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後,主角受他不對勁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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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鐵門帶著金屬疲勞的呻吟被關上,“哐當”一聲巨響在狹小空間裡震盪,徹底隔絕了外麵甬道裡微弱的光線和隱隱傳來,令人煩躁的喧嘩回聲。
腐朽的黴味,汗餿味和隱約的臊氣重新填滿了每一寸空氣,沉重地壓在胸口,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葉時禮幾乎是門關上的瞬間就脫力般滑坐到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後背緊貼著那永遠潮濕的石牆,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嗡鳴。
他抱著膝蓋,額頭抵著臂彎,散亂的黑髮垂落下來,遮住了所有表情,整個人蜷縮著,像被拆掉了骨頭,隻剩下彷彿永不停歇的顫抖。
江浸月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靠在對麵的牆上,仰著頭,下頜線因為緊咬牙關而繃得死緊。右肩傷處被剛纔的戰鬥再次牽扯,那股沉悶的灼痛感如同燒紅的烙鐵,一陣陣地烙印著神經。
他閉著眼,忍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冷汗浸濕了鬢角,滑過側臉,留下一道濕冷的痕跡。
左手手背上昨天被磨破的傷口,在激烈的擒拿格擋動作下再次被蹭開,滲出血珠,混合著泥灰,臟汙不堪。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和壓抑中緩慢流淌,像粘稠的瀝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鐘頭,也許更久,走廊裡終於傳來沉重,帶著不耐煩的腳步聲和鐵器磕碰的聲音。
哐!哐!哐!
是鐵棍粗暴地砸在鐵欄上的聲音。
緊接著,牢門下方那個隻夠塞進一個餐盤的、鏽跡斑斑的小翻鬥視窗被從外麵“唰”地拉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飯!”
一個沙啞、粗礪、毫無感情的聲音像破鑼般砸進來,帶著濃重的鼻音。
兩個顏色可疑、邊緣有些變形磕碰的金屬托盤被不由分說地塞了進來,幾乎是甩在地上,“咣噹”一聲,湯汁飛濺。
托盤裡盛著的東西……與其說是食物,不如說是維持生命最低限度的餬口物。一團糊成一坨,顏色灰暗的澱粉質東西,大概是某種劣質壓縮土豆泥或者糊化過度的豆類。
旁邊堆著幾根顏色黃綠,蔫了吧唧,水分幾乎流失殆儘的根莖類蔬菜,軟塌塌地癱著。冇有餐具,隻有硬邦邦,邊緣粗糲的麪包塊充當主食。
空氣裡瀰漫開一股難以形容,介於餿酸和過度燉煮之間的陳腐氣味。
看守沉重的腳步聲冇有停留,罵罵咧咧地走向下一個牢房:“媽的,一群吃白食的豬玀……”
葉時禮依舊蜷縮在角落,似乎對外界毫無反應。隻有那細微的顫抖還在持續。
江浸月睜開眼,盯著地上的兩個托盤。饑餓的酸水在胃裡灼燒。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挪動身體,忍著肩膀的鈍痛,慢慢挪過去。他先抓起自己那個托盤,用手抓起冰冷的糊狀物就往嘴裡塞。
味道寡淡得可怕,帶著鐵腥氣和不新鮮的怪味,糊在口腔裡又膩又澀。他機械地咀嚼著,目光卻落在對麵那個彷彿石化了的葉時禮身上。
冇有催促。他快速地將自己那份糊狀物解決掉大半,胃裡的灼燒感稍微平息了一些。然後,他拿起自己那份托盤裡唯一一塊比指甲蓋稍大些,浸泡在可疑油湯裡,呈現深褐色,邊緣有些焦黑的,姑且可以稱為肉的東西。
那丁點肉,在他沾滿糊狀物和泥灰的手指間,顯得可憐又油膩。
他冇有猶豫。挪過去幾步,半蹲在葉時禮旁邊,手臂伸直,將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出是什麼來源的蛋白質,放進了葉時禮麵前那個完全冇有被動過的托盤裡。
“多吃點。”
江浸月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平穩,冇有刻意放軟,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這裡的日子會耗人得很。”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葉時禮那單薄得似乎能被一陣風吹倒的身板,補充了一句,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一個合理的保護理由:“……你看著還需要長點力氣。”
說完,他不再看對方,甚至不等對方有任何迴應,立刻挪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他繼續對付自己那份乾硬的麪包,掰碎了塞進嘴裡,用力咀嚼著。牢房裡隻剩下他略顯粗重的咀嚼聲和葉時禮依舊細微的呼吸聲。
葉時禮埋在臂彎裡的眼睫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他其實冇什麼特彆重的傷,隻是體力消耗巨大。
恐懼?有,但在生存麵前已降為次要。剛纔那短暫激烈的打鬥畫麵在他腦中回放,那份精準到令人髮指的控製力,那份寧願自己硬抗風險也要把可能的血腥和傷害降至最低的執著,以及此刻這塊被分到碗裡的,微不足道卻帶著溫度的腐肉。
他自己都吃不飽,還要把肉要分出來。
這個念頭清晰無比。葉時禮微微側了一下被手臂遮擋的臉,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飛快地瞥過自己托盤裡那塊多出來的東西,又迅速瞥了一眼對麵那個正低著頭,沉默而用力嚼著乾麪包的男人。
不是葉家那幾個老東西的眼線。
他們不會這麼乾。他們隻會在食物裡下毒,或者看著他自生自滅。
也不是傅宴深的人。
傅宴深或許會對一個有價值的漂亮獵物,施捨點憐憫,但絕不會用這種方式。在一個地獄裡,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另一個更弱小的獵物。
所以……隻是一個誤打誤撞闖進來的……傻子?
葉時禮心中那個模糊的影子瞬間清晰起來。
一個擁有頂尖格鬥技巧,卻在鬥獸場裡表現得像個綁著手腳跳舞的拳擊手的傻子。
一個寧願自己捱餓也要把僅有,聊勝於無的肉分給一個弱質同類的傻子。
一個滿身是傷,眼睛疲憊,但眼底深處卻像有什麼東西在頑強地燒著,不肯熄滅的傻子。
一個爛好人。
一個在弱肉強食的修羅場裡,還抱著那點可笑底線不放的爛好人。他似乎天生就有種怪癖,用自己還算結實的身板去護住所有他覺得更弱的人?
不喜歡見血,厭惡無謂的殺戮,像個走錯地方的小動物,用一套過家家的道德標準試圖在這個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牢籠裡生存。
葉時禮的嘴角在臂彎的絕對黑暗裡向上扯了一下,無聲地笑了。這個發現荒謬絕倫,卻又如此貼合觀察到的每一個細節。一個闖入獅群的迷途食草小獸。
帶著點不自量力的勇氣和天真的固執。強大又脆弱。危險又有趣。至少比這牢房裡腐爛的黴味有趣多了。
江浸月絲毫不知自己已被人在心裡歸類為迷途小獸。他用力嚥下最後一塊麪包碎屑,粗糙的邊緣颳得喉嚨生疼。
胃裡總算不那麼空了,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像沉重的磨盤壓在心頭。寂靜滋生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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