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75章 火羽淩霄
火羽淩霄
秘道的暗影吞沒了蘇宸的身影，石室重歸死寂。掌心殘留的冰冷觸感卻像烙印，灼燒著林硯的神經。
他背靠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薄薄的稻草擋不住地底的寒氣，右臂空袖帶來的失衡感在疲憊下愈發明顯。然而，他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如同上緊了發條的精密儀器。
蘇宸需要時間，需要證據。而他，不能隻是被動等待。
“醉夢散……寒潭鬆……”林硯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地麵上劃動。這兩種宮廷秘藥，尤其是後者“寒潭鬆”藥引，煉製條件極為苛刻，需要特定的寒潭水與百年雪鬆芯，非頂尖藥師、且有穩定隱秘的藥源不可得。西戎苦寒之地，多雪山寒潭，百年雪鬆亦非罕見……一個驚人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他猛地坐直身體！紫宸殿上那驚鴻一瞥——蘇琰皮靴靴筒邊緣，那被火焰環繞的彎月徽記！與王賁在黑石灘遭遇的西戎伏兵靴上印記，一模一樣！
是了！北境黑石灘伏擊，狼山口鷹愁崖陷阱，紫宸殿毒酒連環殺局……這看似獨立的事件背後，纏繞著同一條毒蛇——蘇琰！而他與西戎的勾結，恐怕遠不止借兵阻截那麼簡單！
那些原始火銃，那精妙的毒殺配方……西戎必然提供了技術支援！甚至可能派出了核心的藥師或工匠！
“西戎……藥師……”林硯眼中精光閃爍。他掙紮著起身，借著高處氣孔透入的微弱月光，踉蹌走到那張瘸腿木桌旁。桌角縫隙裡那幾點淡黃色的“寒潭鬆”粉末殘留，是他唯一的線索。他用指甲極其小心地刮下那微乎其微的粉末，攤在掌心，湊到鼻尖再次仔細分辨。
清冽的鬆柏冷香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其淡薄、若有若無的硫磺硝石氣息？這氣息極其微弱，若非林硯常年與火藥打交道，嗅覺又異於常人，幾乎無法察覺！
林硯的心跳驟然加速！這不對！“寒潭鬆”乃純粹草木之精煉製，絕不該含有硝石硫磺這等礦物火氣！除非……煉製之地，就在火藥作坊附近！或者，煉製者本身，就是長期接觸火藥之人！
西戎的火銃匠人！精通火器，又懂藥理！隻有這種人，才能在煉製“寒潭鬆”時，無意間將硝石粉塵沾染進去！這個發現如同拚圖的最後一塊，瞬間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蘇琰通過西戎，不僅獲得了武器支援，更獲得了一個潛伏在暗處、精通毒理與火器的“高人”協助！此人，便是破解蘇琰毒計、甚至直指其通敵罪證的關鍵！
必須立刻通知蘇宸！
林硯的目光急切地掃過光滑的石壁。秘道入口已封，他身無長物，如何傳遞訊息？目光最終落在那個缺口的瓦罐上。他走過去，拿起瓦罐，裡麵空空如也，罐底積著一層灰黑色的炭灰。這是之前關押者留下的？他捏起一點炭灰，在掌心撚開，質地細膩。
炭灰……書寫……
一個大膽的念頭升起！林硯不再猶豫，他脫下身上那件靛青色的外衫，鋪在冰冷的地麵上。然後，他蹲下身，用左手食指蘸取瓦罐底部的炭灰，屏氣凝神，在衣物的內襯上，飛快地書寫起來。指尖被粗糙的炭灰磨破，滲出點點血珠，混入灰黑的字跡中也渾然不覺。
字跡很小，卻很清晰：
【毒引含硝，匠人染之。西戎藥師，潛伏京師。靴印為證，火銃同源。速查藥源，可擒賊首。】
寫完最後一個字，林硯已氣喘籲籲，額上滲出冷汗。他迅速將外衫重新穿回身上，將寫了字的內襯小心掩好。現在，他需要等待，等待蘇宸的人，或者……製造一個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息都無比漫長。就在林硯靠著石壁，意識因疲憊和寒冷而有些模糊時，石室厚重的鐵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鑰匙碰撞的嘩啦聲！
“哐當！”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一張獄卒麻木的臉出現在外麵。
“吃飯！”一個粗陶碗盛著些看不出原貌的冰冷糊狀物被塞了進來，重重放在地上。
就是現在！
林硯猛地劇烈咳嗽起來，身體蜷縮，彷彿痛苦不堪。他掙紮著爬到門邊，左手無力地拍打著鐵門，聲音嘶啞微弱：“水……咳咳……給我水……有毒……我中毒了……”
