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29章 清州濁浪
清州濁浪
京城的風暴被蘇宸以強硬手腕暫時壓製,但考成法的真正考驗,卻落在了遠離權力中心的試點之地——江南清州。
清州知府吳良,出身吳郡大族,官場沉浮二十載,深諳為官“中庸”之道。
考成法的詔書抵達清州時,他臉上堆滿了謙恭的笑容,當眾表示“堅決擁護陛下新政”,轉頭便將那本詳細列著“清淤境內主要河道三條,新增灌溉渠百裡,核實田畝、清理隱戶若乾”的考成底冊,隨手丟給了師爺。
“哼,天高皇帝遠,幾個毛頭小子拿著雞毛當令箭?”吳良呷了口茶,對下首幾位心腹縣令和本地豪紳嗤笑,“什麼量化目標?什麼明確時限?這河道年年清,清多少還不是我們說了算?至於田畝隱戶……嗬嗬,在座諸位,誰家地契簿子上沒點‘講究’?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天策府?風聞司?讓他們查!這清州地麵上的風,吹到京城還剩幾分真?”
在吳良的授意下,一場轟轟烈烈的“陽奉陰違”大戲在清州上演。
河道清淤?征發的民夫倒是不少,但工錢剋扣大半,飯食粗劣不堪。民夫怨聲載道,出工不出力。衙役監工也隻做表麵功夫,任由民夫在河灘上磨洋工。上報的“清淤土方量”卻寫得漂漂亮亮,遠超實際。
新增灌溉渠?隻在靠近官道的顯眼位置象征性地挖了幾段淺溝,樹了塊碑,便算“完成”。偏遠急需水源的村落?無人問津。
核實田畝?衙役下鄉,被豪紳們好酒好肉招待一番,拿著早已準備好的、隻登記了部分田產的假冊子便回去交差。真正的良田沃土,依舊隱藏在豪紳地主手中,逃避稅賦。
至於清理隱戶?更是成了衙役和地頭蛇敲詐勒索的由頭。稍有反抗,便被扣上“刁民”、“隱戶”的帽子,輕則罰款,重則抓入大牢。百姓苦不堪言,怨氣在無聲積聚。
吳良看著師爺報上來的、一片“形勢大好”的“考成進展”,得意地捋著胡須:“看到沒?這就是為官之道!上峰要政績,我們就給他政績!至於底下……水至清則無魚嘛!隻要麵子上過得去,誰還管裡子?”
然而,吳良低估了天策府“風聞司”的觸角,也低估了蘇宸推行考成法的決心。
清州城不起眼的客棧裡,兩個扮作行商的“風聞司”探子,正對著幾份從不同渠道收集來的資訊皺眉。
“頭兒,不對勁。城南李莊的劉老栓,他家明明五口人,三畝薄田,這次報上去的田冊卻隻有兩口人,一畝地!我去看過,他家田埂都被劃到隔壁張員外名下了!劉老栓去縣衙喊冤,反被打了板子,說他是刁民誣告!”
“還有河道清淤,我找人偷偷量過他們上報完工的那段,深度根本不夠!上報的土方量水分太大!民夫們私下都在罵,說工錢被黑心工頭吞了大半,飯都吃不飽,誰肯賣力?”
“灌溉渠更是笑話!碑倒是立得氣派,渠呢?就挖了百十步!下遊幾個村子眼巴巴等著水澆地呢!”
探子首領麵色凝重:“看來吳良是把陛下和天策郎當猴耍了!這些證據,加上我們暗中記錄的民夫口供、被侵吞田產農戶的名單,必須立刻密報回京!清州這‘上等’政績,是拿民脂民膏和弄虛作假堆出來的!”
與此同時,一封來自清州寒門教諭的密信,也曆經輾轉,送到了林硯案頭。信中痛陳清州官場在考成法下的種種黑幕,字字血淚,尤其提到吳良為掩蓋清理隱戶不力,竟默許衙役將幾個交不起“贖身錢”的流民,誣為盜匪斬殺,充作“剿匪”之功!
“豈有此理!”林硯看著密信和“風聞司”傳回的簡報,胸中怒火翻湧。清州的濁浪,比他預想的還要肮臟!這已不僅是陽奉陰違,而是草菅人命,欺君罔上!
他將所有證據整理成冊,麵色沉凝地呈給蘇宸:“陛下,清州試點,已成泥沼。吳良等人欺上瞞下,魚肉百姓,更膽敢殺良冒功!若任其妄為,考成法將掃地,新政根基動搖!臣請旨,親赴清州,徹查此案,整肅吏治,為考成法正名!”
蘇宸看著卷宗上觸目驚心的證據,眼中寒芒暴漲,殺機凜然。他猛地一拍案幾:“好一個吳良!好一個清州父母官!朕的考成法,倒成了他們貪贓枉法、殘害百姓的遮羞布!”
他站起身,走到林硯麵前,目光銳利:“阿硯,你身體……”
“陛下,臣已無大礙。”林硯語氣堅定,“清州之事,非臣親往,不足以雷霆震懾,撥亂反正!且臣身為天策郎,考成法由天策府協理,責無旁貸!”
蘇宸凝視著林硯清瘦卻堅毅的麵容,看著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決心,心中既擔憂又湧起一股激賞。他沉默片刻,重重點頭:“好!朕準了!賜你王命旗牌、尚方寶劍!清州上下,四品以下官員,凡涉此案者,你可先斬後奏!朕再調一隊龍驤衛精銳隨行護你周全!記住,給朕查個水落石出!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朕要這清州的天,徹底變一變!”
“臣,領旨!”林硯肅然抱拳,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清州濁浪滔天,他此去,便是要以天子之劍,滌蕩乾坤!為考成法,也為那含冤的百姓,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