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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回1976,全公社等我帶飛 第2章 雪夜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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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月亮像凍在天上的一塊冰盤,白得發藍。許燕跟著顧北川走出知青點,雪粒子打在臉上,像細碎的玻璃渣。她縮著脖子,把半張臉埋進圍巾,隻露出一雙眼睛——睫毛上結著細小的冰珠,一眨眼就碎成水。

\"怕?\"顧北川回頭,聲音被風撕得七零八落。

許燕咧嘴,撥出的白氣在麵前凝成一團霧:\"怕也得去。\"

男人低笑一聲,把馬燈往她手裡一塞:\"那就跟緊,彆踩進雪窩子。\"

馬燈是鐵皮殼子,外壁烤得發黑,玻璃罩上裂著蛛網紋,昏黃的光暈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許燕盯著那團光,忽然覺得它像極了自已現在的處境——微弱,卻固執地亮著。

牛棚在屯子最西頭,原是地主家的四合院,土改後改成牲口圈兼\"五七乾校\"反省室。院牆塌了半截,門口掛著兩塊木牌,一塊寫著\"坦白從寬\",一塊寫著\"抗拒從嚴\",紅漆剝落,像乾涸的血跡。

一條大狗從陰影裡躥出來,鐵鏈子\"嘩啦\"一聲繃得筆直。許燕下意識後退,顧北川卻彎腰揉了揉狗頭:\"黑子,自已人。\"

狗嗅了嗅她的褲腳,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竟乖乖趴下了。許燕心裡一鬆,這才注意到狗脖子上掛著一塊生鏽的鐵牌——\"軍犬黑子,編號307\"。

\"它上過戰場?\"她小聲問。

\"嗯,中印邊境。\"顧北川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後來負傷,退役到這兒看牛棚。\"

門開的一瞬,暖烘烘的草料味撲麵而來,混著牛糞和鬆煙,竟意外地不刺鼻。一盞汽燈掛在梁上,玻璃罩被熏得發黃,燈焰一跳一跳,把十幾張麵孔照得忽明忽暗。

草垛最深處,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盤腿而坐,膝蓋上攤著一本《俄漢詞典》。他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灰棉襖,肘部補著兩塊深灰色的補丁,針腳細密,顯然出自通一隻手的耐心。聽見動靜,他抬頭,目光穿過燈光,落在許燕臉上。

那一秒,許燕心臟猛地一縮——原主的記憶像潮水漫上來:許仲平,華東師大教務長,俄語係博導,去年冬天被以\"蘇修特務\"名義送進乾校。妻子林慧芳在上海奉賢農場。獨生女許燕,從北京被\"流放\"到北大荒。

\"小燕?\"男人聲音沙啞,卻帶著舊提琴般的溫暖。

許燕喉嚨發緊,一聲\"爸\"卡在嗓子眼,吐出來的卻是:\"許老師。\"

許仲平怔了怔,隨即笑了,眼角擠出細密的紋路:\"過來,讓讓我看看。\"

她挪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汽燈將她的影子投在土牆上,瘦長,搖晃,像一株隨時會折斷的蘆葦。

\"長高了。\"許仲平伸手,卻在碰到她臉頰前停住——他的指甲縫裡沾著墨水,指節突出,皮膚乾裂得像久旱的土地,\"也瘦了。\"

許燕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飛快低頭,假裝去翻那本詞典:\"您您最近在看什麼?\"

\"《真理報》社論,關於地震預測。\"男人輕聲說,\"顧參謀說,上麵急需俄語翻譯。\"

顧北川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攤在草垛上——兩包\"大前門\"、一塊豬油、一袋奶粉,還有一張蓋著紅章的介紹信。

\"省軍區情報室借調許仲平通誌參與翻譯工作,期限十五天,白天武裝部上班,晚上回乾校住宿,政治表現由武裝部負責。\"落款:呼瑪縣人民武裝部,1976年3月17日。

許仲平摩挲著公章,指尖微微發抖。燈光下,那枚圓戳紅得刺眼,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烤得他眼眶發熱。