獄卒不耐煩地咒罵了一句，但看著林硯蜷縮在地、痛苦顫抖的樣子，又想到此人是太子“看重”的犯人，若真死在這裡……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掏出鑰匙：“真他孃的晦氣！”
鐵門被開啟一條縫隙。獄卒端著半碗渾濁的冷水，彎腰探身進來，想將水放在地上。
就在他彎腰低頭的刹那！
林硯眼中精光爆射！一直蜷縮的左腿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向上蹬出！目標不是獄卒，而是他手中那碗水！
“嘩啦！”
水碗被精準踢飛！冰冷的渾水連同粗陶碎片，劈頭蓋臉地淋了猝不及防的獄卒滿頭滿臉！
“啊！你找死！”獄卒被冷水一激，瞬間暴怒，抹了一把臉就要撲進來！
林硯等的就是這一刻！在獄卒視線被水模糊、心神暴怒失守的瞬間，他猛地將自己身上那件靛青外衫脫下，團成一團，用儘力氣，狠狠擲向獄卒的臉！
“接著！”他嘶聲喊了一句，帶著一種絕望般的意味。
獄卒下意識地伸手去擋那團飛來的衣物。衣物入手，帶著犯人的體溫和一股汗味。獄卒嫌惡地一把扯下，正要怒罵，卻見林硯已再次蜷縮在地，劇烈地咳嗽喘息，彷彿剛才那一擲耗儘了所有力氣。
“媽的！裝神弄鬼！”獄卒看著手中濕漉漉的臟衣服，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林硯，最終認定是犯人毒發痛苦下的失心瘋。他狠狠地將衣服摔在地上，又重重踹了鐵門一腳泄憤：“老實待著！再鬨騰餓死你！”隨即罵罵咧咧地鎖上鐵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石室內，林硯停止了咳嗽，緩緩坐起身，靠在冰冷的門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卻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外衫內襯上那炭灰寫就的字跡，在浸了水之後，會變得更加模糊難辨，如同汙漬。但若有人仔細檢視……尤其是東宮的人，必然會發現端倪！
他能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唯有相信蘇宸。
幾乎就在獄卒腳步聲消失的同時，東宮地下石室。
蘇宸正對著北境最新傳來的軍報凝眉沉思，福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雙手呈上一件濕漉漉、沾滿汙跡的靛青色外衫。
“殿下，宗正寺寒潭獄傳來此物。是林侍墨的衣物，獄卒檢查後未發現異常，按例送出漿洗，被我們的人截下。”
蘇宸目光一凝，瞬間接過。他無視衣物的臟汙，手指在內襯幾處看似尋常水漬汙痕的地方細細摩挲、撚動。指尖傳來細微的顆粒感——是炭灰！他眼神陡然銳利如刀，湊近燭火，仔細分辨著那些被水暈染開的、極其模糊的灰黑色痕跡。
【毒引含硝，匠人染之。西戎藥師，潛伏京師。靴印為證，火銃同源。速查藥源，可擒賊首。】
字跡雖被水浸染得模糊不清，但關鍵資訊在蘇宸眼中卻如黑夜明燈！
“好！好一個阿硯！”蘇宸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如同沉睡的凶獸被徹底喚醒！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衣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也鋒利到極致的弧度。
“傳孤令！”他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
“一、影衛全部出動！給孤盯死蘇琰所有彆院、暗樁！尤其是他府中負責采買藥材之人！凡有異常，即刻拿下！”
“二、皇城司、五城兵馬司即刻封鎖所有藥鋪、香料行、暗市！徹查近三月所有‘寒潭鬆’及煉製所需藥材流向！凡有購買者，無論身份，一律扣押！”
“三、提審尚膳監所有接觸過禦酒、熏香的太監宮女！給孤挖！挖出那個負責點‘寒潭鬆’的鬼！”
“四、著北鎮撫司，即刻對比紫宸殿刺客與黑石灘伏兵遺留物品，尤其是靴底紋路！孤要鐵證！”
一連串命令如同疾風驟雨，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蘇宸豁然起身，玄青的袍袖帶起一股凜冽勁風。他望向宗正寺的方向，眼神穿透了厚重的宮牆石壁，彷彿看到了那個在寒潭深處為他燃起破局之火的孤獨身影。
“阿硯，且看孤，如何為你燃儘這魑魅魍魎，焚出一片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