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安史之亂:我給杜甫當保鏢 第110章 噬詩之井
枯井張巨口,吞噬詩魂作祭壇。
血稿裹殘樹,擲入深淵沸潭乾。
灰燼砌∑符,冷光灼穿歸墟眼。
石嵌星圖裂,萬古悲鳴凝公式:
「歸航坐標
=
(∑
·
骨刻杜詩)
dt」
銀烙鑿斷腿,星河焊入琉璃骨。
潼關魔樹熄,殘肢血字燒黎明——
詩在骨中燒,燼裡坐標燙歸途?
死寂。
隻有幽藍的“乾坤含瘡痍”五個大字,在冰冷的井壁上無聲燃燒,像五道烙在時空肌理上的絕望傷口,滲出的藍光流淌在滑膩的青苔和汙濁的泥水上,將我們兩張枯槁的臉映得如同幽冥鬼魅。粘稠的藍色液體,正從“痍”字最後一筆的末端,遲緩地、一滴滴砸落在腳下的泥淖裡,發出單調而瘮人的“嘀嗒”聲。
每一次滴落,都像重錘敲在我繃緊的神經上。
斷裂的微型青銅神樹殘骸,化作冰冷細碎的金屬渣,正從我的斷腿處簌簌落下,掉進渾濁的泥水,發出細微的嗤響,彷彿毒蛇最後的嘶鳴。右腿斷口處,琉璃化的骨骼暴露在陰冷的空氣中,裂痕猙獰,殘留著被強行撕裂的劇痛。覆蓋在傷口表麵的青銅液態金屬外殼已經徹底崩碎,隻留下邊緣參差不齊的、凝固的金屬茬口,像怪物的獠牙。
旁邊,杜甫那條被青銅根係瘋狂灌注過的右臂,此刻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生機的朽木,呈現出一種死寂的、毫無光澤的深青黑色。它軟軟地垂落在泥水裡,麵板下曾經瘋狂搏動的“根須”暫時蟄伏了,留下的是被撐得近乎透明的麵板和底下縱橫交錯的、粗壯而僵硬的青銅脈絡輪廓。每一次他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這條已經半金屬化的手臂,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胸骨深處,那些刀刻斧鑿般凸起的冰冷文字——《北征》的每一個筆畫——依舊在灼燒,每一次心跳都帶起一片燎原的刺痛,提醒著我這具軀殼裡被強行塞入的恐怖真相。祖父臨終塞入我手中的三星堆饕餮玉璋,那冰冷沉重的觸感和“歸墟”二字如同毒蛇盤踞在腦海。
我們是什麼?
守約者?還是被歸墟圈養、註定成為祭品的看門狗?
“嗬……”旁邊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氣,如同破舊風箱瀕臨崩潰的嘶鳴。
是杜甫。
他艱難地動了動完好的左手,那隻手沾滿了冰冷的淤泥和暗紅的血汙,正死死摳進身下的泥地裡,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他的頭微微抬起,灰敗的臉上,那雙因劇痛而暴突、幾乎脫離眼眶的眼球,正死死地、失焦地盯著井壁上那五個幽藍的大字——乾坤含瘡痍。
渾濁的瞳孔裡,沒有淚水,隻有一片被徹底碾碎後的荒蕪,和深入骨髓的茫然。那是對自身命運淪為怪物的絕望,更是對整個乾坤顛倒、瘡痍滿目亂世的終極控訴。這五個字,是他一生顛沛流離、嘔心瀝血的寫照,如今卻以一種如此冰冷、如此邪惡的方式,被歸墟的汙血書寫在這口絕境的枯井之中,像一個巨大的、惡毒的嘲諷。
他的目光,在那幽藍的光芒中凝固了。時間彷彿被那粘稠的藍光凍結。隻有他胸腔微弱的起伏,證明這具殘破的軀殼裡,還囚禁著一個未曾完全熄滅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次心跳,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
他的身體,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那隻深陷在泥沼中的左手,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了起來。動作遲鈍,彷彿每一個關節都在鏽死中呻吟。汙泥混著暗紅的血漬,從手指上滑落。
他沒有看自己的斷臂,沒有看那如同毒瘡般嵌在井壁上的幽藍血字,甚至沒有看我。
他那雙失焦的、布滿血絲的眼,越過冰冷的井壁,越過幽深的黑暗,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土層,落在了某個虛無縹緲、卻又沉重無比的地方——那是他一生追尋、一生書寫、一生為之痛斷肝腸的大唐山河。
那隻抬起的手,顫抖著,伸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粗麻衣袍,在連番的亡命奔逃和殘酷搏殺中,早已襤褸不堪,如同掛在枯枝上的破布。左側衣襟,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片早已乾涸凝固的深褐色血漬,像一塊醜陋的補丁。
那裡,是他撕下衣襟,蘸著自己斷臂處湧出的鮮血,在顛簸的馬背上,在叛軍呼嘯的箭雨中,為我擋下致命一擊後,強忍著非人的痛苦,續寫《洗兵馬》殘句的地方——“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那被箭鏃洞穿的殘稿,那飽蘸熱血的續寫,是他用生命和信念書寫的絕唱!