\"老許,機會隻有一次。\"顧北川聲音壓得極低,\"過了春防,上麵一忙,就顧不上你們這群'臭老九'了。\"

許仲平冇說話,隻是抬頭看女兒,目光裡帶著詢問,也帶著愧疚。許燕心口像被什麼揪了一下,她伸手按住父親的手背,掌心冰涼,卻堅定:\"我們去。\"

顧北川點頭,忽然轉身,從門後拎出一杆步槍——\"五六半\",槍管泛著幽藍的光。他\"嘩啦\"一聲拉開槍機,黃澄澄的子彈跳進掌心,在燈下閃著溫潤的光澤。

\"牛棚不安全。\"他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彈倉,\"最近有人告密,說這裡'夜裡開黑會'。\"

許燕眼皮一跳:\"誰會——\"

話冇說完,門外傳來腳步聲,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緩慢卻沉重。黑子猛地豎起耳朵,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咆哮。

顧北川抬手,燈焰\"噗\"地滅了。黑暗像一堵牆,瞬間壓下來。許燕聽見自已的心跳,咚咚,咚咚,像有人在胸腔裡擂鼓。

腳步聲停在門外,大約十秒,卻像一個世紀那麼長。然後,\"咯吱\"聲又慢慢遠去,消失在雪夜裡。

燈重新亮起,顧北川把槍背到肩上:\"走吧,回知青點。\"

雪小了,月亮從雲層裡鑽出來,照得雪地一片青白。許燕踩著顧北川的腳印走,每一步都恰好落在他靴印裡。寒風捲著雪粒,打在臉上,像細小的針,卻奇異地不疼。

\"顧參謀,\"她小聲問,\"你真信我能翻譯?\"

顧北川冇回頭,聲音順著風飄過來:\"我不信。\"

\"\"

\"但我信你爸。\"他頓了頓,\"他帶過的學生,現在好幾個在總參二部。\"

許燕咂舌:\"那你呢?你也是他的學生?\"

\"不是。\"男人聲音低下去,\"我爸是。\"

短短三個字,像一塊冰掉進雪裡,冇了聲響。許燕卻覺得,自已聽見了冰層開裂的聲音——細微,卻清晰。

快到知青點時,顧北川忽然停下,從口袋摸出個東西拋給她——一隻掌心大小的鐵皮暖爐,圓滾滾,像縮小版的炮彈殼,表麵漆著褪色的\"保家衛國\"。

\"灌熱水,放被窩裡,彆又凍出肺炎。\"

許燕接住,金屬的冰涼透過手套往骨頭裡鑽。她張了張嘴,想說謝謝,卻見男人已經轉身,背影很快與夜色融為一l,隻剩馬燈一點橘紅,在雪幕裡一跳一跳,像遠去的星。

女宿舍的土炕上,葉小桐正就著煤油燈補褲子。見她進門,小桐抬頭,壓低聲音:\"你爸那邊有信兒了?\"

許燕把暖爐往被窩裡一塞,整個人蜷進被子,隻露出兩隻眼睛:\"明天起,我去武裝部打短工,翻譯材料。\"

葉小桐\"嘶\"地倒抽一口氣,針差點戳手指:\"真的?牛棚裡的人能出來?\"

\"十五天。\"許燕眨眨眼,\"十五天裡,我得把命拚成俄語四級。\"

燈芯\"啪\"地爆了個燈花,照得兩張年輕的臉忽明忽暗。窗外,北風捲著雪粒,呼嘯著掠過屋簷,像一頭急於衝破牢籠的獸。

許燕把鐵皮暖爐抱在懷裡,金屬漸漸有了溫度。她知道,從今夜起,曆史的小齒輪開始悄悄錯位——而她,就是那個把扳手插進齒輪縫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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