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後我一心抱大腿 第29章 賞梅宴
“不是的,祖母。”謝景衣眼中泛起薄薄水光,“孫女羨慕的……不是妹妹的婚事,是她從小就敢於爭取,也勇於舍棄。”
喉間哽咽,她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跟自己低語:“可我自幼就怯懦,從不懂反抗。隻會隨波逐流,像所有世家貴女一般,旁人學什麼,我便學什麼。生怕落於人後、遭人恥笑,於是拚命將每一樣都做到最好……可到最後,我竟忘了自己究竟喜歡什麼。”
她抬起微微發顫的雙手,彷彿還能感受到昔日練琴時的痛楚,“那時指尖磨破了皮,琴絃一按就鑽心的疼,我卻連一聲痛都不敢喊。可妹妹不喜琴棋,便坦然放棄;她怕受人欺負,就不顧旁人的眼光堅持習武……她從不在乎彆人怎麼看,隻管自己喜不喜歡、用不用得上。這樣的勇氣,我從來都沒有。”
說到婚事,她聲音愈發低微,幾乎要被馬車行駛的車軲轆聲蓋過:“與殿下定親半載,我們卻始終無話可說。我多希望能像妹妹對待世子那般,在未婚夫麵前自在言笑、坦然相處……可齊王殿下風姿出眾、胸有丘壑,而我除了些淺薄的女兒家見識,彆無長處。在他麵前,我隻覺卑微得如塵埃,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更怕,會惹他生厭。”
謝景衣越說聲音越輕,最終低下頭去,如同被風吹折的花枝,隻剩細弱蚊鳴的尾音消散在寂靜的空氣裡。
“景衣,人與人的性子,本就是不同的。”謝老夫人輕撫她的發,目光溫潤似水,“你雖不似寶君那般敢於爭取、勇於舍棄,卻自有你難能可貴的堅韌。你從不輕言放棄,做到了多少貴女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你的才德和名聲,京城裡誰不稱道,又何須這樣妄自菲薄?”
她語氣溫和而篤定,一字一句落在了謝景衣的心裡:“在祖母眼中,你已經足夠優秀,不必羨慕任何人。你要明白,寶君能活得恣意,不是因為她多出眾,而是她從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上京城中笑她潑辣、說她失儀的人,多了去了,可她何曾放在心上、又何曾自我懷疑?”
“你明明什麼都懂,為何偏要執著於不如她灑脫?”謝老夫人聲音漸沉,語重心長,“孩子,勿以他得為己失。人生在世,最忌比較。越比,心越窄;越比,越難快活。”
她輕輕抬起謝景衣低垂的臉,柔聲道:“至於姻緣,最怕的就是卑微祈求。你要記住:愛人之前,先得自愛。寶君之所以從容,正因她從不祈求旁人給的情意。景衣,不管齊王將來如何待你,都不能丟了自己——人必自愛,而後人恒愛之。”
“這世間姻緣,多半是搭伴度日。可日子怎麼過,終究看自己。無論遇上怎樣的日子,都彆鑽牛角尖,要學會與自己和解。”她微微一笑,眼中儘是曆經世事的通透,“幸福之路千萬條,又豈止婚姻美滿這一種?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易,我們更不該……再自己為難自己。”
“祖母,我明白了。”謝景衣眼中迷霧漸散,唇邊慢慢漾開一絲清淺的笑意,像初春融化的冰,“或許一時還難以全然做到,但我會努力的。”
“你能明白,便是最好的開始。”謝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又溫聲問道:“那你可知,此刻最該做的是什麼?”
謝景衣微微一怔,茫然搖頭,“還請祖母指點。”
謝老夫人重新握住她的手,目光慈祥卻鄭重,“回去之後,便將你那把琴束之高閣。既然不喜,何必再勉強自己日日對著?祖母從未指望自己的孫女非得事事精通、無所不能。我隻願你們活得痛快、自在。”
她聲音輕柔卻有力:“你父親戍邊多年,拚死換來的軍功和榮耀,足以讓你與寶君一世從容無憂。他在邊關吃苦,難道是為了看你這樣委屈自己、步步謹慎嗎?”
