侯之女感到高興,緊接著,雲中郡傳來同樣有關女子的訊息。雲中郡有一位女官,姓氏不詳,當年空降郡府為官,如今硬是殺出一條路,越發收到雲中百姓愛戴。
魯元長公主笑了,隨即陷入思考,她想做些什麼,她能做些什麼?
數不儘的諂媚巴結,她不缺,她也早早地站在了權力的頂端,錦衣玉食,奴仆無數。而今又是一年,她陪天子巡視豐沛,看見了孩童在水渠邊歡快地玩耍,魯元終於想明白了。
她可以為天底下的嬰孩婦人提供幫助,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絲。
說完“慈善院”三個字,魯元腦筋開動起來,一瞬間,趨近完善的計劃在心裡成型。不過首要的一步,自然是征得越兒的許可。
劉越眼睛亮晶晶的,他毫不吝嗇地誇讚:“阿姐儘管放手去做,若是真的辦成,將是母後都會稱讚的義舉!”
魯元長公主被誇得心花怒放:“陛下不是在誆我?”
“越兒什麼時候誆過人。”劉越摸出一塊牛肉乾,鄭重塞進姐姐手裡,“隻不過公主府不需要投入所有的資金。阿姐方纔不是也說了,仿照功德碑之舉麼?若要將慈善院開滿大漢,那就離不開商人,雙管齊下,效率定然更高。”
魯元長公主同樣擁有頂尖的頭腦,她一點就通。
原來陛下將一萬功德金削減至八千的高瞻遠矚,顯現在這裡——剩下的兩千金,剛好可以用來辦慈善院。
有她牽頭,依附她的那些勳貴自然跟隨,魯元長公主咬了口牛肉乾,笑得十分好看:“等回長安,讓陛下的姐夫也來。省得成日下棋作畫,正好給他點事做。”
……
此番出行,郅都冇有跟隨。帝王鷹犬冇有跟在帝王身邊,這反常的現象還引發了小規模的猜測,隻因他樹敵太多,盼著郅都跌跟頭的人也太多太多了。
但結果終是要讓猜測的人失望。郅都正在調動一切力量,調查匈奴大薩滿的真麵目,為此,犧牲一二梅花司的暗探也在所不惜。
這是陛下的命令,郅都給自己限製了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他會親手揭開大薩滿的畫像,遞到威嚴的宣室殿前。
儘管梅花司如今的主心,都在遙遠的匈奴那頭,但其餘的情報,還有日常彙總,郅都同樣需要翻閱。劉越回程這天,梅花司的新線報遞到了他的眼前,他看了看,揚眉。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剛提到了朝鮮,這份線報,就是有關朝鮮的內容。
“是個好訊息。”劉越合上,笑意卻是不達眼底。
貨幣改革的進度,每天都在向前推,回到朝中的帝王也不再隱瞞淮陽來使。輕飄飄安撫眾臣的情緒後,終於,劉越召見了淮陽國的使者。
殊不知淮陽王劉友已經著急上火了。
說著急也不恰當,劉友差不多變成了驚弓之鳥,渾身上下滿是驚懼。鑄幣收歸中央的詔書已經下發,吳王也安葬進了王陵,可長安君臣就像忘了他似的,派去的使者杳無音訊,唯獨捧著帝詔的長安來使,笑容不安好心。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差,足夠把本就心虛的諸侯王玩弄股掌之中,他每天都在想,太後是不是要下手懲治他,天子是不是在臣子麵前說他的壞話?
等長安使者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劉友心防徹底潰敗。
他哆嗦著嘴唇說:“臣,淮陽王友,自請向天子罪……”
使臣眉目微動,明顯傳出了詫異的情緒。
轉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大王為何請罪?又請何罪?”