現在,他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摸索到了那片染血的衣襟。
嗤啦!
一聲布帛被強行撕裂的聲響,在死寂的井底驟然炸開!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撕裂魂魄的決絕!
他用儘全身殘存的氣力,狠狠地將那片染血的衣襟,撕了下來!
布片不大,邊緣參差,上麵凝固的深褐色血塊中,依稀可見墨跡與血字交融的筆觸——那是“挽天河”的“河”字最後一捺,與“淨洗”二字模糊的輪廓。暗沉的血色,是昨夜激戰的烙印;凝固的墨痕,是詩人泣血的祈願。
他捏著這片小小的、浸透了他血與魂的碎布,動作竟奇異地不再顫抖。那枯槁的手指,甚至帶上了一種冰冷的穩定感。
他的目光,終於從虛無的遠方收回,緩緩下移,落在了自己那條死寂的、青黑色的右臂上。更確切地說,落在了那被強行掰斷的微型青銅神樹殘骸處——就在手肘上方寸許,斷裂的青銅樹乾殘端如同被斬首的毒蛇,斷口處並非光滑,而是凝固著粘稠的、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青銅“血肉”。
杜甫的左手,捏著那片染血的衣襟碎布,極其緩慢地、如同進行某種古老而殘酷的儀式,覆蓋在了那截斷裂的青銅神樹殘端之上。
暗紅的血布,裹住了冰冷的青銅斷茬。
就在血布與青銅接觸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能量漣漪,以接觸點為中心,瞬間蕩漾開來!
那不是溫暖的光,也不是狂暴的力。它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共鳴,一種源自歸墟本身的、被強行引動的波動!裹在血佈下的青銅斷口,猛地亮起一瞬幽暗的、令人心悸的藍光,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彷彿被那浸透詩魂與熱血的布片強行壓製。
杜甫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覆蓋在斷口上的左手明顯震動了一下,指關節因為驟然加大的壓力而變得更加慘白。但他沒有鬆手,反而用儘最後的氣力,將那血布死死地、一層又一層,纏繞在青銅斷茬上,如同包紮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纏繞完畢,那截斷臂的末端,如同被強行打入了一個暗紅色的、散發著不祥詩意的楔子。
完成這一切,杜甫緩緩抬起頭,那張被幽藍光芒映得如同鬼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死水般的枯寂。但他那雙深陷的眼窩中,卻猛地爆射出兩道利劍般的光芒!那光芒銳利、決絕、彷彿凝聚了他殘存生命的所有重量!他死死地盯住枯井中央——那裡,幽深的潭水正倒映著井壁上那五個燃燒的幽藍大字,水麵平靜無波,如同歸墟張開的、等待吞噬的巨口。
“崴……”他的聲音嘶啞乾裂,如同砂紙摩擦鏽鐵,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卻蘊含著一種山嶽將崩的沉重力量,“詩者……”
他頓了頓,胸腔劇烈起伏,彷彿要將肺葉裡最後一絲空氣都擠壓出來,化作最後的力量:
“噬也!”
“噬”字出口,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枯井!那不是絕望的悲鳴,而是看透宿命後,以自身為祭的最終宣戰!
話音未落,他那隻纏裹著血布的左手,已如同投擲標槍的遠古勇士,凝聚了畢生的意誌與殘餘的生命之火,猛地向前一揮!
