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26章 劍指何方
劍指何方
蘇宸在暖閣中擲地有聲的決斷，兩淮試行“鹽票法”的訊息不脛而走，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炸開了鍋。
京城裡，與鹽業沾邊的勳貴府邸、鹽商巨賈的彆院，暗流湧動，門庭若市。焦灼、恐慌、憤怒的情緒在無聲地蔓延。茶樓酒肆的雅間內，壓低聲音的議論不絕於耳：
“聽說了嗎？陛下要動鹽引了！以後誰都能憑張‘票’去販鹽，那我們這些幾代人守著鹽引的怎麼辦？”
“豈有此理！這是要掘我們祖宗的根啊！那林硯！”
“噓……小聲點！沒看朔方那幫人的下場？陛下這次是鐵了心了。”
“鐵了心？哼！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兩淮鹽商富甲天下，朝中多少大人指著他們？這事沒那麼容易！”
奏摺如同雪片般飛向紫宸殿。有引經據典、痛陳“鹽票法”將致鹽政崩壞、民不聊生的；有以退為進、哭訴鹽商艱難、為國分憂有功的；更有甚者，直接將矛頭指向林硯，彈劾他“蠱惑君心”、“敗壞祖製”、“以奇技淫巧亂國政”，奏請將其“明正典刑，以安天下”。
然而，這些奏摺如同石沉大海。蘇宸留中不發，態度強硬而沉默。
朝會上，若有官員膽敢就鹽改之事聒噪，立刻便會遭到蘇宸冰冷目光的審視和毫不留情的斥責，輕則罰俸申飭，重則當場被殿前武士“請”出朝堂。
新帝登基伊始便展現出的鐵血手腕，讓許多人噤若寒蟬。
但沉默之下，暗流更加洶湧。一股無形的阻力開始在各個層麵顯現。
戶部衙門。錢有齡愁眉苦臉地將天策府“度支司”派來協助的幾名年輕官員擋在檔案庫外：“哎呀，幾位大人見諒！不是下官不配合，實在是曆年鹽引賬冊浩如煙海，且多有汙損遺失，需要時間整理，況且，這鹽引牽扯甚廣，貿然查閱，恐生事端啊！還是等章程定了再說吧？”拖延戰術，爐火純青。
都察院。幾位向來以“清流直諫”聞名的禦史，私下裡卻接到了來自某些勳貴的“提點”，暗示他們在鹽改問題上“謹言慎行”，甚至有人開始著手蒐集天策府“風聞司”“濫用職權”、“羅織罪名”的“證據”，準備伺機發難。
更棘手的是來自地方的訊息。兩淮鹽運使衙門陽奉陰違，對朝廷要求提供灶戶名錄、曆年鹽課征收細目的公文置若罔聞，或者以各種理由搪塞拖延。
一些手握大量鹽引的世襲鹽商開始暗中串聯，放出風聲，威脅若朝廷強行推行“鹽票法”，他們將集體罷市，讓兩淮無鹽可售！以此裹挾民意，向朝廷施壓。
暖閣內，林硯的身體在禦醫的精心調理下日漸好轉，已能下榻在室內緩緩行走。但朝堂上反饋來的阻力資訊，卻讓他和蘇宸的眉頭越鎖越緊。
“陛下，”林硯將一份“風聞司”剛呈報的、關於鹽商串聯罷市威脅的密報遞給蘇宸，聲音帶著憂慮，“鹽商罷市，確能造成一時恐慌。若處置不當，極易被有心人利用，煽動民怨，動搖新政根基。”
蘇宸接過密報，掃了一眼，眼中寒光閃爍，冷笑一聲：“罷市？他們以為朕是嚇大的？朕的刀，正愁沒有足夠分量的祭品！”他放下密報，看向林硯，語氣帶著征詢，“阿硯，依你之見，當如何破局？是雷霆鎮壓，還是……”
林硯沉吟片刻，走到書案旁鋪開的兩淮輿圖前，手指點向幾個關鍵位置：“雷霆手段不可或缺，但需打在七寸之上，方能震懾宵小，避免玉石俱焚。臣以為，當雙管齊下。”
“其一，明示決心，分化瓦解。請陛下明發一道措辭嚴厲的諭旨，昭告兩淮：鹽政改革，勢在必行！膽敢罷市、囤積居奇、煽動民變者，無論何人，以謀逆論處，抄家滅族！同時，諭旨中可明確，凡主動配合新法、按章納稅之鹽商，既往不咎，且可在‘鹽票’製度下，優先獲得經營資格。此乃‘大棒’與‘胡蘿卜’並舉。”
“其二，暗控源頭，釜底抽薪。”林硯的手指移向沿海幾個重要的產鹽區，“鹽商罷市之依仗，無非是控製鹽源。請陛下密令耿彪，由其選派可靠水師官兵，喬裝改扮，持陛下密令，直赴兩淮主要鹽場！一則暗中保護灶戶，防止鹽商狗急跳牆，迫害灶戶或破壞鹽場；二則，若鹽商真敢罷市，便由水師官兵組織灶戶，在官府監管下，直接按‘鹽票法’向持有鹽票的商販售鹽！繞過鹽商壟斷，確保鹽路不斷！”
“其三，”林硯的目光變得銳利，“擒賊先擒王。‘風聞司’需加緊收集兩淮鹽商中，為首串聯、威脅罷市且劣跡斑斑之巨頭的鐵證。一旦其有異動，立刻按諭旨，以謀逆罪雷霆拿下！抄沒其家產，充作鹽政改革及賑濟之資！殺一儆百！”
蘇宸聽著林硯條分縷析的策略，眼中的寒冰漸漸化為激賞。這已不僅是智謀，更是一種洞悉人性、掌控全域性的政治手腕！
他走到林硯身邊，看著輿圖上林硯點出的位置，沉聲道：“好！就依此策！諭旨由朕親自來擬。耿彪和水師之事，朕即刻密令兵部安排。至於收集罪證，”他看向林硯，眼神深邃，“天策府這把劍，該出鞘見見血了。此事，交由‘風聞司’去辦，朕要最硬的鐵證！”
“臣領旨。”林硯肅然應道。他知道，這又是一場硬仗，但這一次，他們握有先機。
“還有一事，”蘇宸的目光掃過林硯依舊清減的麵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鹽改之事，朕會親自坐鎮。你給朕安生待在宮裡養著，非朕允準，不得踏出暖閣一步！更不許勞神過度！若讓朕發現你偷偷看那些勞什子卷宗。”
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暗芒，“朕就讓人把天策府的文書房給朕搬到暖閣來，朕親自盯著你看！”
這近乎無賴的威脅，讓林硯微微一怔，隨即無奈地垂下眼簾，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臣遵旨。”
蘇宸看著他這副模樣，緊抿的唇角也柔和了一絲。暖閣外的風暴再烈，隻要這人在身邊，他便有無窮的底氣。
鹽商罷市的威脅？世家勳貴的反撲？在他眼中，不過是新政路上幾塊需要踏平的絆腳石。他的劍，已指向何方？指向一切阻礙他開創盛世、守護身邊人的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