“冇有即刻銷燬鑄幣用具,是友之過。”劉友越說越是哆嗦,灰敗的臉色猶如敗犬一般,“請天使傳達,友願意捐贈兩萬石糧——”
兩萬石,對於素日對百姓摳門的淮陽王來說,實在大出血了。
然而使臣知道他們的陛下最近關心什麼,隻說:“今歲春耕一切順利,待到秋日,許是難得一見的豐收。”
劉友擡起頭,眼底佈滿血絲,他自然聽懂了使臣的潛台詞,當下長安不缺糧食。
哪怕內心咆哮著把此人拖出去,他的神態,依舊是謙卑的:“不知陛下近來因何煩憂?”
這才上道嘛,他的同僚們,冇一個對淮陽王不存在惡感,使臣亦然。使臣的神色同樣謙卑,彷彿暗中敲詐諸侯王的場景不存在:“好叫大王知曉,鑄幣需要足夠的黃金,否則國庫難以為繼。我大漢的疆域何其廣闊,若要下發到每一個郡縣——大王自可計算一番。”
“……”淮陽王。
他計算?
他吃了空纔去計算!!
剛剛失去鑄幣權這個攬錢的殺器,如今又要丟失一定量的黃金,淮陽王搖搖欲墜,驚懼過度的身體,到底支撐不住地暈倒了。
長安使臣:“……”
他還是有點小害怕的,再怎麼說,這位也是執掌一國的陛下的兄弟。哪知淮陽上下,以國相為首的文武百官一點責怪他的意思都冇有,等淮陽王醒來,使臣如願以償。
他收穫了比預料之中更多的黃金。
使臣暈乎乎地回到長安,劉越眨眨眼,目光難得深沉。
皇帝陛下望著一大筆意外之財,頭上的小燈泡,亮了。
原來他的六哥是黃花油,無聊了就炸一炸!
絲毫不知自己“上貢”的行為,開發了陛下腦海中的恐怖念頭,劉友因為過於識相的馬後炮,最終逃過一劫。
與此同時,文字的變革,也在如火如荼地策劃中,但凡敏銳些的學子,都嗅到了非同尋常的味道,尤其是大漢頂尖學府的太學生。
他們躍躍欲試,急迫地想要成為天子的先鋒,為陛下披荊斬棘。
這個節骨眼上,前去雲中郡拉練的畢業太學生成功歸來。他們手腳完好無缺,也冇有人丟命,隻是一眼望去,周身氣質已然與從前大不相同。
如刀劍收斂了鋒芒,沉穩地浸入刀鞘,往日的尖銳乍然不見,托載了看得見的責任。
還有平日在演武場大展身手的頭名,連髮絲都浸出了血味,他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與學弟學妹道:“我殺了前來劫掠的落單匈奴狗。”
隨之而來的是將軍的招攬,一石激起千層浪,他成了整個太學的英雄!
最受矚目、同樣參與了拉練的汾陰侯之女周菱,站在一堆男學生裡,依舊小小隻,臉蛋依舊有掩飾不住的嬰兒肥。
她的胃口冇什麼變化,體重卻瘦了許多,歸家的時候,被汾陰侯夫人抱著哭:“孃的菱兒——你知道爹孃有多擔心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菱投入母親的懷抱,眼眶也紅了。她小聲啜泣了一下:“阿孃。”
心頭卻是半點也不後悔,為一路的所見所聞。若是不到邊關,她永遠不會領略見血的震撼,那裡的百姓與長安不一樣,唯獨有一樣,都念著當今陛下。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風靡代國的包紮術是陛下所創。
思緒雜亂地繞成一團,被她一縷一縷地分開。終於把母親安撫好了,周菱有些猶豫地擡起頭,問父親:“是爹爹派了人保護我嗎?”
周昌冷哼了一聲,忍著冇有上手教訓。
這逆女還挺敏銳,他想。
一看父親拒絕回答,猶如沉默的噴火龍似的,周菱不說話了。她依舊存有許多小心虛。
周菱抿了抿唇,目光澄澈,嬰兒肥更突出了一點,汾陰侯夫人見她這幅模樣,心頭憐愛滔滔不絕。
還有一部分埋怨衝著丈夫去:“你爹最是古板,平日可愛惜風評了,哪裡會做這些?”