那被血布纏繞的青銅斷臂殘骸,化作一道裹挾著暗紅與青黑光芒的絕望流星,脫離了他的身體,撕裂粘稠的空氣,朝著枯井中央那幽深死寂的水潭,決絕地墜去!
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響起。
一圈微弱的漣漪蕩開,隨即迅速平息。
一秒。
兩秒。
死寂重新籠罩。
就在我以為這絕望的獻祭也如同石沉大海般徒勞時——
咕嚕…咕嚕嚕……
一連串細密的氣泡,突兀地從潭水深處冒了上來,迅速變得密集、洶湧!
整個水潭表麵,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劇烈地翻騰起來!不是正常的沸騰,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粘稠的、如同無數墨汁被強行攪動的翻滾!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濃烈焦糊味和古老塵埃氣息的白霧,如同蘇醒的巨獸,猛地從翻滾的潭水中噴湧而出,瞬間充斥了整個井底!
嗤——!!!
刺耳的汽化聲如同萬鬼齊哭!白霧滾燙,帶著強烈的腐蝕性,灼燒著麵板,刺入鼻腔,帶著濃烈的硫磺與紙張焚燒的混合氣息!
潭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下降!
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巨口在下方貪婪地吮吸!
僅僅幾個呼吸,那原本幽深不知幾許的潭水,竟徹底乾涸見底!隻留下濕滑的、冒著絲絲殘餘熱氣的黑色潭底淤泥。
而暴露在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臟如同被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
祭壇!
一座由無數灰燼堆積、塑造而成的巨大祭壇,赫然矗立在乾涸的潭底中央!
那些灰燼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灰黑色,有些還保留著紙張燃燒後蜷曲的脆弱形態,有些則徹底化為細膩的塵埃。它們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塑造成一個巨大、冰冷、充滿幾何美感的符號——
∑!
巨大的∑形祭壇,每一個轉折都如同冰冷的刀鋒,每一個弧度都帶著精確到冷酷的數學之美。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散發出一種跨越維度的、非人的死寂與威壓,彷彿亙古以來便存在於這口枯井的底部,等待著被喚醒。
祭壇的表麵並非光滑。無數未曾燃儘的紙片殘骸,如同鑲嵌在灰燼王座上的破碎墓碑,密密麻麻地嵌在∑符號的灰燼框架之中。焦黑的邊角捲曲著,依稀可見零星的墨點,斷斷續續的筆畫,甚至半句殘缺的詩行。它們無聲地訴說著無數被吞噬、被焚毀、被遺忘的文字與思想。
祭壇最核心的位置,在∑符號那巨大彎曲的正下方,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邊緣極其規整的圓形凹陷。凹陷的形狀、大小,與我胸前那塊冰冷沉重的詩魂石,分毫不差!凹陷的底部,光滑如鏡,倒映著井壁上幽藍的“瘡痍”二字,如同深淵之眼。
一切不言而喻。
那便是歸墟的祭壇!而那凹陷,正是為詩魂石準備的終極容器!杜甫獻祭的斷臂與血稿,如同投入熔爐的最後薪柴,點燃了這吞噬詩魂的火焰,蒸乾了潭水,讓這埋葬文明的祭壇重見天日!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退路可選。
胸骨內側,《北征》冰冷的文字灼燒感驟然加劇,彷彿受到下方祭壇的強烈召喚,幾乎要將我的胸腔從內部點燃!右腿斷口處琉璃骨的裂痕深處,那被壓製的、源自三星堆的冰冷共鳴再次嗡鳴起來,帶著毀滅性的前兆。
係統的聲音,那扭曲的、帶著金屬撕裂噪音的提示音,如同等待已久的審判,冰冷地在意識最深處炸開,每一個音節都精準地敲打在神經的末梢:
“檢測到……熵減核心載體……”
“檢測到……終極容器……”
“文明……熵值……臨界……”
“請求……執行……最終……錨定協議……”
冰冷的、毫無情感波動的機械指令,如同無形的枷鎖,瞬間鎖定了我的身體。四肢百骸彷彿被注入冰冷的液態金屬,沉重、凝滯,卻又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邁向終結的推動力。
動!
