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25章 暗流再湧
暗流再湧
林硯在暖閣中靜養的日子,成了蘇宸登基以來難得的、相對平和的時光。朝堂的喧囂被隔絕在外,暖閣內隻剩下藥香嫋嫋和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蘇宸並未因林硯病弱而將他閒置。相反,他每日處理完緊急政務,便會將重要的奏章、條陳帶到暖閣,或坐於榻邊,或在一旁的書案後,一邊批閱,一邊與半倚在榻上的林硯低聲商討。
林硯雖不能親力親為,精神也時有不濟,但他那來自異世的宏觀視角和精辟見解,依舊能給蘇宸提供許多獨到的思路。
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在經曆朔方生死劫後,發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蘇宸依舊強勢,卻多了幾分不經意的體貼。
他會記得林硯喝藥怕苦,命人備好蜜餞;會在他看書疲憊時,不動聲色地抽走書卷,命他閉目養神;會在他咳嗽時,立刻遞上溫水,眉頭緊鎖。那份守護,已融入日常點滴,自然得彷彿本該如此。
而林硯,在蘇宸麵前也少了幾分刻意的恭謹,多了一份自然的鬆弛。他會坦然接受蘇宸遞來的蜜餞,會在精神尚好時,就著蘇宸手中的奏疏直言利弊,甚至偶爾因政見不同,也會輕聲據理力爭。
兩人之間的對話,超越了君臣奏對,更像是知己間的交流與碰撞。那份因共同經曆生死和分享驚世秘密而產生的、無言的信任與默契,在暖閣的靜謐中悄然滋長。
然而,暖閣之外的朝堂,卻因朔方貪腐案的餘波和蘇宸醞釀已久的新政,暗流洶湧,風暴正在積聚。
天策府如同一柄新磨的利劍,在蘇宸的授意和林硯的遙控下,展現出驚人的效率與鋒芒。
“風聞司”憑借在朔方曆練出的觸角,結合林硯提供的現代情報分析思路,將收集到的關於各地吏治、民生、軍備的情報,去蕪存菁,提煉要點,形成一份份簡明扼要的《風聞簡報》,直呈禦前。其中,關於各地常平倉虧空、賦稅征收中的“火耗”貓膩、河道年久失修等積弊的揭發,觸目驚心。
“度支司”則依據林硯口授的現代預算和審計理念雛形,開始嘗試對朝廷部分開支(尤其是軍需和賑災款項)進行初步的覈算與追蹤。
朔方貪腐案中暴露的軍需采購漏洞,成了他們磨刀的納稅後,直接向灶戶或官倉購鹽,運銷指定區域,打破鹽引世襲壟斷!引入商賈競爭,鹽價自平,私鹽自絕!其二,設立‘鹽政巡查使’,直屬天策府或都察院,專司稽查鹽課征收、鹽價平抑,嚴懲貪瀆!其三,提高灶戶收鹽之價,保障其生計,激發產鹽之效。”
這便是林硯依據現代經濟理念和曆史上成功鹽政改革(如明清“綱鹽改票”),結合大雍現狀,提出的核心思路——打破壟斷,引入競爭,源頭治理,強化監管。
“荒謬!”不等蘇宸表態,一位出身江南鹽商巨賈家族的閣老忍不住拍案而起,臉色漲紅。
“鹽引乃祖宗成法,維係百餘年!豈能輕改?引入商販競爭?必致鹽市混亂,良莠不齊!且鹽商為國納課,供應邊餉,勞苦功高!林大人此言,豈非過河拆橋,寒天下商賈之心?”
“祖宗成法?”林硯擡眼看向那位閣老,目光平靜卻帶著穿透力,“成法若已淪為蠹蟲盤剝、國庫虧空之淵藪,為何不能改?鹽商之‘功’,是功在囤積引票、哄擡鹽價、富可敵國?還是功在侵吞國課、腐蝕吏治、逼民食私?至於商賈之心,”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諷刺,“正當競爭,依法納稅之商賈,何懼之有?怕的,是那些依靠壟斷特權、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蟲吧?”
“你……!”那閣老被噎得說不出話,氣得渾身發抖。
錢有齡也急忙道:“陛下!林大人此議太過激進!鹽政牽一發而動全身!驟然改製,恐引鹽商罷市,鹽價飛漲,激起民變啊!還請陛下三思!”
暖閣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守舊派與革新派的理念激烈碰撞。
蘇宸冷眼旁觀著這場爭論,手指的敲擊聲停了下來。他看向林硯,後者也正平靜地回望著他,眼中是清澈的篤定。蘇宸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殺伐決斷的弧度。
“民變?”蘇宸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朕登基伊始,肅清國賊,北境禦敵,朔方賑災,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讓這天下少些凍餓而死的冤魂,少些被逼上梁山的民變?!”
他站起身,玄色常服無風自動,一股凜冽的帝王威壓席捲開來:“鹽引之弊,積重難返,朕心甚明!林卿之策,雖非儘善儘美,然其‘破壟斷、抑豪強、惠黎民’之要義,深得朕心!此事,無需再議!”
他目光如電,掃過臉色煞白的錢有齡和那位閣老:“錢有齡!”
“臣……臣在!”錢有齡撲通跪下。
“著你戶部,會同天策府‘度支司’,十日內,拿出兩淮鹽區試行‘鹽票法’的詳細章程!如何定價,如何發牌,如何征稅,如何防弊,給朕條陳清楚!若有半分推諉懈怠……”蘇宸的聲音陡然轉厲,“朔方軍需官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
“臣……遵旨!”錢有齡汗如雨下,聲音發顫。
“至於鹽商,”蘇宸的眸光如同實質的寒冰,刺向那位閣老,“告訴他們,朕的刀,剛飲過國賊的血,正利得很!是老老實實按新法納稅經營,還是想試試朕的刀鋒,讓他們自己選!”
暖閣內一片死寂。蘇宸以雷霆之勢,一錘定音!鹽改之劍,已然出鞘!
林硯靠在軟榻上,看著蘇宸挺拔而孤峭的背影,感受著他話語中那份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鹽改觸動的是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是無數依靠鹽引食利的世家勳貴。朔方的風雪過去了,但一場來自朝堂深處、更加凶險的狂風暴雨,已悄然醞釀成形。而他和蘇宸,正是這場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