汾陰侯夫人緊接著道:“是陛下,陛下一開始就著人保護你,放眼大漢,不會有比陛下思慮更周全的了。”
周菱睜大了眼睛:“陛下?”
汾陰侯夫人慈愛地點點頭,悄聲把她爹暈倒的事,一股腦地說了,在周昌惱羞成怒之前,唰地拉著女兒進了臥房。
“乖女都瘦了,舊衣裳的尺寸還不知道合不合適。來,阿孃給你好好量量……”
周昌:“…………”
第二天,劉越翹著腳,聽人說禦史大夫的心情不是很好。
趙安便眼睜睜看著陛下露出神秘的笑容:“周菱回來了?”
小黃門佩服得五體投地:“陛下英明!”
劉越嘴邊的弧度越發明顯,他直起身,往外吹了聲口哨。
兩道長影唰地奔了過來,一隻嗷嗚嗷嗚地用爪子扒拉劉越的腿,另一隻攀在桌案上,左嗅嗅右嗅嗅,絲毫不怕露出雪白的肚皮。
當年的狼崽也長大了,長成蠢萌過人……不,威風凜凜的模樣,民間賜名天子狼。繼天子餃之後,劉越漸漸對這些名稱免疫了,就算再冒出一個發明“指梁針”的神人,他也能麵不改色地接納。
“青銅,雁翎。”這是皇帝陛下翻書給取的名字,雨露均沾地擼完兩隻狼,直擼得大狼化成一灘水,嗷嗚嗷嗚也變成哼哼唧唧,劉越站起來,領著它們往太掖池去。
兩隻狼一出宣室殿,立馬抖了起來,看著可威風了,尾巴一邊蹭一邊甩。劉越睨著左邊的那隻,壞心眼地繞起了路,在空曠的殿前走了一個圓。
青銅立馬被繞暈,哼哧地吐出舌頭,不一會兒,聽到了主人開懷的笑聲。
劉越繞夠了圈,終於繞到太掖池。春天來了,該看狼遊泳了,其間冇有一個內侍膽敢阻攔,也冇有一個內官膽敢進諫路線不對——
他是天下最尊貴的存在,除了禦史大夫,他不怕任何人。
“……”皇帝詭異地停住了腳步,覺得這個想法本身就不對,連忙拋開思緒,給青銅雁翎兩隻狼當裁判。
半個時辰過去,狼累得浮在岸邊,劉越蹲著朝它們伸手,忽然靈光一閃。
鳧水,船。
聯想到梅花司的新情報,劉越覺得,相比陸地上的騎兵,水軍也要抓一抓。
說乾就乾,他把濕漉漉的狼交給內侍,對趙安說:“宣召典客卿。燕國距朝鮮的水路裡程大約是多少,輿圖上冇有詳細標註,朕好奇。”
……
趙安原先還有不解,因為陛下對朝鮮的關注十分突兀,可過了幾天,朝鮮派遣使臣獻寶的訊息傳來,他恍然大悟。
……可是還有不對,陛下關注的是水路距離!
他猛地清空思緒,其餘的都不重要,隻需伺候好天子就夠了。
同一時刻,朝鮮使臣正在覲見漢天子的路上。從燕國往南,官道兩旁的樹木一年比一年繁茂,等長安城的輪廓映入眼簾,朝鮮使臣聽到了心臟激烈跳動的聲音。
他深深撥出一口氣。
不管來多少次,他都會為長安所震撼,這是天下第一城,傲立世間,無與倫比。
壯偉厚重高大城牆,寬闊的護城河靜靜流淌,朝鮮使臣用了很久,才驅散心頭的自卑與渺小,另一邊,長安朝臣也在談論於他。
“據說朝鮮使臣攜帶了稀世珍寶,要獻給陛下……”
“我大漢什麼冇有,指不定那珍寶,隻是宮中常見的東西。”
“是極,是極,陛下富有四海,哪能看得上彈丸小國進貢之物?”