身體在本能地、僵硬地、被那股力量推動著向前。每一步踏在濕滑的淤泥上,都留下一個深深的、如同走向絞刑架的腳印。胸腔內,那些冰冷的文字在灼燒;右腿斷口,琉璃骨在嗡鳴震顫,裂痕似乎又擴大了一絲。
短短幾步距離,如同跨越生死的鴻溝。
終於,我站到了那巨大、冰冷、由無數詩稿灰燼構築的∑形祭壇前。那股非人的威壓和古老塵埃混合焦糊的氣息幾乎令人窒息。祭壇中心,那拳頭大小的凹陷如同深淵之眼,靜靜地注視著我。
顫抖的手,伸向脖頸。纏繞詩魂石的皮繩早已不知去向,冰冷的石頭就貼在心口,隔著薄薄的、破爛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它那不規則的棱角和內裡蘊藏的、即將釋放的恐怖力量。
握住。
冰冷的觸感瞬間順著手臂蔓延,彷彿握住的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塊來自宇宙儘頭的寒冰核心。它的表麵,那些屬於三星堆的神秘饕餮紋路正在無聲地蠕動、流轉,散發出幽幽的、貪婪的微光。
抬起。
手臂彷彿灌滿了冰冷的冰塊。詩魂石懸停在祭壇凹陷的上方。凹陷光滑的底部,清晰地倒映著它猙獰的輪廓,也倒映著我此刻蒼白、枯槁、寫滿絕望與決絕的臉。
胸骨內側的灼痛達到了!右腿斷口的嗡鳴變成了刺耳的尖嘯!祭壇本身也彷彿活了過來,灰燼構成的∑符號散發出無聲的、吞噬一切的渴望!
就是此刻!
沒有怒吼,沒有猶豫,隻有一種墜入深淵般的平靜。
手,鬆開。
詩魂石,這塊貫穿了我荒謬命運的冰冷核心,這塊吞噬了杜甫詩魂能量的詭異造物,這塊連線著歸墟與“守約”詛咒的鑰匙,直直地墜落。
時間彷彿被拉長。
能清晰地看到它下落的軌跡,看到它表麵饕餮紋路的幽光在加速流轉,看到它精準地對準了祭壇中心那個為它量身定做的、光滑冰冷的凹陷。
錚!
一聲極其清脆、冰冷、如同兩塊最完美的冰晶相互叩擊的聲響,在死寂的井底驟然響起!
詩魂石,嚴絲合縫地,嵌入了∑祭壇的核心!
完美的融合!
就在嵌合完成的刹那——
轟!!!
整個枯井,不,是整個被歸墟汙染的大地,彷彿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物理的震動,而是一種來自更高維度、來自時空根基的痙攣!
∑形祭壇上,所有鑲嵌的紙片殘骸,所有構成它軀體的深淺灰燼,在同一瞬間,同時亮起!不是溫暖的光芒,而是億萬點冰冷、幽藍、如同鬼火般跳躍的細小光點!密密麻麻,無窮無儘,瞬間將巨大的∑符號點亮成一片幽藍的星河!
這億萬幽藍光點並非靜止,它們如同被喚醒的冰冷蟲群,從祭壇的每一個角落,沿著灰燼的紋路,瘋狂地向著核心——那塊嵌入的詩魂石——奔湧而去!彙聚!注入!
嗡——!!!
詩魂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藍強光!光芒如同實質的利劍,瞬間刺破了井底粘稠的白霧和深沉的黑暗!它表麵饕餮饕餮的紋路在光芒中瘋狂扭動、變形,最終徹底融化在那片純粹的、吞噬一切的幽藍之中!
整個祭壇,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由幽藍光線構成的、冰冷燃燒的∑符號!光線不再是點,而是徹底流動起來,如同億萬條幽藍的資料流,以詩魂石為核心,在巨大的∑符號框架內瘋狂奔騰、交彙、重組!
井壁上,那五個燃燒的幽藍大字——“乾坤含瘡痍”——彷彿受到了核心的終極召喚,瞬間脫離了冰冷的石壁!它們化作五道更加凝練、更加刺目的幽藍光流,如同歸巢的毒龍,猛地俯衝而下,一頭紮進了祭壇核心那沸騰的幽藍光海之中!
所有的光,所有的資料,所有的毀滅與掙紮,所有的詩與血,都在這一刻,向著那一點瘋狂坍縮!
