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50章 鐵窗探影
鐵窗探影
大理寺獄的陰冷似乎能滲透骨髓。林硯裹緊了單薄的囚衣,靠坐在冰冷的石牆上,右臂的麻木感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帶來一種令人煩躁的空虛。
左臂的筋骨傷處也隱隱作痛。他閉著眼,腦海中反複推演著鹽引案的證據鏈,以及蘇宸在外可能采取的行動。時間在絕望的等待中變得格外漫長。
沉重的鐵鏈摩擦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牢房的死寂。牢門上的小窗被拉開,獄卒王柱那張憨厚的臉出現在外麵:“林硯,有人探視。”
探視?林硯心中一凜。這個時候,誰會來?馮延年?還是……蘇玦或趙嵩派來“敲打”他的人?
牢門被開啟,一個披著黑色鬥篷、身形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鬥篷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麵容,但那股熟悉的、如同山嶽般沉凝又帶著一絲清冽藥草氣息的氣場,瞬間讓林硯渾身一震!
蘇宸?!
他怎麼會親自來?!這裡可是龍潭虎xue!
王柱識趣地退了出去,關上牢門,守在門外不遠處,背對著牢房,顯然已被打點好。
蘇宸掀開鬥篷的帽子,露出那張依舊冷峻卻難掩疲憊的臉。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將林硯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看到林硯蒼白的臉色、身上沾的汙漬和那隻無力垂落的右臂時,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痛惜,更有一絲深沉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戾氣。
“殿下!您……”林硯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蘇宸一個箭步上前,按住了肩膀。
“彆動。”蘇宸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手隔著粗糙的囚衣,能感受到林硯肩膀的瘦削和冰涼。
狹小的牢房內,空氣彷彿凝固了。昏黃的光線從氣窗斜射進來,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尊貴的儲君與身陷囹圄的罪奴,在這肮臟陰冷的囚籠裡相對而立,身份的天塹在此刻顯得如此荒誕又如此真實。
“他們……可曾為難你?”蘇宸的目光緊緊鎖住林硯的眼睛,彷彿要確認他是否在說謊。
林硯搖了搖頭,聲音平靜:“馮大人照拂,獄卒不敢放肆。隻是此處陰寒,舊傷有些不適,並無大礙。殿下……您不該親自來此,太過冒險。”他眼中是真實的擔憂。蘇宸親臨大理寺獄,一旦被蘇玦或皇帝的眼線察覺,後果不堪設想。
“冒險?”蘇宸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閃爍,“他們敢動你一根手指試試?孤能讓他們進得來,就出不去!”他語氣中的殺意毫不掩飾。顯然,影衛的力量已悄然滲透了這座監獄的外圍。
“是孤……連累了你。”蘇宸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艱澀,這對他而言,已是極致的歉意。
“殿下言重了。”林硯立刻道,眼神清澈而堅定,“路是臣自己選的。能為殿下分憂,為鹽政除弊,為……為可能蒙冤者昭雪,林硯無悔。一隻手,若能換來清平之始,值了。”他說的坦然,沒有絲毫作偽。
蘇宸深深地看著他,看著他蒼白麵容上的平靜與堅韌,看著他斷臂之下的傲骨與忠誠。胸中翻湧的情緒幾乎要衝破那冰冷的軀殼。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尊貴的儲君對臣下的撫慰,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帶著複雜情愫的動作——微涼的指尖,輕輕拂過林硯額角沾染的一點汙跡。
那觸碰極輕,卻如同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穿透了林硯的麵板。他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下意識地擡眼,撞進了蘇宸那雙深潭般的眼眸。
那裡麵翻湧的,不再是純粹的審視與利用,而是濃得化不開的痛楚、歉疚、以及一種林硯從未見過的、近乎……溫柔的光芒?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牢房外的滴水聲清晰可聞。指尖的微涼與額角的溫熱交織在一起。
蘇宸的指尖在林硯額角停留了片刻,最終緩緩收回,彷彿剛才那一觸隻是幻覺。他背過身,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你傳遞出來的訊息,孤收到了。鹽引‘虛額’、‘黑市’之論,直指核心!孤已派最得力之人,按此線索去查。蘇蔓的表叔,也已秘密尋到,正在問話。”
林硯心中一定,果然那個饃塊資訊到了!效率如此之高,說明福安的暗線早已佈置到位。
“至於椒蘭殿毒案,”蘇宸的聲音陡然轉寒,帶著刻骨的殺意,“‘鬼手’已擒獲!就在昨夜!此人骨頭雖硬,但在福安的手段下,也吐了個乾淨!毒藥來源、傳遞路線、與蘇玦府中管事的接頭暗號,一應俱全!還有……”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森冷,“皇後宮中那個負責采買的太監,受不住刑,招認了是奉皇後身邊掌事嬤嬤之命,傳遞‘特殊藥材’。那嬤嬤,也已‘暴病身亡’!”
線索,徹底指向了坤寧宮和蘇玦!
“好!”林硯眼中精光一閃,“人證物證鏈已初步形成!殿下,此乃反擊良機!鹽案、毒案,雙管齊下!林硯在獄中,便是最好的誘餌!蘇玦、趙嵩為除後患,必會再出殺招!隻要他們動,必有破綻!”
“孤知道。”蘇宸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林硯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斷,“你在此處,安心待著。馮延年此人剛直,孤已與他深談,他會保你無虞。孤向你保證,十日之內,孤必接你出去!孤要你親眼看著,那些魑魅魍魎,是如何灰飛煙滅!”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金戈鐵馬般的誓言力量。不是安撫,而是承諾!一個儲君對心腹謀士、對……某種特殊存在做出的承諾!
“臣,相信殿下。”林硯深深躬身,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蘇宸親自冒險前來,帶來的不僅是訊息和承諾,更是一種在絕境中支撐他的力量。
蘇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裡。然後,他重新拉上鬥篷的帽子,遮住了麵容,也遮住了眼中翻湧的情緒。
“保重。等孤。”最後兩個字,低沉卻重若千鈞。
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沉重的牢門再次關上,隔絕了那抹玄青色的身影,也隔絕了那短暫卻足以慰藉黑暗的微光。
林硯緩緩坐回冰冷的稻草上,撫摸著額角那彷彿還殘留著一絲微涼觸感的地方,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揚起。
他知道,反擊的號角,已經由蘇宸親手吹響。而他在這鐵窗之內,也將迎來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