謝景衣靜默片刻,忽然抬頭,眼眸清亮如洗,“祖母,我明白了!”
老夫人這一番話,像一束光劈開了她心中的迷霧,多年鬱結倏然消散。她隻覺得心口豁然開朗,連呼吸都順暢多了,整個人都透出一種卸下重擔的清明。
馬車行得穩當,不多時便停在了陳國公府朱紅大門前。
入府後,謝緋衣和駱九遲暫作分彆——他往男賓休憩的東院去,她則隨著謝老夫人一行,往女客聚集的西跨院走。
陳國公府的主母早已候在正廳外,見了謝老夫人,忙熱絡地迎上前,握著老夫人的手噓寒問暖。謝緋衣、謝景衣及謝府其餘女眷,則隨著國公府的千金——佳瑤縣主,往今日宴飲的核心——梅園行去。
連續兩日的雪剛停,天色初霽,透出幾分清透的薄藍。風裡還裹著雪後特有的涼意,卻襯得空氣愈發清新。
謝緋衣靜靜地跟在謝景衣和佳瑤縣主身後,沿著蜿蜒的青石小徑緩步向前。小徑雖已被下人清掃過,青磚縫裡卻仍凝著薄冰,踩上去隱隱透著濕滑。
“謝三小姐、謝六小姐,請留心腳下。”佳瑤縣主忽然回過頭,臉上掛著清甜的笑,“這路還帶著冰碴兒,仔細腳下,彆摔著了。”
“多謝縣主提醒。”謝景衣溫聲回應,禮數周全。
謝緋衣並未多言,隻微微頷首。若不是讀過原著,她怕是真要被佳瑤這副溫柔親和的模樣騙過去。
書中這位縣主,最是擅長“蓮花麵,蛇蠍心”,表麵純良無害,心機卻深不可測。她屢次暗中算計謝景衣,卻始終披著善良柔弱的外衣。若不是後來被男主識破詭計,謝景衣恐怕還要被蒙在鼓裡,繼續遭受她的欺辱。
說話間,一行人已到了梅林。
枝椏遒勁的梅樹上,還覆著層層未化的積雪,雪色潔白蓬鬆,卻壓不住枝間紅梅灼灼綻放的熱烈。遠遠望去,一朵朵、一簇簇,紅白相應,宛若一幅疏密有致的水墨丹青。靜立在庭院中,自有一番清雅風骨。
梅樹下早已聚集了不少錦衣華服的世家貴女,環佩叮當,笑語盈盈。
謝景衣與佳瑤縣主一出現,便被人群圍了上去——有人湊過來談詩,有人拉著說些閨閣趣事,簇擁著她們往梅林深處走。而謝緋衣與其他謝家女眷,卻被無形的屏障隔開,孤零零地落在了人群之外。
見那些貴女們過來時,隻匆匆與她行了個禮,便立刻低下頭快步走開,眼神閃躲,連多瞧她一眼都不敢,謝緋衣不禁覺得好笑。原主“潑辣好鬥”的威名,果然不是空穴來風,想來這些小姑娘,沒少挨她的鞭子。
雖被明顯排擠,謝緋衣卻沒有走遠,仍不遠不近地跟在謝景衣身後。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四周,留意著暗處是否有人藏著壞心——畢竟有佳瑤縣主在,她不得不提防著有人暗中出手,傷了謝景衣。
謝景衣和一眾貴女在梅林間悠然穿行,時而駐足賞梅,時而漫步談笑,時而吟詩聯句。
謝緋衣始終緊隨其後,不參與任何閒談,眼睛隻盯著謝景衣的身影,活脫脫一個儘職儘責的私人保鏢。
這樣跟了半個多時辰,她隻覺得腿腳酸軟,連腰都有些發僵。直到佳瑤縣主揉了揉手腕,笑著提議:“這天兒還是冷,咱們去前麵的觀景亭歇歇吧,那邊備了熱茶和點心。”
眾人紛紛應和,於是一行人說說笑笑,迤邐著向不遠處那座覆著雪頂的觀景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