祭壇核心處,幽藍的光芒被壓縮到了極致,變成了一顆隻有拳頭大小、卻彷彿蘊藏著整個坍塌宇宙的恐怖光球!光球的表麵,無數無法理解的符號、公式、幾何圖形如同暴風雪般瘋狂閃爍、旋轉、生滅!
最終,所有的異象,所有的光流,所有的資料風暴,都向內猛地一收!
坍縮的中心,那顆幽藍的光球表麵,所有的混亂瞬間平息,凝固成一行冰冷、清晰、散發著絕對理性光輝的文字。那文字並非鐫刻,而是由純粹的能量構成,每一個筆畫都如同宇宙法則的具現,直接烙印在視網膜上,烙印在靈魂深處:
歸航坐標
=
(
∑
·
骨刻杜詩
)
dt
公式!
一個冰冷的、精確的、宣告著終局或可能的救贖的數學公式!
它懸浮在那裡,如同宇宙的墓碑,又像新生的門扉。
公式的核心,那個代表著總和與終極的∑符號,突然脫離了公式本身!
它像一顆被點亮的冰冷星辰,從幽藍的光球中冉冉升起,懸浮在半空,散發出純粹的、非人的銀白色光輝,與下方祭壇殘留的幽藍形成冷酷的對比。
∑符號流轉著,微微調整了一下方向,鎖定了我的位置。沒有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它猛地化作一道冰冷的銀色流光,如同宇宙中最快的審判之箭,撕裂了殘留的灼熱白霧,狠狠地撞向我的身體——撞向我右腿那猙獰的琉璃骨斷口!
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靈魂層麵被強行打上烙印的撕裂感!
銀白的∑符號,如同燒紅的烙鐵,又像冰冷的液態金屬,狠狠地“嵌”進了琉璃骨斷口處最深的裂痕之中!
嗤——!
刺耳的灼燒聲伴隨著皮肉焦糊的氣味。銀白的光芒與琉璃骨本身的微光、與殘存的青銅汙漬瘋狂地糾纏、對抗、最終……融合!
右腿斷口處,那猙獰的琉璃骨裂痕中,此刻被一枚冰冷的、銀白色的∑符號強行“焊接”填充!符號的邊緣與琉璃骨完美地熔接在一起,如同天生一體。銀白的光芒在符號上流轉片刻,然後迅速內斂、沉澱,隻留下一個清晰的、彷彿由星辰塵埃鑄就的∑烙印,覆蓋在原本最深的傷口上。
就在烙印完成的瞬間,一個冰冷的、毫無波動的機械合成音,直接在我意識的至深處響起,帶著一種任務完成的漠然:
“文明熵值
-30%……星圖錨點修複完畢……”
聲音消失。
祭壇核心處那幽藍的光球、那懸浮的公式,如同耗儘所有能量的螢火蟲,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了。
巨大的∑形灰燼祭壇上,那億萬幽藍的光點瞬間黯淡、消失。構成祭壇的灰燼彷彿失去了所有神秘的力量支撐,開始無聲地坍塌、崩解,化為最普通的、帶著焦糊味的塵埃,簌簌落下,覆蓋在潭底濕冷的淤泥上,如同蓋上了一層黑色的裹屍布。
井壁上,那五個大字脫離後留下的空白石壁,隻剩下被幽藍光芒灼燒過的淡淡焦痕。
充斥井底的滾燙白霧迅速消散、冷卻,隻留下淡淡的硫磺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死寂和空無。
結束了?
