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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36章 歸京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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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京驚瀾

清州城的塵埃尚未落定,林硯便在周武的嚴密護送下踏上了歸京之路。

傷勢雖因唐蔓的精心調理和禦醫的及時介入而穩定,但肩胛處的貫穿傷深及筋骨,失血過多又引發風寒入體,使得他元氣大傷,一路隻能躺在特製的、鋪滿厚軟錦褥的馬車裡,忍受著顛簸帶來的陣陣悶痛與眩暈。

蘇宸派來的龍驤衛精銳拱衛四周,沿途州府皆奉命肅清道路,提供最好的休憩之所和藥物補給,力求行程安穩。

然而,身體的不適遠不及林硯心中的憂慮深重。他雖在病榻,思緒卻從未停止。

清州案雖破,李敏德伏誅,但其背後牽連的勢力盤根錯節,科舉舞弊案的餘波仍在京城發酵,新政推行如火如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他與蘇宸的關係,經曆了朔方風雪與清州血雨,早已超越了君臣的界限,這份不容於世的隱秘情愫,在權力之巔,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馬車駛入京城地界時,已是薄暮時分。沒有盛大的迎接,蘇宸顯然吸取了朔方歸來的教訓,一切低調而迅速。林硯被直接送入早已備好的紫宸殿東暖閣——這個承載了太多兩人生死相依、推心置腹回憶的地方。

地龍燒得暖融,熟悉的沉水香氣息彌漫,蘇宸甚至命人將林硯在天策府慣用的書案和部分卷宗也挪了進來。

林硯剛被安置在軟榻上,珠簾便被猛地掀起。蘇宸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身玄色常服,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從朝會上下來。他屏退了所有宮人,包括憂心忡忡的福安和唐蔓。

暖閣內隻剩下兩人。蘇宸幾步跨到榻邊,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急切而仔細地掃過林硯蒼白瘦削的臉頰、裹著厚厚繃帶的肩頭,最後落在他微闔的眼瞼上。

那眼神裡翻湧著失而複得的慶幸、深不見底的後怕,以及一種幾乎要溢位來的、灼熱到令人心悸的情感。

“阿硯。”蘇宸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林硯臉頰時微微一頓,轉而輕輕複上他放在錦被外、依舊微涼的手背。溫熱的掌心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包裹住那隻手,彷彿要將自己的生命力渡過去。

林硯緩緩睜開眼,撞進那雙深邃如寒潭、此刻卻盛滿了自己的眼眸裡。“陛下。”他聲音虛弱,卻帶著清醒的平靜。

“彆說話。”蘇宸打斷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手背,“傷得這麼重,清州的事,周武都報與朕了。是朕又讓你置身險地。”自責與心疼交織在他眉宇間。

“臣份內之事。”林硯輕輕搖頭,試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卻牽動了傷口,眉心微蹙,“清州濁浪已清,考成法首戰告捷,李敏德伏誅,朝中魑魅亦被震懾。此乃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

“洪福?”蘇宸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而冰冷,“若非你智計百出,臨危不亂,甚至以身擋刀,榆樹灣早已成澤國!朕的洪福,就是讓你一次次在鬼門關前徘徊?!”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是對幕後黑手的,更是對自己的。

他猛地俯身,湊近林硯,鼻息幾乎交融,“林硯,你記住!你的命,是朕的!沒有朕的允許,閻王也休想拿走第二次!若再有下次”他喉頭滾動,後麵的話化作一聲沉悶的低吼,眼中是近乎偏執的瘋狂。

這霸道至極的宣言,帶著帝王的血腥氣,卻像一股滾燙的暖流,瞬間衝垮了林硯因傷痛和憂慮築起的堤防。

他垂下眼簾,指尖在蘇宸掌心下,低聲道:“臣,記住了。”

暖閣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空氣中彌漫著藥香、沉水香,以及一種無聲流淌的、厚重而曖昧的溫情。

“陛下,”林硯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病後的虛弱,卻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臣在清州時,收到京城急報,關於科舉舞弊與揭帖汙衊”

“那些跳梁小醜,朕已料理了!”蘇宸語氣森然,“涉事舉子收監待審,禮部侍郎周元清閉門思過,三司嚴查!至於那些揭帖童謠,朕已將清州吳良等人的罪狀明發邸報,讓天下人看看,究竟是誰在禍國殃民!誰在殘害忠良!輿情已逆轉,太傅門生周元清,經查確係被構陷,現已官複原職。那些想借機汙衊新政、動搖朕根基的,哼,李敏德就是他們的榜樣!”

