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90章 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
蘇琰伏誅,趙嵩自戕,廢後沈氏“畏罪自縊”。短短數日,曾經盤踞在朝堂之上、足以撼動東宮的三股龐大勢力,如同被狂風掃過的朽木,轟然倒塌,煙消雲散。
朝野上下,一片肅殺後的死寂。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然而,風暴的中心——東宮,此刻卻籠罩在一種劫後餘生的平靜與暗流湧動的忙碌之中。
蘇宸的後背刀傷和林硯的左臂箭創在太醫的精心調理下,恢複得很快。但兩人都清楚,身體的傷易愈,心頭的重擔卻絲毫未減。朝堂的巨變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真空和無數亟待梳理的亂麻。
文淵閣內,燈火徹夜通明。
堆積如山的卷宗、奏章、口供、賬冊……幾乎要將巨大的紫檀木長案淹沒。這些都是從蘇琰、趙嵩、沈氏及其黨羽府邸查抄出來的核心罪證和涉及朝堂隱秘的檔案。
蘇宸坐鎮主位,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銳利如鷹,快速翻閱著重要卷宗,不時用朱筆批下淩厲的指令。
林硯坐在他下首左側,左臂的繃帶還未拆,隻能用左手執筆,在特製的木架上鋪開紙張,飛快地書寫著條陳、分析報告和初步的處理建議。
他麵前的卷宗分門彆類,條理清晰,效率驚人。
福安則如同最精密的樞紐,帶著一群經過嚴格篩選的書吏,將蘇宸的旨意和林硯的建議整理、謄抄、分發、歸檔,再將各部門反饋的資訊彙總上報。整個文淵閣如同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
“殿下,”林硯將一份整理好的名單推到蘇宸麵前,“這是依附蘇琰、趙嵩,證據確鑿的官員名單,共計七十三人。按律,主犯當斬,家眷流放或沒官;從犯視情節輕重,或罷官流放,或降職罰俸。請殿下過目定奪。”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思路依舊清晰。
蘇宸掃了一眼名單,眼中沒有任何波瀾,朱筆一揮:“主犯三日後午門問斬!家眷流放嶺南,遇赦不赦!從犯按你條陳所擬處置。吏部、刑部即刻辦理!”
“是。”福安接過名單,迅速安排下去。
“殿下,這是從趙嵩密室裡搜出的他與各地藩王、部分軍鎮將領的往來書信。”林硯又推過一摞信件,“內容多為年節問候及地方事務,但措辭隱晦,多有試探之意。其中,平西王蘇烈(皇帝之弟,鎮守西陲)和鎮北侯李崇(王賁副將,現接掌部分北境軍權)的書信,頻率和措辭……值得留意。”林硯特意將幾封信挑出來。
蘇宸拿起那幾封信,仔細看了看,眼神微冷:“平西王。皇叔這些年,在西邊是越來越不安分了。李崇,王賁重傷,他倒是跳得快。福安,將這兩人列入‘需重點留意’名單,著影衛和北鎮撫司,給孤盯緊了!一有異動,即刻來報!”
“老奴明白。”
“還有,”林硯指著另一份厚厚的賬冊,“這是從趙嵩、蘇琰及其黨羽府中查抄的家產初步清單。金銀珠寶、田產地契、古玩字畫,數目驚人,遠超其俸祿百倍!臣建議,除部分充入國庫、填補北境軍需虧空外,其餘,可設立‘撫恤恩養’專款,用於撫恤此次平亂及北境戰事中陣亡將士的遺孤遺孀,贍養傷殘老兵。此舉,既可收軍心民心,亦可彰顯殿下仁德。”林硯提出了一個極具政治智慧的方案。
蘇宸眼中露出讚許之色:“準!此事由你牽頭,戶部、兵部協同辦理。務必落到實處,若有人敢從中剋扣,殺無赦!”
“臣遵旨。”林硯應下。
處理完一批緊要事務,蘇宸揉了揉眉心,看向林硯吊著的左臂:“傷,可還疼?”
林硯活動了一下手指:“已無大礙,太醫說再靜養些時日便可。”
蘇宸點點頭,目光落在林硯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這幾日,辛苦你了。”
“分內之事。”林硯垂下眼簾。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傳:“啟稟殿下,宗正寺卿求見。”
“讓他進來。”
宗正寺卿是個須發皆白、古板嚴肅的老親王,他進來後,先恭敬地行禮,然後呈上一份文書:“殿下,廢庶人蘇琰、罪臣趙嵩、廢後沈氏,已按律處置完畢。其身後事,如何安排?請殿下示下。”
蘇琰賜毒酒,趙嵩撞柱,沈氏自縊。如何處理他們的屍體和後事,看似小事,實則關乎皇家體麵和朝野觀瞻。
蘇宸沉默片刻,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蘇琰,廢為庶人,按庶人禮,草蓆裹身,葬於西山亂墳崗。趙嵩,罪臣之身,曝屍三日,以儆效尤!三日後,由其族人收斂,不得入祖墳,不得立碑。沈氏……”他頓了頓,“按前朝廢妃禮,薄棺一副,葬於妃陵最外圍,無名無碑。”
冷酷無情,不留絲毫餘地!這便是對叛逆者最徹底的否定和踐踏!
“老臣,遵旨。”宗正寺卿心中一凜,躬身退下。
處理完此事,蘇宸似乎有些疲憊。他揮退其他人,殿內隻剩下他和林硯。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上,也灑在兩人身上。
“阿硯,”蘇宸看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聲音低沉,“塵埃,似乎落定了。”
林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輕聲道:“殿下,塵埃落定,亦是新局開啟。蘇琰、趙嵩雖除,但其黨羽根係龐大,餘孽猶存。各地藩王,北境軍將,乃至……宮中,未必沒有新的心思。陛下那裡……”他沒有說下去。
蘇宸自然明白。皇帝蘇衍經曆了這場劇變,對蘇宸的忌憚隻會更深。父子之間的裂痕,已難以彌合。未來的路,依舊布滿荊棘。
“孤知道。”蘇宸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林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期盼,“所以,孤需要你。阿硯,留在孤身邊。這江山太重,孤一人,背不動。”
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腕,而是輕輕撫上林硯完好的右肩,動作珍重。夕陽的金輝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軟化了幾分冷硬,增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深邃情愫。
“陪孤一起,看這萬裡河山。可好?”
不是命令,而是請求。一個帝王,對另一個靈魂的請求。
林硯的心,在夕陽的餘暉和對方灼熱的目光中,劇烈地跳動起來。過往的掙紮、身份的枷鎖、未來的莫測……在這沉重的托付和真摯的目光下,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
他看著蘇宸眼中那個清晰的、自己的倒影,緩緩地,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
沒有言語,但一個點頭,已勝過千言萬語的承諾。
蘇宸的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笑意。他握住林硯的手,十指相扣。
殿外,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帝國的權力中心,在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血雨腥風後,迎來了短暫的寧靜。而屬於太子蘇宸與太子少傅林硯的時代,正伴隨著這沉沉的暮色與初升的燈火,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