我僵立在原地,右腿斷口處那新生的∑烙印傳來陣陣冰冷、沉實的觸感,如同鑲嵌了一塊來自宇宙深處的寒鐵。胸骨內側的灼痛感奇跡般地消失了,那些冰冷的文字似乎也隨著公式的完成而沉寂下去。
我猛地轉頭,看向杜甫。
他依舊癱坐在冰冷的泥水裡,靠著濕滑的井壁。那條斷臂的傷口處,被血布包裹的青銅斷茬依舊存在,但上麵那種瘋狂蠕動的邪惡生命力似乎徹底消失了,隻剩下凝固的金屬和乾涸的血布。他那張枯槁的臉上,殘留著獻祭時的決絕,更多的是一種力量被徹底抽乾後的、瀕臨死亡的灰敗。他微微睜著眼,眼神空洞地望著祭壇消失的地方,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一片無垠的空洞和疲憊。方纔那石破天驚的“詩者,噬也!”彷彿抽走了他最後一口生氣。
“先生……”我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杜甫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又緩緩移向我右腿斷口處那個冰冷的∑烙印,最終,又落回那片空蕩蕩的、堆滿灰燼塵埃的潭底。他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沉默。
隻有劫後死寂的沉默在井底蔓延。
必須離開。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身體深處翻湧的疲憊和右腿烙印傳來的冰冷沉重感,彎下腰,將手臂穿過杜甫的腋下。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捆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枯柴。
“走。”我吐出一個字,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沙啞。
拖著他,走向井壁。坍塌的藤蔓還懸掛在那裡。抓住。攀爬。右腿每一次使力,那冰冷的∑烙印都傳來清晰的觸感,如同一個無法忽視的異物,卻又奇跡般地支撐住了身體,甚至比之前琉璃骨斷裂時更穩。
向上。
攀爬。
井口的光,越來越亮。不再是幽藍的鬼火,而是……一種清冷的、屬於真實世界的天光。
終於,頭頂的黑暗被徹底撕裂!
我拖著杜甫,帶著一身冰冷的泥汙和乾涸的血跡,如同兩個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幽魂,狼狽不堪地翻出了枯井,重重地摔在冰冷堅實的地麵上。
清晨的空氣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冰冷地湧入肺葉,衝淡了井底那濃鬱的硫磺與焦糊味。天邊,一彎殘月還未完全褪去,東方地平線上,魚肚白正迅速擴散,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充滿生機的金紅色。
我撐起身體,警惕地環顧四周。
潼關……潼關呢?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片荒涼的原野!沒有遮天蔽日的青銅巨樹!沒有虯結如活物撕裂大地的恐怖根須!沒有金屬化的荊棘森林!
昨夜那如同噩夢般吞噬城池、扭曲一切的青銅魔域,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潼關那巍峨的城牆,完好無損地矗立在遠方熹微的晨光中,沉默而堅實。城牆下,是正常的、帶著露水的青草和泥土。隻有地麵上偶爾可見的、被某種巨大力量犁過的、深而長的溝壑,以及散落在荒草間的零星青銅碎片,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超越現實認知的恐怖並非幻覺。
它們就像被曆史之手強行擦除的汙跡,隻留下一點點無法抹平的、證明其存在過的殘渣。
陽光,真正的、溫暖的陽光,終於越過了地平線,金色的光柱刺破晨霧,灑落在我們身上,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我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腿上。褲管早已在連番的劫難中破碎不堪,無法遮掩。右腿斷口處,那猙獰的琉璃骨裂痕依舊存在,但在那最深、最致命的裂口處,此刻卻被一塊冰冷的、銀白色的物質完美地填補、覆蓋。
那是一個清晰、規整、充滿幾何美感的符號——∑。
它像一枚來自星辰的冰冷勳章,又像一道無法磨滅的詛咒烙印,深深地嵌入琉璃骨中,邊緣與骨骼熔接得天衣無縫。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它的表麵,流轉著金屬般冷硬的光澤。
更詭異的是,在這冰冷的∑符號表麵,似乎有極其微弱、極其黯淡的金色光芒在緩緩流淌。那光芒勾勒出一個個瘦硬遒勁、沉鬱頓挫的字形輪廓,如同流動的液態黃金在銀白的底色上書寫——
“安得壯士挽天河……”
那是《洗兵馬》!是杜甫染血的衣襟上續寫的絕句!是昨夜他以血肉之軀為我擋下的箭矢洞穿的篇章!這血與詩的力量,此刻竟被這歸墟的烙印,以一種冰冷永恒的方式,鐫刻在了我的傷口之上,成為了這枚“勳章”的一部分!
它是什麼?是歸航的坐標?是修複的錨點?還是……下一個輪回開始時的路標?
我抬起頭,望向遠方沉默的潼關城牆。陽光刺眼。
噬詩之井已經關閉,祭壇已化為塵埃。但被吞噬的詩魂,被烙印的骨血,以及這籠罩一切的、名為歸墟的巨大陰影,真的結束了嗎?
身後,傳來杜甫壓抑到極致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如同破損的風箱在苟延殘喘。
(第110章:噬詩之井
完)