蘇宸的處置乾淨利落,雷霆萬鈞。林硯緊繃的心絃終於放鬆下來。他知道,蘇宸在京城承受的壓力絕不比他小,甚至更大。他能如此迅速地穩住局麵,反戈一擊,其手段和心力,令人歎服。

“陛下英明。”林硯真心道。

蘇宸看著他蒼白的臉,眼神複雜,“若非你以身作餌,引出清州大案,釘死李敏德,京城這潭水,沒那麼容易澄清。阿硯,”他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依戀,“你總是為朕做得太多。”

就在這時,福安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門外響起:“陛下,周太傅求見,說有要事相商。”

蘇宸眉頭一皺,顯然不滿這難得的寧靜被打擾。林硯輕輕抽回手:“陛下,國事要緊。”

蘇宸深深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站起身,替他將被角掖好。“你好好歇著,朕去去就回。”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帶著一絲溫柔。

看著蘇宸挺拔而孤峭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林硯靠在軟枕上,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身體的傷痛、精神的消耗,都讓他渴望沉沉睡去。然而,周太傅此時求見,恐怕絕非尋常政務。一絲不祥的預感,如同窗外漸起的暮色,悄然籠罩心頭。

紫宸殿偏殿。

周文淵須發似乎更白了幾分,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見到蘇宸,立刻躬身行禮:“老臣參見陛下。”

“太傅免禮,何事如此急切?”蘇宸在主位坐下,麵色沉凝。

周文淵直起身,從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摺,雙手奉上:“陛下,老臣此來,是為選秀立後之事。”

他聲音沉重,“陛下登基已近半載,中宮之位久懸,非社稷之福。國賴長君,更需國母。宗室親王、勳貴元老,乃至六部官員,聯名上奏,懇請陛下以江山為重,廣納淑女,早定中宮,以安天下之心!”

蘇宸接過奏摺,隻掃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簽名,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

一股無形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又是選秀立後!

在他剛剛經曆阿硯重傷歸來的驚魂時刻,在他新政初顯成效、朝局尚未完全穩定的關頭,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用“江山社稷”、“祖宗成法”的大帽子壓上來!

他猛地將奏摺拍在案幾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案上筆架搖晃。“選秀立後?”蘇宸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殿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朕登基以來,肅國賊,禦外侮,賑災民,革鹽弊,行考成!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為了江山社稷?朕夙興夜寐,宵衣旰食,難道就因未立後,便成了‘非社稷之福’?!”

他站起身,玄色常服無風自動,一股凜冽的帝王威壓席捲開來,目光如電,直視周文淵:“太傅!你告訴朕,那些在朔方風雪中凍餓而死的百姓,那些在榆樹灣大堤上拚死護堤的民夫,那些在清州被貪官汙吏欺壓盤剝的黎民,他們需要的是一個高高在上、養在深宮的皇後,還是一個能讓他們活下去、活得有尊嚴的朝廷?!”

周文淵被這連番詰問震得心神俱顫,他撲通跪下,老淚縱橫:“陛下息怒!老臣豈不知陛下勵精圖治,心係萬民?然,祖宗禮法,後宮之製,關乎國本!陛下春秋鼎盛,子嗣稀薄,更無中宮坐鎮,朝野上下,人心浮動啊!長此以往,恐生非議,動搖國本!老臣亦是憂心如焚,不得不言!”

“人心浮動?動搖國本?”蘇宸冷笑,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寒意,“太傅所指,是那些被朕斷了財路的鹽商餘孽?是被考成法逼得無法再屍位素餐的蠹蟲?還是那些依舊覬覦朕這把龍椅的魑魅魍魎?!他們盼著朕立後?盼著朕分心後宮?盼著朕的子嗣早日誕生,好讓他們有隙可乘?!”

他一步步走下丹陛,來到周文淵麵前,俯視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太傅,朕敬你為師。但你告訴朕,這江山,究竟是朕的江山,還是那些用禮法祖製當幌子、行蠅營狗茍之實的世家勳貴的江山?!”

周文淵渾身顫抖,匍匐在地,無言以對。

蘇宸的話,字字誅心,卻又切中要害。他何嘗不知這選秀奏摺背後洶湧的暗流?何嘗不知有人想藉此機會將家族女子送入後宮,延續或攫取權力?但身為三朝老臣,他更懼怕的是因帝王私情而導致的江山動蕩。

“陛下。”周文淵聲音哽咽,“老臣、老臣非為逼迫陛下。隻是陛下對林大人情深意重,朝野已漸有風聞。陛下,人言可畏啊!若陛下執意,恐非林大人之福,更非江山之福!還望陛下三思!”

“三思?”蘇宸猛地轉身,背對著周文淵,肩背繃緊如鐵石。暖閣的方向彷彿有磁石般吸引著他的目光。阿硯蒼白的臉、肩頭刺目的繃帶、清亮的眼眸,一一閃過腦海。人言可畏?他蘇宸何曾懼過人言?!但,阿硯呢?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暴怒在胸腔中衝撞。

他守護江山,守護黎民,卻連自己最想守護的人都可能因這該死的“禮法”而陷入危險!這冰冷的龍椅,這至高無上的權力,此刻卻成了最大的枷鎖!

良久,蘇宸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疲憊到極致的決絕:“太傅的忠言,朕知道了。此事,容後再議。你退下吧。”

周文淵看著帝王孤峭而壓抑的背影,深知今日已無法再勸,隻能重重叩首:“老臣告退。”他顫巍巍地起身,步履蹣跚地退出了偏殿。

殿內隻剩下蘇宸一人。他緩緩走到窗邊,望著暖閣方向透出的溫暖燈火,緊握的雙拳指節捏得發白。暮色四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選秀立後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勒緊了他的咽喉,也讓他與暖閣中那人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顯得愈發深不可測。

“阿硯。”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消散在空曠的大殿裡,無人回應。

江山與私情,如同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這位年輕帝王的心頭。

他知道,這場關於“名分”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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