隻是這鄭重的、進獻國寶的態度,到底讓大臣覺得舒心。作為藩屬,派遣使臣乃是常事,對於宗主國重不重視,就是另一回事了。
前些年還好,自陛下登基以來,朝鮮國的進貢不複從前繁多,雖談不上少,但的確有敷衍之意,招致了許多大臣的不滿。
尤其是朝鮮王曾經的身份——這讓眾人都感到微妙,嗤笑的不在少數。儘管衛滿年事已高,但他們不會忘記此人曾經跟隨盧綰叛逃的過去,怎麼搖身一變,就不是漢人了呢?
因著新帝登基,需要休養生息,加上匈奴虎視眈眈,儘管有人不滿,但對於朝鮮,還是安撫為主。否則大敵當前,後方還被人捅了屁股,誰能忍受?
或許知道自己與大漢互相“依賴”,朝鮮國習慣了哭窮,每每進貢,也不會拿出多麼厲害的寶物。如今竟是把國寶獻了出來,大臣們嘴裡冷笑,心裡好奇,這究竟是多麼奇珍的東西,也不怕在宗主國麵前丟臉?
……
朝鮮地方不大,又與燕國毗鄰,若要致富,除了向外擴張彆無他法。
而朝鮮王衛滿,又冇有如大漢天子這般為之掏心掏肺的兄弟,故而燕國日新月異,鄰居朝鮮的日子卻有些不好過——
該擴張的地方擴張完了,該占領的領土也占領完了,外部矛盾一消,內裡就陷入了瓶頸。
朝鮮使臣此番前來,是帶著主人交代的任務的。他站在未央宮前,擡起頭,心砰砰砰地跳動,最終告誡自己,不能緊張。
不能緊張!
國主老了,病倒在榻,也正因此,朝鮮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冇有稟報宗主國,故而大漢絲毫不知朝鮮國內的亂象。隻要能騙過漢朝,騙過年少的天子,那麼朝鮮就有了喘息的時間,能夠熬過國主病重的陣痛,如此一來,他支援的大王子,也就能順利繼位了!
故而出一出血是有必要的,若稀世珍寶能換來大漢君臣放鬆警惕,便是再心痛,也值了。
再次深呼吸,朝鮮使臣領著手下,低頭跨進了殿宇。
朝鮮國來人,態度一向恭敬,不管貢品如何,那謙卑的神態都是無可指摘的。交換國書的環節過去,很快到了獻寶的時刻,朝鮮使臣揭開手中紅布,眼裡漫上深深的狂熱。
“為漢天子獻上我國國寶,如人腦一樣大小的夜明珠!”
原先嗤之以鼻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殿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比拳頭稍大的夜明珠,他們見過,僅此一顆便是價值連城,先帝還時常拿在手裡把玩,不知怎的,就被當今陛下束之高閣,扔進了國庫裡。
至於人腦一樣大小?這豈不是誆人??
朝鮮使臣顯然對自己營造的氛圍很是得意,他虔誠地舉了舉木盒,將它放在隨從手裡。
正要親自打開,給這群“土包子”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高處忽然響起一聲:“慢。”
朝鮮使臣一愣,連忙躬身:“尊敬的大漢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劉越:“你擡起頭,走近些。”
朝鮮使臣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心中一緊,緩慢走上前。
劉越眯眼,打量此人發烏的嘴唇,露出的泛皺的皮膚,還有枯黃無比的髮絲,這才肯定自己的目光所至,不是錯覺。
夜明珠是真的,使臣對夜明珠的重視也是真的,若非日日捧在手裡,夜夜伴著入睡,也不會是這樣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他一笑,又叫人退了回去。
繼而開口:“朝鮮國的誠意,朕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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